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兒,我不過奈何橋,不喝孟婆湯,我就在這三生石旁等著你?!?p> ——
“顏汐,你私自放走帝修,可知是犯了多大的錯?即便你是地獄使者也不該違了冥紀”一臉嚴肅甚至有些兇惡的閻君怒視著下面的女子。
她白衣上沾染著的血跡,看上去格外刺目,頭發(fā)有些凌亂,嘴角處,一絲血流了下來。
“冥紀?呵!”被喚作顏汐的女子突然笑著站了起來“他陽壽本未盡,是黑白無常抓錯了人,你們卻強行把他扣留冥府,這是何冥紀?我與他本有三世姻緣,你們卻再三破壞,為了阻止我們,竟還封了我三世記憶,這又是何冥紀?”她吼了出來。
“你……”閻君從高堂上走了下來,不可思議的指著她“你是從何得知的?”
“你私自去了三生石?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去嗎?一個身穿一身玄衣的白發(fā)老者走了進來,步伐沉穩(wěn)無聲,手中的拂塵隨著他的走動微微凌亂。
他是這地獄唯一的上仙,亦是她的師父,骨枯仙人。
“師父,這其中,也有你的參與吧?”顏汐的目光轉(zhuǎn)向他,有些慘淡地問道。
“這一世已經(jīng)是第四世了,還有三世,你就可以入仙籍了,何苦為了一位在凡界后宮有無數(shù)妃嬪的帝王而毀了這個機會?”
“我知道,您希望我能安心做地獄使者,可是,就算七世后成了仙又如何?擁有千萬年的壽命又如何?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倒只希望可以守他百年?!?p> “夠了!住口”骨枯仙人呵責(zé)道,隨后,他手一揮,一個仙術(shù)凝成的囚籠將她困在了里面“你在里面好好反省,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放她出來”骨枯仙人揮了揮衣袖,滿含怒氣地離開。
“師父,師父,你放我出去”顏汐試圖用仙術(shù)掙脫開,囚籠卻毫無反應(yīng)“師父,你不能這樣困著我……”
“你要困她到什么時候?”出了閻羅殿,閻君看向他問道。
“困她到什么時候?呵,我能困她多久?”他苦笑著反問“三世之前,她只余一縷魂,一絲魄,我收了她為徒,并自取了自己的一魂一魄補齊了她丟失的兩魂六魄,可她愛上誰不好,偏偏是帝修,帝修………呵!”他自嘲一笑。
“可你和帝修,你們明明……”
“別說了”骨枯仙人打斷了閻君,他原本長長的白發(fā)慢慢變黑,可還未等他轉(zhuǎn)過身,黑發(fā)就又變回了白發(fā)……
七日后
白衣女子頭發(fā)凌亂著坐在地上,雙手環(huán)住腿,目光無神而空洞。
骨枯仙人走到她面前,俯下身來,將她散落的頭發(fā)挽到耳后,露出了她憔悴的容顏。
顏汐抬起頭來看著他“師父…”
他默嘆“罷了,他還在三生石旁等著你,去找他吧”
她原本暗淡無光的眸子中閃出了一絲欣喜。
“但你可知道,三生石在奈何橋的盡頭,沒有肉體的魂靈過奈何橋且往回走,要受到獄火的灼燒,甚至,很有可能會魂飛魄散”他盯著她的眼睛告訴她,想從她眸中看到一絲怯意。
可遺憾的是,并沒有,她很堅定,笑著點了頭,一時間,他竟不知該欣喜還是該嫉妒。
“那好”他起身解除了對她的束縛“去吧!”
顏汐起身跑了出去。
骨枯仙人轉(zhuǎn)身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嘴邊漾出一抹苦笑,剎那間,白色長發(fā)變黑,容顏逐漸變得俊朗起來,雙眸深邃卻暗淡,劍眉,薄唇少了絲血色。
如果說顏汐的容貌能夠傾人城,那眼前這個妖艷的男子容貌則傾國。
顏汐眼中凝聚著欣喜,拎著殘破的白衣跑到奈何橋邊,可還未走上去,橋邊的獄火便燃燒了起來,發(fā)出淡紫色的光芒。
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難道,這就是獄火?天地間唯一一種灼燒靈魂的獄火?”
她抬頭,看到了橋頭盡處的那抹身影,口中喃喃地喊著他的名字“帝修…”
即便那個人看不到她,亦聽不到她的聲音。
顏汐咬了咬唇,閉上眼睛踏了上去,可剛邁出第一步,一種仿佛能撕裂靈魂般的痛苦蔓延開來,頓時,她額間沁出細密的汗珠。
嘴唇被她咬破了也不自知,她吸了口氣,忍著巨痛,另一只腳也邁上喬,強烈的痛苦讓她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與此同時,骨枯仙人的嘴角處多了絲血跡,他伸手擦去,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剛起身還沒走兩步就跪倒在了。
“仙人!”聽到動靜的閻君破門而入,將他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您怎么了?”
他這時抬頭,看到了他眉間隱隱約約出現(xiàn)了一個暗紅色的印記,不禁大為失色“您在用連體術(shù)?您瘋了嗎?三魂七魄您本就已經(jīng)丟了兩魂兩魄,現(xiàn)在您根本承受不住這獄火的灼燒的”
“可她,執(zhí)意要見帝修啊…”他垂眸苦笑,長睫顫動著。
“你與帝修本就是同一人,更確切地說,你才是真正的帝修!”閻君惱怒地喊了出來,緊抓著他的手。
“三百年前,我應(yīng)下凡歷三世之劫,可卻偶然間救下了只有一魂一魄的她,為了救她,我只得取下自己的仙魂仙魄,可若是這樣的我下凡,是經(jīng)不住那劫的,無奈之下,我只能又取下自己的一魂一魄,讓他化成我替我所去,這樣,所承的劫仍會應(yīng)在我身上,但卻不會傷及本尊,可……”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眼中的苦澀怎么也化不開。
“我變成了那副樣子,而她,愛上了凡間的帝修,我本已封了她的記憶,可她卻去了三生石,三世之劫,原來所指竟是她—顏汐”他苦笑。
她愛帝修,他便以帝修的身份在凡間陪她三世,終歸是他自私了,貪戀了那一時的溫暖,若是早些斷了這緣,怎會到這種地步…
顏汐在走第二步的時候竟發(fā)現(xiàn)身上的疼痛感全都消失了,她心中一喜,不禁加快了腳步。
可她每走一步,他身上的疼痛感就增加數(shù)倍,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噴出。
終于,奈何橋的盡頭,三生石的旁邊,她看到了那個她心心念念的帝修。
見是她,他欣喜地道:“汐兒,你終于來了”
“帝修…帝修,我終于見到你了”顏汐眸中晶瑩的淚水閃爍著,一抹笑容散開,怔怔地看了他許久,才笑著撲了上去。
可她還未曾沾到他的衣角,他整個人就從她面前消失了。
“帝修…帝修…”她慌了神,一遍遍地喚著他的名字,卻無人回應(yīng),顏汐四處找尋,在回頭的瞬間,望見了奈何橋的那邊,閻君殿的方向,四處晶瑩。
她面容更加蒼白,紅唇翁動“那是…散魂,散魂,師父!”她大叫了一聲轉(zhuǎn)過身往回跑去。
只有上仙才會出現(xiàn)散魂的情況,而這地府的上仙只有他一個。
閻君殿
“獄火的灼燒足以使人魂飛魄散,你把她所承受的痛全都加諸在自己身上,魂魄都不全的你,如何能承受地?。俊遍惥?,而后無奈地扶著他微微顫抖的身體,不住地嘆息。
“既已收回了帝修的魂魄,那將她身上的一魂一魄也收回吧,以你的仙力修為還可保命”
聞言,他忍著疼痛輕笑“我若抽回了她體內(nèi)的魂魄,她又如何能活的下去?”
“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直接告訴她你就是帝修不就好了?”閻君生氣地加重了語氣。
“哪里有這么容易,先不說她本就是我的三世之劫,何況,還有天界的天規(guī),至多,我被廢仙籍,不入輪回,可她呢?她會魂飛魄散的,況且,現(xiàn)在這樣,挺好”
至少他給不了她的,帝修全都給她了。
他的身體慢慢便透明。
“師父!”顏汐破門而入,喊道,隨后又停止了聲音,她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這張不再蒼老的絕美容顏“帝修?你…”
“汐兒,過來”他強撐著笑,對她招手。
她踉蹌地走向他“你們是一個人?”她轉(zhuǎn)而看向閻君“你早就知道?”
閻君不語,轉(zhuǎn)身出了殿。
“這就是你之前阻止我的原因,你們是同一個人,可你為什么要瞞著我?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她生氣質(zhì)問,卻忽略了他愈漸透明的身體。
“對不起”他垂眸“你愛的那個帝修可以給你你想要的,可這個帝修,什么都給不了你…”
顏汐這才注意到他的身體。
“帝修,你為什么,為什么會開始散魂?”她看著他越來越蒼白的臉龐,心里的恐懼逐漸放大“我才剛找到你,你別丟下我…帝修…”
他輕笑,看著她,伸出手還未碰到她的臉龐,魂魄就散了,如螢光般飄向四處。
一陣風(fēng)吹來,她耳邊響起他低聲的一句話“汐兒,忘了帝修”
“不要!”她大叫著起身,伸手想要抓住他散開的魂魄,卻什么也沒有抓到。
百年后
一絕色女子不斷地尋找著一名叫“帝修”的人的魂魄,她不斷地找著,拼湊著。
“你還在找他嗎?”不遠處的閻君走到她面前,看著女子冰冷的側(cè)臉,問道。
女子不說話,卻仍在拼湊著他的魂魄。
閻君不再說話,默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
少了魂魄,又怎能拼出他?
閻君抬頭望向上方輕聲道:“我答應(yīng)你了,不告訴她,她體內(nèi)有你的魂魄,可你當(dāng)真忍心看著她不斷地找你嗎?”
……
我愛你,甘愿用生命去守護你。
其實,你無需尋找,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