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 天狼燃燒

　　“有多少人賭我贏？”西子月的眼睛稍稍睜大。

　　“不需要有很多人，有時候只需要一個就行，那個人在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你能贏的情況下看好你，并傾注足夠面額的籌碼?！甭辐Q澤看著遠方說，他的額發(fā)在風中微動，也許是在回憶什么。

　　西子月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曾經路明非也面臨這樣的情況嗎？需要某個人的信任，來為他提供自信？”

　　路鳴澤搖頭：“我說了，我已經忘掉了他的事，不過我覺得他一定遇到過類似的事，他就是這樣的人，你給他一滴水，他會拼了命摳一口井給你，你如果能給他一份無條件的信任，他也就自然能給你帶來匪夷所思的勝利。”

　　西子月低頭思考著，目光和睫毛垂了下去。

　　毫無疑問，站在她背后的伊麗莎白是會賭她贏的，可其他人呢？

　　不好意思，其他人壓根不知道她端著一把狙擊槍趴在這里。

　　可假如他們知道，會賭她能贏嗎？

　　漫長又短暫的思考后，西子月抬起了頭，握住狙擊槍的手驟然發(fā)力。

　　“很抱歉，我可沒那么缺愛，很多人都會信任我，遠不止伊麗莎白一人，還有零、校長、楚子航、愷撒、格蕾爾他們。”西子月的聲音帶著堅定。

　　“哦？能說一說你如此相信他們的理由嗎？”路鳴澤的表情玩味著。

　　“因為我是S級，傳說每一個S級都有著以一己之力扭轉戰(zhàn)局的能力?！蔽髯釉绿子昧藧鹑鲈洘o意間說過的臺詞。

　　伊麗莎白一直迫切希望她能戴上S級的光環(huán)，也許正是希望她能自信，自信到無所不能。

　　既然她這么相信自己，那自己就相信她好了。

　　相信那個相信自己能贏的人。

　　路鳴澤輕聲鼓掌了：“真棒，這才當配我這個魔法寵物的主人，順帶一提，其實我也賭你贏......真的，這個你千萬得相信我?！?p>　　西子月沒有理會對方的犯皮，繼續(xù)問：“對了，說到S級，當時3E考試，我本來只做了六道題，剩下的兩道題是你做的嗎？”

　　“那是初次見面的小禮物之一，黑羊之墻的附贈品，不過以姐姐你的血統(tǒng)能力，應該也能把剩下的兩道題做出來?！甭辐Q澤坦然承認了，“可別對我說，正是因為我順手做了兩道題，把你抬到了S級，所以你才這么有S級的覺悟?！?p>　　“誰知道呢？”西子月閉眼一嘆，胸口蓄勢般起伏。

　　“我只知道，我也賭我能贏！”她睜開了眼睛，加重了語氣。

　　西子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風聲消失，世界寂靜，距離縮短，時間變慢，在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情況下，骨骼輕微位移，發(fā)出銅門解鎖般的聲音。

　　她達成了“龍骨狀態(tài)”！

　　這幾乎是只存在傳說中的天賦能力，混血種達成這個狀態(tài)后，體內的骨骼會高速重組，能像龍類一樣有上千塊骨骼，無論是身體靈活度還是硬度都遠遠凌駕于普通混血種至上，從而在正面戰(zhàn)場上獲得皇帝般的作戰(zhàn)能力。

　　而西子月所達成的龍骨狀態(tài)則有所不同，這種龍骨狀態(tài)對身體加成只有一點點，更多的是加成大腦。

　　當它達成后，思維的清晰度將會呈數(shù)倍放大，是無數(shù)科研型混血種夢寐以求的能力。

　　也是無數(shù)狙擊手都夢寐以求的能力。

　　“龍骨狀態(tài)·改”！

　　言靈·天狼，開始運作。

　　狼群，開始降臨！

　　熒藍色的光潮在西子月身邊涌動起來，像是極寒的風暴潮，又像是幽靈的鬼火，狼的身影在冰與火之中凝聚成。

　　蒼藍色的巨狼！眼中閃爍著嗜血的猩紅！

　　五條幽靈般的巨狼從光潮里走了出來，來到西子月身邊。

　　它們圍著西子月打轉，在她的身上嗅來嗅去，還偶爾舔她兩口，似乎是在確認這個身高一米六的人類女孩是不是她們的主子......場面怪萌的，讓西子月懷疑自己是不是召錯東西了，搞了幾條薩摩耶。

　　西子月一個眼神讓它們安分了下來，匍匐在她的左右，似乎是把她當幽靈公主一類的存在供了起來。

　　這是只有西子月才能看到的景象，因為這些狼正寄居在她的體內，好比愷撒也能看到他的鐮鼬。

　　狼群除了嗅西子月，還伸出舌頭舔舐L115A3狙擊步槍，它們也意識到了這把武器就是它們的交通工具，里面藏著味道不錯的子彈。

　　煉金子彈，藍息彈Ⅲ，卡塞爾裝備部的杰作之一。

　　它的彈頭泛著幽藍色的冷光，上面雕琢著古老的花紋，同時具備火焰與冰霜的屬性，只有煉金子彈才能將這種截然相反的效果融為一體。

　　“順帶一提，天狼這個言靈，它是由青銅與火之王，海洋與水之王兩位君主共同創(chuàng)造的，同樣具備冰與火的屬性，藍息彈是天狼最棒的載體?！甭辐Q澤說。

　　“龍王會共同研發(fā)言靈嗎？”西子月漫不經心地發(fā)問。

　　“當然會，比如序列號87的青銅御座，就是青銅與火之王和大地與山之王共同創(chuàng)造的，同時具備金屬與力的屬性?！甭辐Q澤說，“研發(fā)這個詞不準確，對龍王而言，創(chuàng)造才是誕生新事物的過程。”

　　“謝謝解說，關于這個言靈的其它文化方面，能多說一點嗎？”西子月的瞳孔進一步收縮，手指將扳機虛按下去。

　　路鳴澤無奈聳肩，心說姐姐您可真會使喚狗腿子。

　　“剛才說了，在希臘文化，天狼星代表燃燒，它的出現(xiàn)預示著炎夏與燥熱.......”

　　瞄準鏡中，西子月已經完全鎖定了一公里之外的龍形死侍，它那龍蛇般的身軀狂舞在夜空之中，猶如妖魔從壁畫里復活。

　　“在埃及人的觀念中，它代表一支箭，用來庇護女神?！?p>　　西子月的胸口開始起伏，在側寫與龍骨狀態(tài)的疊加下，目標已經成了靜態(tài)物，狼群開始沸騰。

　　“對于中國人......這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西北望，射天狼?！?p>　　西子月輕聲念出了蘇軾的名句。

　　剎那間，她扣下了扳機。

　　時間的流速仿佛被放慢許多倍，萬物都寂靜無聲，絲絲蒼藍色的熒光在狙擊槍的槍管里亮起，而后如花瓣般展開，一束藍光從教堂頂層的鐘樓洞向遠方——

　　藍色的風暴從天而降，整座古老的城市都被照亮了，猶如矢車菊的海洋綻放。

　　許多人抬起頭來，只看到神跡的光束從教堂的鐘樓里照出，翱翔向遠方。

　　確實如路鳴澤說的那樣，當那支箭或那枚子彈劃過天際時，夜空都像是在燃燒，蒼藍色的流星拖出火焰的軌跡，烏云都被撥開了，露出浩瀚皎潔的明月。

　　這一幕讓人聯(lián)想到愛斯基摩人對于極光的贊美，諸神的裙擺舞動在天空，它比閃電更耀眼，比光雨更神圣！

　　狼嚎傳遍了整座島嶼，順著子彈的軌跡，五匹怒狼狂嘯著向前！

　　半空中的宮本岸正頓住身形，雖然他已經淪為死侍，但依舊具備生物的本能——對死亡的預感。

　　他聽到了死亡的聲音！

　　他悍然轉身，發(fā)現(xiàn)迎面而來的是一道極烈之光，耀眼的幾乎把他眼睛燒穿。

　　那何止是狼嚎，簡直是龍王的吐息！

　　他瞬間張開了熾的防護領域！

　　咔嚓一聲，領域的表面被龜裂填滿，它像玻璃一樣清脆得碎掉了，碎落的渣片變成透明的薄膜，在空中風化而散。

　　霜寒與火焰的風暴瞬間席卷了他，幽靈巨狼呼嘯撲出，撕咬在了他的頭頂、胸口、肩胛、腰腹、大腿！一遍遍穿透它的靈魂！

　　五處傷口同時發(fā)作，灼燒的劇痛，嚴寒的折磨，冰火兩重天的極刑！

　　它在空中痛苦地哀嚎，厲鬼哭泣，但偏偏龍血又在它體內奮力抵抗燃燒，強行支撐他的生命不被折斷——極致的溫差將他推向深淵！

　　再堅固的鱗片也承受不住這種傷害，再強硬的骨頭也無法在這種究極的破壞力下完好，他的身體和靈魂一起被撕碎了，翼膜化成冰冷的灰燼。

　　一道如同激光的藍波擊穿了天空的龍形死侍，光耀只持續(xù)了0.3秒。

　　它支離破碎地墜向海面，像是一座被一擊崩潰的城堡。

　　那座城堡通體燃燒著藍色的火焰，確切來說那叫氧炔焰，用來切割和焊接金屬的特殊火焰，溫度達到3000℃以上，君焰都難以企及的地步。

　　它帶著藍色的弧線墜入大海，死法介乎于神圣和魔鬼之間，巨浪滔天而起，霧氣噴涌而出。

　　逼近三代種戰(zhàn)力的龍形死侍，在天狼的一擊下轟然隕落。

　　世界忽然安靜了。

　　羅馬之星的所有專員都愣住了，眼睛還未從蒼藍色的天光里恢復過來，視網(wǎng)膜上飄落著雪花。

　　這種感覺就好比WWE的舞臺上，兩個拳擊手對拼，正當觀眾們驚心動魄時，突然一個鐵盆從臺下飛了過來，干掉了其中一個拳擊手，所有人都懵了。

　　“你們看到了嗎？剛才？”愷撒最先清醒過來。

　　“看到了，有一道藍色的光從古城的方向射了過來，我還聽到了狼嚎聲。”楚子航將刀垂了下去，同樣也仰望著天空。

　　“序列號95，言靈·天狼，有人用這個超危言靈狙殺了龍形死侍?！迸廖饕菜砷_了姿勢，他的淡定和楚子航相似。

　　三人都默默不說話，回憶著剛才恐怖的一幕。

　　那束蒼藍色的光從古城的方向飛射而來，射向這座充滿現(xiàn)代化氣息的羅馬之星酒店，仿佛某股古老的力量穿梭時空隧道，跨越世界位面降下了神罰。

　　這就是言靈·天狼的威力。

　　很少有人見過這個言靈的釋放，不是因為這個言靈很難使用，而是持有這個言靈的人大多死得早，它的傳說只停留在秘黨的隱秘史里，無人真正見過天狼。

　　據(jù)說如果單論威力來算，它應該排在105，是超級殺傷性言靈，只不過因為它的副作用太大，對血統(tǒng)的純度要求也不高，所以把它降到了95。

　　一場傾盆的雨水忽然下了起來，像是戰(zhàn)后打掃戰(zhàn)場的烏鴉，所有人的思緒都被淋醒了。

　　天氣預報確實說今天有雨，再加上剛才言靈轟來轟去，沒準還引起了一場小元素亂流，有雨的概率就更大了。

　　一場大暴雨，大到每個人都爽快。

　　火勢在雨中減弱，露出了羅馬之星飽經摧殘的現(xiàn)狀。

　　它意外挺能挺的，修檢一番后，沒準還能繼續(xù)營業(yè)。

　　“走吧，今天應該收工了，那個使用天狼的人，起碼不是敵人，我們現(xiàn)在也沒有精力去找他了，他想走就能走?！睈鹑隹吹煤荛_。

　　大雨之中，所有專員和學生都在歡呼，慶祝一場戰(zhàn)斗的勝利。

　　......

　　......

　　那條純血龍類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了，在人群中穿梭，偶爾還和其他人擁抱慶祝一下，誰也沒注意到他的氣息過于傲盛。

　　序列號42，言靈·鬼魂，效果是壓低自己的氣息，讓別人注意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來到烏諾維奇的面前，一把搭住對方的肩膀。

　　看著對方純血的黃金瞳，烏諾維奇愣住了。

　　他并沒有露出恐懼，而是......驚喜，敬仰，崇拜，仿佛他是這條龍的臣子。

　　“您來了，息戒殿下?！睘踔Z維奇挺直了身軀，將右手按在胸口，做出一個臣服的禮節(jié)。

　　烏諾維奇身上的氣勢變了，不再是年近50的油滑大叔，也不是抱著加圖索少爺狂舔的忠實下屬。

　　那都是他裝出來的，用一張中庸的面具來偽裝真正他。

　　他......也是一條龍類！

　　“小丑的表演非常成功，讓我看到了這件東西的價值?！饼堫悓讯抵械囊黄孔仙噭┠昧顺鰜?，那赫然便是宮本岸正之前飲用過的天鵝血。

　　“這是......從龍王身上提取出來的？”烏諾維奇用鼻子在瓶口邊嗅了嗅，立刻聞除了這東西的來歷。

　　里面的每一滴血清，都散發(fā)著初代種高貴的氣息！

　　人類居然曾經捕獲過一位活著的龍王！

　　“收下它吧，人類的主力部隊馬上就到了，他們正從地中海的四面八方趕過來，務必把他們都引開，在我成功之前，將他們死死拖住?！?p>　　龍類將一份天鵝血交到了烏諾維奇手中。

　　烏諾維奇愣了愣。

　　他知道龍類的意思是什么。

　　——飲下這份藥劑，獲得力量增強，用生命將所有人類引開，讓他們遠離地中海。

　　“遵命！息戒殿下！”烏諾維奇欣然接受。

　　為君主獻出生命，是每個龍侍都奉行的法則，曾經青銅與火之王諾頓為了盡快獲得龍軀，而選擇直接殺死了參孫，占據(jù)了對方的軀體，整個過程中參孫都很配合。

　　“快動手吧，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去接我的新娘了！”龍類將目光望向了南方的海岸線。

　　隔著六十公里的距離，他那金色的龍瞳里正倒映著新娘島，倒映著金色鳶尾花學院。

　　烏諾維奇擰開了瓶蓋，將天鵝血一飲而盡。

　　他瞬間獲得了更強的力量。

　　......

　　......

　　新的狀況又出現(xiàn)了。

　　羅馬之星的下方不遠處，一條陰窄的小巷里，新的龍翼騰空而起，毀壞了大片建筑，震懾住了所有正忙著慶祝的專員和學生。

　　“還有完沒完！不是說這座島嶼是干凈的嗎？怎么龍形死侍一個接一個！”愷撒暴走了，“我們是不小心跳到游戲最后一關的BOSS巢穴了嗎？哪來這么多龍形生物？”

　　在他的計劃中，不說去度假，起碼吃個夜宵還是可以的。

　　但這又來一茬之后，他已經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吃到明天的早飯了。

　　“不，那不是死侍，是純血龍類?！背雍街匦掳蔚?。

　　確實，那不是死侍，那是純血龍類，無比高貴的黃金瞳，甚至還能釋放龍威！

　　意識到事情嚴重性后，愷撒立刻停止抱怨。

　　那條龍動了起來，不過它并沒有選擇進攻，而是逃跑，一路毀壞房屋向東前進。

　　“他怎么了？”楚子航詫異。

　　按照龍類的習性來看，他們露出了翼膜與尾爪，當然是要來決一死戰(zhàn)的，但它現(xiàn)在居然在撤退？

　　“先追上去再說，不論如何也不能讓那東西逃往人間?！睈鹑稣f，“本來以為只是對付兩個危險組織，結果沒想到居然碰上了這種東西！”

　　雖然很疲憊，但他們還是動了，通過諾瑪?shù)木W(wǎng)絡命令，整個歐洲的混血種都在今夜被驚醒了，學院本部也在緊急調人，必須要干掉那條龍，不能讓它在世人面前露頭。

　　......

　　......

　　與繁雜喧囂、雞飛狗跳的現(xiàn)代化區(qū)域相比，古城區(qū)這邊安然得像是另一個世界。

　　西子月躺在鐘樓的古鐘下面，看著它在自己頭頂敲響，向整座城市揮灑出圣意的鐘聲，夢回被教會掌控的中世紀時代。

　　好消息，鐘里面并沒有住蛇蟲鼠蟻，而是住了一大堆鴿子，鐘聲被敲響的一刻，白鴿漫天飛了出來，讓她覺得自己正沐浴在一場天使的羽毛中。

　　她真的做到了，一槍命中了千米之外的目標。

　　她的身體開始冷卻，龍骨狀態(tài)開始解除，像是柔弱的女機師從高達的機艙里鉆了出來，呆呆地看著壯麗的戰(zhàn)場與星空。

　　天狼的后勁果然夠大，那一槍開出來后，整管槍瞬間從內部炸穿，颶風把她重重地撞在了鐘上，用后腦勺敲響了它。

　　好在她現(xiàn)在處于龍骨狀態(tài)下，腦瓜子很硬，被創(chuàng)了就創(chuàng)了，影響不大。

　　還有另一種鐘聲，那來自世界四面八方的鐘聲，它更加的古老悠揚，蒼然無比。

　　“好了，我這邊的上床睡覺鈴聲也響了起來，姐姐再見。”路鳴澤也動身了。

　　他翻過鐘樓的欄桿，嘿咻一聲跳了下去。

　　雖然這地方有十多米高，但想來魔鬼應該摔不死，還是這么圓滑夠賤的魔鬼，搞不好能像球一樣彈起來。

　　“再見......”西子月恍惚地說，眼前的視野逐漸模糊，只剩古鐘在頭頂一遍又一遍地揺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