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這一對父子,將一切做的似乎都順理成章。
范閑的眼神中并沒有一旁鄧子越的那般震驚。
他可以理解面前的父子在做什么。
他們想活著,他們比任何的人都想活著,現(xiàn)在的他們?yōu)榱嘶蠲?,殺一個人根本不算什么,況且這大當家雖然頗為陰柔,但是不得不說,是一個狠角色,范閑也是佩服他,這人方才在后院之中的樣子表現(xiàn)出了一股即刻決斷的思緒,這樣的人也算是難得。
但是這樣的人,范閑定然是不會收入自己麾下的,他們的想法只是活下去,也就是說再次出現(xiàn)絕境的時候,他的想法仍然是活著,不會有任何的變化,不過這樣的人若是利用好了,會有很大的好處。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范閑站在這樣的角度也不能說他們二人如何,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既然對方已經(jīng)如此要交換自己的命,范閑也不是一個嗜殺之人,已經(jīng)交出了相應的籌碼,那么也可以暫時的放過他們。
“辭去官職,自己走吧?!狈堕e想了一會兒,這才淡然說道。
聽完這句話之后的儋州城知府大人,渾身一驚,隨后并沒有表現(xiàn)出反抗,似乎他也想到了這個結果,嘆息了一聲,仍然面帶喜色地看著范閑,叫道,“多謝大人饒命!多謝大人饒命?。 ?p> 范閑看著面前的儋州城知府大人,等著他的條件從口中說出來,果然他并沒有停止表演,繼續(xù)說道,“大人,我這兒子……”
“兒子?”范閑一挑眉,看了看一旁的大當家的。
那人反應比儋州城知府大人要大得多,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可是有烏紗帽保著的,自己并沒有什么官職在身,而且又是山匪的頭子,這一下來范閑能放過他的幾率并不是很大。
所以這大當家第一時間跪著向前走了幾步,到了面前的范閑的堂下,厲聲說道,“大人,小人有一事,興許可以換一命!”
等的就是這個,范閑心中喜悅,面前的人是帶著秘密活著的人,他懂得交易,懂得權衡利弊,更是懂得如何拯救自己,所以范閑當然知道面前的人拿出來的籌碼,不會是小的東西。
“興許啊?!狈堕e點了點頭,“說來聽聽?!?p> 那人低著頭悄然走到了范閑的面前,周遭的高達和史闡立等人,同一時間抽出了自己手中的佩劍,
他一愣,向后退了一步嚇了一跳,趕忙說道,“大人……”
“但說無妨?!狈堕e伸了伸手,招呼地上跪著的大當家的直接說,“這里都是我的心腹之人,不必遮掩。”
“是。”大當家的長出了一口氣,這才說道,“大人,我要說的事情事關重大,此事乃關乎曾經(jīng)的當朝丞相,林若甫?!?p> 范閑忽然笑出了聲。
大當家的一驚看著范閑,“大人不信?”
“那倒不是?!狈堕e嘆息了一聲,“看來你這條命,我還真的能保住你?!?p> “大人……”大當家的也跟著苦笑了幾聲,他根本不知道范閑在說什么,當即有些懵,尷尬地跟著范閑笑了笑,也不知道繼續(xù)跟著說啥,像個傻子一樣哼哧哼哧的笑了起來。
范閑深吸了一口氣,隨后才緩緩吐出口中,直接站了起來,背著手向外走去,滿堂的人驚訝的看著范閑??墒谴藭r只有鄧子越?jīng)]有任何的反應,待范閑離開了當堂之后,鄧子越直接站了起來,走到了方才范閑坐著的地方穩(wěn)穩(wěn)坐下,他和范閑并沒有任何的交流,但是他已經(jīng)知道該做什么了,尤其是范閑臨走的時候,那一聲笑。
“大人……”看著范閑直接離開了原地,大當家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范閑就如此簡單的離開了這里,僅僅提到了這三個字?
鄧子越并沒有接他的話,而是冷漠的說道,“今收儋州城知府,從七品官員之請辭,隨從家宅以及家中銀兩捐獻于儋州城范府家宅的修建,家中家丁奴仆婢女用人全部遣散回鄉(xiāng),即刻行駛,不得有誤?!?p> “隆潮山山匪傾巢出動,反抗朝廷命官,大鬧范府欲以擊殺監(jiān)察院提司,因城中護衛(wèi)軍保護有功,將隆潮山山匪一網(wǎng)打盡,現(xiàn)在有隆潮山余孽仍然在山寨之中躲藏,明日即刻進山剿匪,不得有誤?!?p> 鄧子越當然明白范閑的意思了,于是對著下方的大當家的說道,“隆潮山大當家沖撞護衛(wèi)軍,身死護衛(wèi)軍手下,隆潮山二當家行刺監(jiān)察院提司,被監(jiān)察院一處護衛(wèi)斬殺,監(jiān)察院三當家死于野外伏擊,尸骨未存,隆潮山至此覆滅,待收拾殘局之后,上報結果?!?p> “現(xiàn)在人犯全部收押進入儋州城地牢,前知府立刻離開儋州城,永不錄用!監(jiān)察院通文!若有異議,上申監(jiān)察院總議!”
說罷,鄧子越直接站了起來,他對著身旁的史闡立說道,“史大哥!動手吧?!?p> “好?!闭f罷,史闡立按住心中的驚訝,立刻帶著手下的人,開始收監(jiān)。
此時的鄧子越長出了一口氣,也走出了衙門口。
“學得不錯?!狈堕e在外面聽到了鄧子越走出來,笑著說道。
鄧子越一驚,看到是范閑,立刻躬身說道,“是大人指教得當。”
范閑看著鄧子越,心中甚是歡喜,這樣的人確實是他要的,那日的自己并沒有看走眼,這鄧子越雖然少了一股狠勁,但是行人處事方面的天賦是非常了得的,如今在一起久了,他要做什么,鄧子越基本上都能想得到,也不至于會問一些愚蠢的問題出來,這個得力助手,范閑認同得很。
“子越,你說這北齊一路,好走么?”
“回大人,好去,不好回?!?p> 范閑嘴角上升了一個斜角,弧度很美,勝似驕陽。
鄧子越跟著范閑,走到了儋州城知府衙門口的后廳之中,屋外匆匆忙忙走過的一些人就是在進行收尾的工作,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這一次鄧子越實在是太累了,他直接癱軟的躺在了椅子上,還沒等范閑和他說幾句話,他就已經(jīng)睡著了。
看著睡著的鄧子越,范閑走到了他的旁邊,將自己的褂子披在了他的身上之后,端坐在了椅子上。
他并沒有離開儋州府衙門口的原因其實非常的簡單,王啟年還沒有回來。
直到第二天晌午的時候,一股熱鬧的情形打擾了范閑美夢的時候,他才恍然醒了過來,門口人來人往的走著,但是門已經(jīng)被關了起來,范閑還在迷糊的時候,一個人影閃了過去,范閑打著哈欠坐了起來,這才看到不是旁人,正是范若若。
范若若像是一個新生的孩子一樣看著衙門口休息之處的事物,她可算是開了眼界了,畢竟作為京都城戶部尚書的閨女,她可是從來沒有進入過衙門口這樣的地方,第一次進來之后確實如同打開了新的天地,東看看西看看,不亦樂乎。
“哥!”看到范閑站起來,范若若滿眼閃著光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叫道,“嫂嫂快來,哥哥醒了。”
這一聲喊的,好家伙,木門直接被推開,稀稀拉拉的進來了十幾個,王啟年帶著監(jiān)察院一眾人進入了房間,鄧子越看樣子已經(jīng)蘇醒了很久的時間,紅光滿面杵在一旁傻笑,而王啟年則是略顯疲憊。高達也滿臉的放心,看著睡醒了的范閑,高達滿心歡喜。
林婉兒帶著兩個侍女匆匆的走了進來,堂下的人讓開了兩邊,為林婉兒讓開了一條路,眾人對郡主作禮,不敢造此,而此時的林婉兒滿眼都只是范閑一個人,見他醒來了,帶著兩個侍女快步走到了范閑所坐著的地方。
范閑抓著手里的毯子坐了起來,這毯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他略顯驚訝的看著面前的人,“你們都怎么了?”
林婉兒趕忙走到了范閑的身旁,“你先別急得管他們了,趕緊吃了這碗餛飩,再說別的事情。”
“娘子。”范閑抓著林婉兒的手,眼里盡是感激。
二人相視了一眼,含情脈脈。
吃了餛飩又在林婉兒和范若若反復叮囑了好幾次之后,范閑這才得以脫身,二人在高達的護送之下回去了范府,而范閑則是帶著眾人到了正堂之中,正堂原本的富麗堂皇和現(xiàn)在相比,現(xiàn)在的正堂就顯得有些破敗了,略顯雜亂的正堂似乎是剛被收拾過一般,東西都動過了。
范閑捂著腦袋,打了個哈欠,說道,“你們這都是干了什么?”
“大人,發(fā)達了呀!”王啟年臉上帶著喜色說道。
“什……什么就發(fā)達了?”范閑不解。
正在這個時候,王啟年急急忙忙的直接轉頭走到了外面,招了招手,這才走進來了一個人。
此時的范閑眼前一亮,他才明白面前這個女人,有多么的不簡單。
這時候進來的曲涵,已經(jīng)不是昨晚上風情萬種的樣子,而是一副相當干練的模樣,穿著絲毫沒有任何的裸露,甚至有些華貴之色,千層紗衣婉約端莊,金絲流線蓬勃大氣,二人對視了一眼,會心一笑。
曲涵拿著一個藍色厚重的賬簿,走到了范閑的面前,謙卑的作禮,說道,“提司大人,小女子曲涵,將整個前儋州城知府的全部財產(chǎn)已經(jīng)清查完畢,加上儋州城知府衙門口之中的全部財務清點完畢?!?p> “哦?!狈堕e會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后打趣得對一旁的王啟年等人說道,“這還是第一次我們邀請別人加入監(jiān)察院一處,被別人拒絕的吧?”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被人拒絕?!蓖鯁⒛昙倌<贅拥膰@息了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
曲涵是何等聰明的女子,她對于識人眼色和看人下菜那可是絕活,這兩句話聽不出來什么意思,曲涵估計早就已經(jīng)死得尸骨無存了,更別說現(xiàn)在還能活蹦亂跳的站在眾人的面前了。
當即對著面前的人笑著說道,“各位大人,莫慌莫慌?!?p> 這才款款后退了一步,將手中的賬簿單手抓穩(wěn),雙膝跪地,單手向前一拱,對著面前的范閑說道,“下臣曲涵,見過大人,見過王哥,見過各位大人?!?p> 這一次才引得哄堂大笑,所有的人都開心的接納了這個新加入的女人。
畢竟白天時候她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讓所有的人對于范閑選人的目光,徹徹底底的刮目相看了。
范閑并不知道白天的時候曲涵做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的是,現(xiàn)在的曲涵已經(jīng)完完全全的做完了所有的事情,正在等著要和他匯報。
“行了,你們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了,就別在這兒呆著了,沒事兒做?”范閑鄙夷地笑了笑。
眾人一哄而散,不敢多說什么,都嬉笑著竊竊私語的走了。
只留下了王啟年和曲涵二人在當堂之下。
曲涵已經(jīng)站了起來,等待范閑下一步的安排。
范閑看著曲涵,又看了看王啟年,他點了點面前的王啟年笑道,“你先說吧?!?p> 王啟年避了一眼旁邊的曲涵,倒不是他還對曲涵心存芥蒂,只是他說的事情可能是和曲涵有一定關系的。
范閑知道王啟年心中在想什么,便直接說道,“不比把她當做外人,你但說無妨?!?p> “好的?!蓖鯁⒛赀@才放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