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樓
船到了站。
楊明也扶著白洛走下船去，江畔的那座城市也逐漸的從江霧中浮現(xiàn)出來。
倒是沒有想象中的窮。小高層還是有幾棟的，林立在遙遠的市中心，清一色華國基建的味道。
剩下的，就是一攤又一攤低矮的房屋了。這些低矮的屋子像攤大餅一樣順著道路和這條江河蔓延，蔓延出混亂與蕭瑟。
碼頭旁邊等著十好幾個摩的司機。時逢早秋，天氣已經(jīng)很涼了。所以這些摩的司機都有著清一色的神仙穿搭——破T恤外搭個臟兮兮的棉襖，底下一條大褲衩，再配一雙用輪胎剪出來的那種大拖鞋。也不知道穿上這一身到底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熱。
見到有人過來，司機們一蜂窩的涌了上來，搶生意。
楊明也挑了一個看樣子年紀最大的老頭，問他：“去經(jīng)三緯二那邊子，要多少錢？”
老頭說：“50！不講價！看你是學生，我給你便宜點。別人我都要六七十咧！怎么樣，走不走？”
楊明也默默的想：“這老頭說給我便宜點，但其實還是給我按貴了。上次我們?nèi)齻€人從碼頭坐到我家那邊，也才40多。不過……算了。看樣子這老頭也挺不容易的，我不差這10塊錢?！?p> 他伸手想要去掏錢包。
白洛在旁邊斜著眼看著他，一眼就看出來他嫌貴，但卻抹不下臉跟這老頭講價了。于是白洛伸手擋了他一下，張口就說：“35吧。再貴不坐了?！?p> 老頭說：“哎喲，你這小丫頭！你跟我開玩笑的嗎是不是！35塊錢，我連本兒都回不了呀！”
白洛一把扯住楊明也的袖子。
“最多38塊，你拉就拉，不拉我們就走了?！?p> 說著，白洛扯著楊明也就要往旁邊走。
楊明也被這個妹妹扯的愣了一下。
老頭哪舍得讓他們真的走？看他們走出幾步，便擺出一副很心疼的模樣，沖他們揮了揮手。
“算了算了，兩個小孩子脾氣還真奇怪。45塊拉你們一趟吧！”
楊明也想回頭。白洛扯著他的袖子不讓他回去。
楊明也滿臉懵逼，握了握妹妹的手，剛想問白洛你這丫頭這是怎么了。
這時身后的那個老頭又給他們降了降價。
“哎哎哎，算了。40塊錢，回來吧你們！”
白洛拉著楊明也就這么走回去了。老頭滿臉好像很不痛快的樣子，楊明也看在心里，臉上竟然真的對白洛浮現(xiàn)出了幾分埋怨的神色。
“你這丫頭，人家掙錢也不容易，你干啥把價壓得這么緊……”
白洛在心里嘆了口氣。得，確診了，我這哥哥就是有書呆子綜合癥。連生意人說自己不容易他都敢信！
楊明也坐在老頭在后面。白洛坐在楊明也身后，伸出雙手，輕輕摟住哥哥的腰。
那老頭一加油門兒，摩托車就嗖的一下子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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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欣賞著從眼前劃過的街景。
從碼頭上出來不久，腳下的路就變了。水泥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泥濘而坑坑洼洼的土路。
土路兩旁是意料之中的臟亂差。肚子極大的孩子們赤著腳跑來跑去，衣衫襤褸的乞丐們在路邊躺著，用渾濁的眼光看著每一位過客。
有脾氣暴躁的丈夫當街暴打妻子，妻子被打得頭破血流，旁邊沒了一大堆人觀戰(zhàn)，卻沒有一個愿意上去拉架。
有婦女直接就拎著臟水盆或者尿罐從屋里走出來，把那東西往路邊一倒。有些倒霉的行人會被濺一些在身上褲腿上。出了這座城市的CBD，你就會發(fā)現(xiàn)，這里的每一條街道都散發(fā)著惡臭。
車子滑過一條隱秘的小街。小街深處，家家戶戶都掛著曖昧的紅燈籠。有幾個女孩穿著清涼的站在在家門口，招呼客人，大聲叫賣。白洛觀察她們，卻見最老的已經(jīng)有50來歲了，最小的也許才八九歲。那最小的女孩臉上還有好幾塊淤青，大的嚇人，是拿脂粉遮不住的。
白洛的心微微的揪了起來。
開摩托的老頭在前面慢悠悠的說：“這幫丫頭呀，命苦！他們可沒有你們這幫學生哥兒姐兒命好。不是家里面欠了債了拿她們在這抵債，就是家里養(yǎng)活不了那么多張嘴，就把她們賣了過來，好歹是給家里換幾個飯錢。小丫頭，你說說，跟這幫丫頭對比一下，你命能有多好！”
白洛在后面悶悶的嘆了口氣。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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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把他倆送到了楊明也暫時的住處——一個矗立在稍微繁華些的街口的筒子樓外。
楊明也把錢給了老頭，連聲道謝。謝的的老頭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只得連忙說：“你們學生啊，就是跟別人不一樣?！?p> 老頭接過錢，把腿往車上一收，滋溜一聲，塵土飛揚的走了。
楊明也帶著白洛上了樓。樓道很狹窄，頭頂上掛滿了油膩臟污的電線。燈光昏暗，四處彌漫著不知是香還是臭的怪味兒。墻壁上貼滿了牛皮癬一樣的小廣告，半個樓道都堆滿了街坊們的雜物和沒來得及扔的垃圾。垃圾旁邊就是掛著的辣椒，還有不少墻垛子一樣讓人看上去十分沒食欲的酸菜壇子。
楊明也說：“明玖，就先委屈你陪著我住在這里吧。之前我一直在住校，后來姑姑讓我照顧你，我沒法住校了，這才剛在這里租了兩間小屋子。這地方租金挺便宜。我在筒子樓里租了兩個小房間，一個房間一個月的租金也才200塊錢，加起來也到不了500塊。咱倆先在這里湊合一陣子，等咱倆攢夠錢了，再去別處住好地方去?！?p> 白洛用力的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謝謝哥?！?p> …………………………………………………………
楊明也租下的那兩個小房間，門子都比別的房間干凈許多，看樣子是小楊同學自己一個人給這倆年久失修的大鐵門子做過一次全身spa。
楊明也打開自己的屋門。屋里和外面又臟又油的樓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屋里的墻是新拿石灰土刷過的，看著很白凈。墻上沾了一些楊明也喜歡的明星的海報，有動漫人物，也有籃球明星，還有他喜歡的歌星。
靠著墻的窗邊，有一張小小的床。床上鋪了藍白相間的床單，看著干凈明快。
床邊又是一臺很舊的小桌子，桌子上高高低低的堆滿了書。桌面上有一塊老式的玻璃，楊明也在最迎面的地方壓了幾張照片，大多是他和同學們的合照。
整個屋子都被楊明也拾掇的十分整潔，十分明快。
白洛輕吸了一口氣，心想，我這哥哥是個干凈利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