第八章 青梅竹馬
“晴絲牽緒亂,對滄江斜日,花飛人遠(yuǎn)?!?p> “垂楊暗吳苑,正旗亭煙冷,河橋風(fēng)暖?!?p> “蘭情蕙盼”
“惹相思,春根酒畔……”
醉花蔭二樓,正在待客的姑娘們目光都被一名獨自坐在欄桿正中央一側(cè)位置的男子吸引住了,男子一身碧青色竹紋長袍,外罩荼白色斜襟坎肩,頭戴一頂同色逍遙帽,面若冠玉,溫文爾雅,脊背挺直如松,一舉一動都似畫中人般令人賞心悅目。
常言道:翩翩公子,淑女好逑。有性格大膽的姑娘上前主動伺候,但都被他一一推拒了。
沈緒專注地聽著臺下婉轉(zhuǎn)哀凄的歌聲,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著陳年女兒紅。這酒入喉辛烈,他一向喝不慣,奈何此時心中積郁成疾,來此煙花之地,他只求一醉方休,忘卻煩憂之事。
三年前他參加科考榮中金科狀元,原本應(yīng)是做官娶妻雙喜臨門之時,卻被調(diào)往蘇杭之地治理洪水,一去三年,回來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著聘禮上門求取心上之人,誰知昔日青梅竹馬早已另嫁他人,而且最令他傷心的是,那人竟然還是被她爹以妾室的身份送進(jìn)侯府的。
沒錯,沈緒的心上人正是與他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遠(yuǎn)房堂妹,沈晴芳。
不過如果你以為這是個被棒打鴛鴦有情人慘遭分離的悲劇愛情故事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事實上沈晴芳從未鐘情過她這個便宜堂兄,相反她小時候一直青睞有加的,是沈緒的哥哥沈遇,與沈緒這個滿腹經(jīng)綸,出口成章的弟弟不同,比起舞文弄墨,沈遇更喜歡舞刀弄槍,為此常常被他爹拉去棍棒教育,后來更是離家出走說要去游歷山河闖蕩江湖。
雖然比不上侯爺那般豐神俊朗,但沈遇身上有著一股這些世家子弟沒有的江湖俠氣,他奔放自由,樂觀率真,經(jīng)常給沈晴芳講一些她從未聽過的江湖上的有趣傳聞,尤其是他還長了一張和沈緒幾乎如出一轍的臉,所以沈晴芳小時候幾乎是一門心思想要嫁給她這個自由不羈的大堂兄,反而從未注意到那個一直在她身后默默守護(hù)著她的沈緒的心思,在她眼里,沈緒簡直和她情同姐妹一般。
沈緒一邊喝酒一邊懷念他和沈晴芳小時候的“美好回憶”,他的臥房里有個鎖起來的檀木盒子,盒子里面是從小到大沈晴芳寫給他的信和送給他的小玩意兒,譬如絲帕泥人之類的,雖然大多都是一式兩份,沈遇一份他一份,但他仍舊視為珍寶般收藏起來。
想的越多,他就越發(fā)郁悶,身后人聲嘈雜,有人八卦地閑聊著:
“同你說個有意思的事,前段時間我無意中路過侯府后門,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另一人好奇道。
“前陣子皇上不是下了圣旨,不允許外人前去安定侯侯府拜訪嘛,我原以為是侯府有人得了什么容易傳染的疫病,或者是由于朝中之事侯爺被軟禁了,直到那日我路過侯府的后門,你猜我看到了誰,我看到穿著一身布衣的安定侯,身后還跟著一個村姑打扮的丫鬟,正挑了兩桶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呢……”
“這?你確定你沒有認(rèn)錯人?”
“我認(rèn)錯誰也不能認(rèn)錯安定侯啊,這天底下你能找到第二個同他那樣樣貌身材的男子嗎?更何況我親耳聽到那丫鬟喊他侯爺,這還能有假?”
沈緒聽到安定侯三個字,頓時清醒了不少,停下倒酒的動作,側(cè)耳細(xì)聽著。
“既然如此,那這安定侯莫不是被皇上……”
“噓——”那人打斷他,道:“這里人多眼雜,還是不要亂說為妙?!?p> “也是……”
正聽到關(guān)鍵處,二人卻就此停住,沈緒心中疑惑,他離家三年,對于安定侯的事情不甚了解,小時候只是聽父親屢次提起過這個傳聞中文韜武略樣樣精通的前大將軍之子,奈何此刻礙于身份,他也不好前去詢問身后二人,思索一番后,沈緒往桌上放了兩錠銀子便起身離開了醉花蔭。
——
此時的安定侯府內(nèi)
沈晴芳剛沐浴完,正穿著寢衣像一條死魚一樣躺在床上,雙眼發(fā)直,目光渙散,任由弄春和杏梅給她捶腿捏腳?;叵肫疬@些天的經(jīng)歷,沈晴芳覺得自己當(dāng)初還不如一根繩子吊死在這侯府門口來得痛快一些。
“小姐,您快打起精神來,一會兒還要去給侯爺燒水做飯呢?!?p> 沈晴芳聽到“侯爺”兩個字,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從床上彈起來,一邊換衣服一邊抓狂道:“怎么辦小春子,我不想當(dāng)無眉道人啊,上次學(xué)著燒火的時候已經(jīng)燒沒了我一邊的眉毛,我不想再試了!”
弄春手腳麻利地幫她套著外褂,道:“沒事小姐,這回你帶著我,等我?guī)湍銦盟以倩貋??!?p> “不行啊弄春姐姐,你忘記搬過去的第一天問夏姐姐去幫忙,結(jié)果最后幫成倒忙了嗎?”杏梅阻止她道。
如果說弄春把這回事忘了,但沈晴芳一定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當(dāng)時的情況,那時他們剛搬到山下小屋里,問夏悄悄過來幫她打雜,沒成想陰差陽錯之下,李渭楓把她當(dāng)成了來他們家探親的晴芳的遠(yuǎn)房姐妹,不僅沒有讓她干活,還讓晴芳做一桌子菜來招待她。
結(jié)果可想而知,那天晚上他們喝了一肚子的西北風(fēng)。
后來晴芳在學(xué)習(xí)生火的時候,甚至不小心燒掉了自己的半邊眉毛。
“算了小春子,你今兒還是去后廚隨便打包些飯菜我?guī)н^去把,時候不早了,快讓張管事備馬,我得趕緊回去了?!鼻绶即┖靡簧砗顮斖睢皯蚍焙螅€不忘讓杏梅給她再梳一個傳統(tǒng)的鄉(xiāng)下婦人髻。
她可是趁著侯爺上山開荒的這段時間偷溜回來的,要是回去晚了,她怕餓死她們家侯爺。
馬車從侯府后門出來后一路直行出了城門,而后沿著林間小路彎彎曲曲地繞到了城外山腳之下的一處隱蔽之地,晴芳下了馬車,拿好帶來的包袱和食盒,告別陪她過來的弄春,獨自一人走向遠(yuǎn)處的籬笆小院。
院內(nèi)有幾間茅草屋子,她同李渭楓目前住在東北側(cè)那一間,最東側(cè)那間空著,暫時做了雜物間,西側(cè)那間則是廚房和盥洗室,雖然屋子簡陋了些,但是被李渭楓安排的井井有條的,院子里的桃樹下還放了張和這個小院格格不入的梨花木餐桌。
別問她怎么擺了這么張桌子。
這可是晴芳拜托張管事廢了好大一番功夫從府里運過來的最樸素的一張桌子了。
除此之外,院子里還拴著一條被重新賜名“菜花”的大傻狗子烏。見到晴芳回來,菜花聞到了一陣熟悉的飯香,急得一邊嗷嗚叫喚一邊開始流哈喇子。
有誰能想到這曾經(jīng)是一條跟著老將軍征戰(zhàn)沙場的神犬呢。
晴芳進(jìn)了廚房,拿出碗筷把帶來的飯菜一一盛好,喂了菜花一根大棒骨,隨后打算去山上喊侯爺回家吃飯,結(jié)果剛邁出家門,就看到李渭楓遠(yuǎn)遠(yuǎn)地扛著鋤頭回來了。
不同于平日里的錦衣華裳,此時的李渭楓一身粗布上下裝,這還是從府里的下人那里順來的,烏發(fā)用一塊粗布條簡單地束在腦后,肩上扛著一把從府里的園丁手里搶來的鐵鍬,妥妥的鄉(xiāng)下人打扮,白凈的臉上因為一下午的勞作沾了些泥土,除此之外,渾身上下還散發(fā)著一股濃濃的違和氣息。
看到出來迎接他的晴芳,李渭楓將手里的鐵鍬扔到一邊,上前一步把她抱臀托起轉(zhuǎn)了兩圈,然后吧唧在她臉上偷了口香,用他二十幾年來從來沒有過的歡快語氣道:
“娘子!告訴你個好消息,江鶴要回來了!”
風(fēng)月悖論
沈緒頭上的帽子,可以參考97版《天龍八部》中陳浩民飾演的段譽頭上戴的那頂,我就是參照他寫的,有點像道士的逍遙帽,我找不到名字描述了,所以直接叫他逍遙帽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