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少雅座一位!”
“聽茶!丙字貳號!上品雨春!”
“熟臊子大湯面三碗!”
“劉丫頭!趕緊收拾了,給這位爺把桌子擦干凈!”
“……”
一入內(nèi),熱氣騰騰。
樓內(nèi)的氛圍比外面更顯吵鬧。
幾個走堂的跑腿來往穿梭,一刻也不敢停。
“欸!這位道爺里邊兒請!”
小廝彎腰趕來,一早上跑了不知多少次的他輕輕喘著,不過面上還是保持著親切到略顯諂媚的笑容。
陳嶼拱手示意,然后也沒去二樓,就在一樓選了個空位坐下。
“一錢寶山,加一碟焦香胡豆。”
隨便點了茶水和吃食,他將快要落在地上的道袍往上攬了攬。
環(huán)顧四周。
茶樓里的人成分復(fù)雜,力夫行走、攤販騶卒皆有,還有行南走北的闖客、紙扇輕搖的華服公子哥。
遛鳥的、逗唱的、講書的、吆喝叫賣小吃的,小小的茶樓里竟有幾分世間百態(tài)的樣子,此刻在他眼前展露無遺。
如此倒也合適。
陳嶼想著,這般模樣下,消息的獲取難度就降低了很多。
不過還需注意的是這些消息大多真假混同難辨,尚需要他去抽絲剝繭,一一甄別。
“道爺,您的茶?!?p> 小廝動作很快,點了沒多久一碗清茶就端了上來,送到桌前。
一同擺上的還有盤焦黃胡豆,正冒著熱氣,搖手向著鼻翼扇了扇,一股焦香伴著嫩胡豆的芬芳將神經(jīng)勾動。
不差。
上次來他就聽藥柜的掌事說起,這怡遠茶樓有三絕,上品春雨、臊子湯面以及眼前的焦香胡豆。
只是下山前才填了兩碗稀粥,腹內(nèi)不算太餓,沒了試試他家臊子的機會。
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細品兩分,水溫略高,估計才燒開不久,茶味有些糙,不過畢竟只是寶山茶,遠比不上雨春那般細膩潤喉。
能喝就行。
耳畔,眾人談天聊地,從南到北、從江湖到廟堂,各色雜事都被擺在桌上,以供談資。
“宋將軍真是個能人!”
“是啊,這才多久?就將陶陽賊殺得人仰馬翻!”
“可殺了不少,聽聞還有一批被腰斬棄市的,我家侄子就在那邊,聽他說陶陽的菜市口那幾日連著土都是紅的,雨水都沖不掉!”
飲客們議論,陳嶼聽在耳內(nèi)。
陶陽縣位在廣庸府最北端,實際距離石牙縣不算太遠,之前不知為何鬧了場起義,據(jù)傳叛軍一度攻陷了縣城,拿下了縣府衙門。
破門宰戶,死傷離散者數(shù)以千計。
等到他上次下山,陶陽賊的勢力已經(jīng)越發(fā)強大,甚至不滿足一縣,以陶陽為據(jù)點向著周遭數(shù)縣劫掠攻伐,氣勢洶洶。
沒想到這么快就平定了。難怪原本彌漫不安的縣城里重新恢復(fù)了人氣。
夾了顆胡豆,放在嘴里嚼動。
嘎嘣嘎嘣。
啪!
這時,旁邊一桌三人里有一位突然拍案而起:“好極啊好極!霍亂一方的賊子盡數(shù)伏誅,諸縣靖平,當(dāng)浮一大白!”
陳嶼看去,那人面紅齒白,穿著描竹白色長衫,姿體頎長,模樣方正。再見其頭頂戴著的方巾后,他露出了然神色。
原是一位士子。
他倒是不奇怪這位的激昂表現(xiàn)。要知道當(dāng)時陶陽賊勢大的時候正好建業(yè)都城里那位天子三十大壽。
本是普天同慶的日子鬧了反賊,沖撞天意的事哪能小,事實也不出所料,梁帝一怒,直接頒布旨意絕了西州四府近萬士子的科考之路。
一句奉天承運,一句詔曰,就讓得這些寒窗苦讀十年甚至數(shù)十年的士子們先前的辛苦付諸東流,又怎能不怒?
只是山高皇帝遠,再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埋怨圣明無鑄陛下,于是只得將滿腔怨念發(fā)泄在那群作亂賊子身上。
“那些賊寇!匪盜!惡貫滿盈!簡直罄竹難書、恨不能生啖其肉!”
這話過于憤懣慷慨,引得周圍人盡數(shù)將視線放過來。
瞧個熱鬧。
好在桌上其余二人反應(yīng)過來,一人拉住一邊,將方巾青年按回到椅子上。
“季初兄莫怒,莫怒?!?p> “是啊,為了一群死人大動肝火,若是傷了脾肺豈非得不償失?”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好說歹說將年青士子勸下,仰頭灌了口清茶,舒緩下來。
但他是安靜了,有人卻不樂意。
“呵,俺道是誰,原是個毛都沒長齊的毛頭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胡說八道,將那群可憐人指為賊寇,圣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圍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有幾個坐在邊上的吆喝兩句,想將兩邊火氣挑起。
陳嶼瞟了眼,開口那人胡須茂盛。
嗯,就這一個特點,實在太明顯。
頂多再算上背負長刀,身披麻袍。
不用想也知道是個武林中人。
再回過士子那邊,年青人城府到底不行,一兩句就激得怒火沖冠,漲紅臉頰站起身來放聲道:“你又是誰?那群賊人燒殺奸.淫無惡不作,怎么在你口中好像還成了有所隱情的可憐人?他們可憐,那些被劫掠殺害的人就不可憐了?”
氣氛再度火熱起來,不過陳嶼沒有再湊熱鬧,他面前的胡豆已經(jīng)吃了干凈,咳咳,是該曉得的消息已經(jīng)打聽到了。
最近的局勢確實有所好轉(zhuǎn),但只限廣庸府,對西州其余各府縣而言陶陽賊的覆滅并沒能起到太大的威懾作用,各地此起彼伏的亂軍氣焰依舊囂張。
而眾人口中那位神勇的宋將軍估計現(xiàn)在也遠沒到班師回朝的時候,恐怕正趕往下一個地方去滅火。
“這天下,不曉得還能堅持多久。”
掏了銅子付過錢后,陳嶼跨出門去。
一邊感嘆,一邊看向眼前的街市。
自打八年前北方起勢最早的太平賊被當(dāng)朝大都督率軍二十萬擊敗于宥山,其后這大梁就烽煙不絕,各州各府起義造反的人太多太多,根本彈壓不住。
他也無奈,不過山上那半畝田一旦開墾出來,供給一人應(yīng)該不成問題。
至于穿戴日用……就只能趁著這段時間多入幾次山林,采藥換錢然后置備,不然等到天下亂起時再想采買就難了。
萬物皆可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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