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一個富家公子模樣的人出現(xiàn)在了幾人的面前,公子打扮得非常素雅,似乎是一個讀書人,他舉止談吐讓人非常舒服。
他走到了崔逸文的面前,看著崔逸文,作揖道,“二少爺?!?p> “運氣不錯啊,恭喜恭喜?!贝抟菸恼f道。
“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到底是否能夠開出暗花,還不一定呢。”公子笑道,“不過持箭之人可以選擇三個數(shù)字,這樣的概率還是蠻大的?!?p> 公子正笑著的時候,身后的幾個姑娘也跟著上來了,她們果不其然被侍衛(wèi)攔住了,而那公子轉(zhuǎn)身說道,“這是與我一起來的朋友,還請二少爺放行?!?p> 崔逸文看了看,向侍衛(wèi)擺了擺手,這便讓那些雜七雜八的朋友們走了上來。
海棠朵朵并沒有注意到這些人,而是將目光全身心的放在了對于這個公子哥的觀察,她在考慮的事情很簡單,像這樣一個讀書人的模樣,他勢必是書香門第的教導之下,所以海棠朵朵認為,和面前這個公子哥的交談會非常的順利。
二人既然打了賭,海棠朵朵就不會讓崔逸文去介紹,所以當即,海棠朵朵直接繞到了那公子哥的旁邊,笑吟吟的說道,“你好?!?p> 公子哥歪著頭看了一眼海棠朵朵,隨即又看了一眼崔逸文,崔逸文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笑著看著那公子哥。
不過見到海棠朵朵,公子哥也沒有什么抗拒的情緒,畢竟這個海棠朵朵是本來就在崔逸文身旁的人,所以他也沒有怎么排斥海棠朵朵,于是問道,“姑娘你好,怎么了?”
“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焙L亩涠湔f著,微笑著看著面前的公子哥。
公子哥似乎猜到了海棠朵朵想說什么,他便直截了當?shù)恼f道,“如若是你要買暗花的頭兒,十萬兩銀子。”
海棠朵朵一愣,她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對方的所說的話,十萬兩銀子?我買過來不是贏了嗎?正當海棠朵朵說話的時候,崔逸文湊到了她的耳畔,低聲的笑道,“姑娘……”
他吹了一口氣,弄得海棠朵朵有些癢,不過并沒有閃開,只聽他說道,“你要知道,我們賭的是阻止他射殺,而不是你將權力買過來?!?p> “這樣的話,可是不算數(shù)的哦?!贝抟菸恼f道。
確實,海棠朵朵之所以沒有一口答應,就是擔心到了這個問題,既然崔逸文也反應了過來,她就不好再說什么,只得是繼續(xù)對面前的公子哥說道,“我想問,你可否不射這一箭?”
這句話說完,不僅是那公子哥,甚至是連公子哥周圍的姑娘們,都震驚的看著海棠朵朵,其中的一個姑娘更是直接出言不諱,“切,沒錢還想指揮別人,我以為是二少爺?shù)呐笥涯兀瑳]想到是這么個人?!?p> “就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暗花,我們家少爺可是花了整整二十萬兩銀子的流水才弄出來的東西,你說不玩就不玩了?”另一個姑娘鄙夷的看了一眼海棠朵朵。
“這么有意思的事兒,當然是要多玩咯,今天少爺要射多少箭?我們賭一賭!”說著幾個七嘴八舌的姑娘又開始聊了起來。
聽完這些話,公子哥當然知道海棠朵朵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便說道,“暗花算是很好的一個彩頭了,總不能因為姑娘的三言兩語,讓我棄了如此好的彩頭,這也說不過去,對吧?”
“殺人,這么有意思么?”海棠朵朵似乎有些不高興了,他看著面前的公子,冷冷的說道。
“人?”那公子笑了笑,指著下面的侍女,“她們,是人嗎?”
“姑娘你才來繡玉堂玩不長時間吧?”公子哥問道,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海棠朵朵,眼里出現(xiàn)了一些笑容,他走近了一些,對著海棠朵朵說道,“沒人會把她們當人的,況且你不知道,這里的侍女,根本沒有任何的價值,你知道嗎?”
他說話的聲音不是很小也不是很大,但是剛好能被這里所有的人都聽到。
包括這里站著的侍女,也包括海棠朵朵從程大龍手里贏出來的那三個侍女。
但是無一例外,她們沒有一個人出現(xiàn)一丁點的表情,甚至沒有一個人覺得他說的話是不對的,想要去反駁。
沒有聲音。
海棠朵朵怔怔的看著公子,“她們也是活生生的……”
“她們只是活著,而她們的任務,也只是活著。”公子笑了笑,“我在第一次進入繡玉堂的時候,我也會和你有同樣的想法,為什么這么殘忍?為什么要用殺戮來取樂呢?”
“可是你知道她們是什么嗎?”公子冷漠的說道,“她們都是窮到吃不起飯的人家,賣出來的姑娘,進入繡玉堂的時候,最小的三五歲,大的十一二,她們沒飯吃的你知道嗎?她們的命運本來就是去死的,可是是我們,是我們這些人在養(yǎng)活著她們,否則她們連活下去的資格都沒有。”
“更何況,這里的南慶人少之又少,多的是北齊的人,她們大多是北齊的俘虜,你也知道,北齊的女人,都是些骯臟貨,她們連如何生活下去都不知道,沒有繡玉堂,她們會死的!”公子大笑著,“而我的興趣就是殺了她們,暗花是太著名的名頭了,這就是絕好的運氣,若是能中一次暗花,更是讓我有千萬家產(chǎn),你說,我為什么要放過她們?她們在這雪白的銀子面前,能算得上是什么東西?”
這些話,如若是說給范閑聽,范閑還會去思考若是讓繡玉堂倒塌了之后,這些姑娘們會去哪里?她們該怎么生活?可是面前的這個公子并不是和范閑在說,而是和一個北齊的圣女在聊北齊的女人,都是骯臟貨。
海棠朵朵不生氣是不可能的,以她的脾氣,沒誰能夠按得住她,當即一把直接抓住了那公子的脖頸,硬生生的往后一推,木制的欄桿異常的脆弱,被這么一推生生斷裂開來,掉了下去,而此時的公子被海棠朵朵抓在手里,整個身體懸空,驚訝的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說什么!”海棠朵朵怒火中燒,就在此時,范閑立刻到了她的身旁,趕忙抓住了她的肩膀。
海棠朵朵轉(zhuǎn)頭看去,發(fā)現(xiàn)是范閑之后,憤怒的說道,“你最好別管我。”
“我不管你,我就現(xiàn)在回頭去給你準備嫁妝了?!狈堕e冷靜地說道。
海棠朵朵一怔,這才回頭看去。
那崔逸文則是滿懷著笑意看著海棠朵朵,若是這個人死了,那他們二人的賭約就算是結(jié)束了,而海棠朵朵也就以失敗告終了,按照賭約確實是崔逸文也要回去準備聘禮,籌備婚事。
海棠朵朵攥緊了手,看著面前的人,說道,“你不是喜歡賭么?”
“你……咳咳咳……”那公子話都說不上來,快要斷氣的咽喉致使他的臉上已經(jīng)憋得通紅,公子死死的抓著海棠朵朵的手腕。
而方才那些哄鬧圍著公子的姑娘們已經(jīng)退到了一旁,沒有一個人敢上來干擾的。
而崔逸文雖然心中暗驚,不過也想得出來,自古慶國之內(nèi)的公主郡主都不是什么善茬,會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看得出來這個郡主和御前大將軍關系非同一般,可見那將軍應該就是郡主的老師,崔逸文看到面前情形雖然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但還是對自己的勝利有著足夠的信心。
“我們賭一把?”海棠朵朵看著面前的公子,說道。
“怎……怎么……賭……”此時的公子已經(jīng)雙眼通紅,他可能等不到海棠朵朵說出來剩下得的話,就要死了。
海棠朵朵輕蔑一笑,“賭還是不賭?不賭我就松手了?!?p> “賭賭賭……賭賭賭……”那被抓著的公子都開始吐泡泡了,他瘋狂的點頭應諾,絲毫不敢有任何的忤逆。
說著海棠朵朵向上一拉,她抻著勁,控制好自己的力量不會直接一把將這個人拽死?;仡^看去,果然還活著,只是有些難受。
那公子蹲在地上劇烈的咳嗽,似乎就要把肺都咳出來,他看著崔逸文說道,“二……二少……二少爺,你……你你……你這是……”
“我繡玉堂里面絕對不會讓你死的,你放心?!贝抟菸男χ吡诉^來,他對那公子說道,“放寬心,況且這個姑娘也絕對不會對你使用強勁的手段逼迫你做什么。”
說到這里的時候,崔逸文看向了一旁的海棠朵朵,笑道,“你說對吧?陳姑娘?!?p> “是!”海棠朵朵黑著臉,直接走到了那公子的身旁,那公子連忙癱坐在地上,向后用手巴拉著地面滑動了幾下,看實在無法逃出海棠朵朵的魔爪,他厲聲道,“你……你你你別嚇我!我告訴你,小心出了這個門,我讓你后悔!”
“那是出了門之后的事兒?!焙L亩涠湔f道,她陰著臉走到了那個公子的面前,說道,“賭約已經(jīng)成立,按照這第五層的規(guī)矩,我們現(xiàn)在說賭注就可以了是吧?”
公子要哭死了,他莫名其妙的接了一個賭,他可不是五層的常客,他是混跡在三層的人,最多最多上個四層到頭了,這還是他第一次上到五層,一上來就接了個賭,這該如何是好?這要是對方要什么,他該怎么辦?想到這里,那公子不自覺的右手護住了胸口,這才略顯委屈的看著海棠朵朵,“我還是童……童子……”
“你給我閉嘴!”海棠朵朵怒目道,“我們就來賭,在我的干擾之下,你能不能殺了下面任何一個人!”
“???”公子似乎松了一口氣,他愣神兒啊了一聲。
聽到海棠朵朵說這句話,崔逸文覺得有趣了,他饒有意思的看著面前的少女,心頭上覺得這個少女真的是越看越喜歡,若是有機會,他要盡力得到面前的這個少女才好。
海棠朵朵看著公子,抬了一下頭,“嗯?”
“啊……那個……這個……”公子已經(jīng)被逼到了這個份上,剛才所有人都已經(jīng)聽到了他的同意,現(xiàn)在若是反悔,肯定不可能,除非他想死在這個繡玉堂之中,他干咳了幾聲,還沒等說話,旁邊的女人們倒是先行說道。
“程哥,不怕她,跟她賭!”
“就是,程哥,幾天了你都沒輸過,不怕她這一局?!?p> “我們程哥文武雙全!”
“…………”
那程公子捂著頭,焦頭爛額的看著面前的人,他真想掐死旁邊這幾個多嘴多舌的人。只是現(xiàn)在大難臨頭,他顧不得其他,只得對海棠朵朵道,“說……說吧,你要怎么賭!”
“很簡單?!焙L亩涠湔玖似饋恚钢旅娴哪且蝗喝苏f道,“暗花馬上就開始,你在哪里都可以,只要距離你要擊殺的侍女一步遠就行,你拉弓射箭也好,用匕首刀斧錘劍都隨你,而我如若是打斷你三次,那就算你輸了?!?p> “賭注呢?”程公子似乎覺得這件事情,根本沒得賭,于是他直接問道,“你要是輸了呢?”
“我若是輸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焙L亩涠淅湫Φ馈?p> 程公子長出了一口氣,他扶著地板站了起來,周遭的那些姑娘們立刻跑到了程公子的身旁將他攙扶住。
“若是我輸了呢?”程公子比較關心的是這個問題。
海棠朵朵緩緩地站了起來,“那今日就是史上第一次,繡玉堂之中,暗花之名,沒有人死的了?!?p> 說完這句話的海棠朵朵,轉(zhuǎn)身看了一眼崔逸文。
崔逸文笑了笑,并沒有說話,他知道現(xiàn)在的海棠朵朵是在氣頭上,自己沒必要去招惹她。
“好!”程公子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擔心的了,他確定了海棠朵朵并沒有饞他的身子之后,就放下了心來。他看了看海棠朵朵,“你等著!”
說著那程公子邁步直接走下樓去。
此時的范閑看著那程公子下樓,他的想法很獨特,他注意到了這個人的姓氏。
程。
背后還有一個姓程的人,而且范閑注意到了這個程公子來了之后,身后的程大龍的臉色就變得異常難看,他似乎和面前這個同姓的人,有些不對頭。
而孔成也似乎認識這個人,他們的表情都很怪異。
最怪異的還是那個滄州城的知府關生,他雖然表面上感覺和身旁的兩人一樣,但是實則這個人和方才那程公子可是暗暗的對視了幾眼,其中言語范閑并不知道,看來真正要明白里面的事情,還得深入了解。
范閑對于這個關生很感興趣,畢竟這里這么多人,似乎沒有一個人認出這個知府老爺來,想來這個知府,應該不是拋頭露面的那一類。
海棠朵朵看著下方,此時的二十位侍女已經(jīng)站在了下方,她們的懷中都抱著一個盒子,里面應該是數(shù)字。
“做好準備了嗎?”崔逸文看著海棠朵朵,問道。
海棠朵朵倒是笑了笑,“你看著就好,這一局,我贏定了!”
說著她單手抓住了欄桿,輕輕一躍,雙足輕柔的踏立上去之后,向下看了過去,此時她快速的捕捉,找到了那個少年,程公子。此時的程公子剛剛走到了二樓,他為了一擊必殺,肯定是要走到距離侍女最近的地方,所以海棠朵朵并不擔心。
范閑緩緩的走到了海棠朵朵的身旁,而海棠朵朵看他到走來,低聲的說道,“你不需要出手?!?p> “殺了他?!狈堕e冷漠的說道。
“嗯?”海棠朵朵驚愕的看著范閑。
“殺了他,那個程公子?!狈堕e的聲音非常的冷漠。
海棠朵朵皺眉看向范閑,“為什么?你想讓我嫁給那個崔逸文?”
“在你們的賭約完成之后,立刻殺了他!”范閑果斷的說道,海棠朵朵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聽的出來,此時的范閑話語之中的不可違抗,她不知道怎么了,平時若是有人如此和自己說話,她怎么也得讓對方閉嘴,可是現(xiàn)在她居然猛然覺得,她應該聽從范閑的話。
“為什么……”海棠朵朵還是問道,“他雖然嘴賤,但是卻不置于死地吧?”
“如果你不想嫁給崔逸文,那你就殺了他?!狈堕e說道,“如果你不出手,我也會出手?!?p> 海棠朵朵一怔,她當然大惑不解,可是此時,忽然一聲驚天的鑼鼓聲敲響!
暗花,開始了!
“八!”
“十七!”
“老程!給老子出個三,老子給你一輩子洗腳!哈哈哈哈哈。”
周遭的氣氛一下升至了頂點。
而那程公子已經(jīng)走到了樓下,他如同一個屠宰場的屠夫看著今日要殺哪一頭豬一樣,細細的挑選了起來,忽然,他在一個長相還算不錯的地方,停了下來。
侍女穿著和所有人一樣的衣服,她手中拿著一個盒子。
按照規(guī)矩,程公子殺了這個侍女之后,將她手中的盒子打開,并且開出數(shù)字來。
但是現(xiàn)在的程公子,選擇拉開了一步之遙,他從身旁的侍女手中拿出了弓箭,將三支箭其中的一支,放在了弦上。
海棠朵朵手中已經(jīng)握好了那木欄桿碎裂之后的一根木條。
木條并不是一個利器,但是在海棠朵朵的手里,這是可以殺掉任何一個人的兇器!
只是現(xiàn)在,還沒有人知道。
程公子似乎有點擔憂,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抬起頭,向上看去,海棠朵朵和他四目相對,程公子一臉的不自信。
只是正在這個時候,崔逸文冷冷的說,“陳姑娘,不知道你是否認識一個人?這個人跟我的關系,也非常的不錯,他叫……”
“云之瀾?!?p> 海棠朵朵渾身一震!
她驚愕的看了看崔逸文,再向下看去的時候,她看到那程公子的身旁多了一個人,不是旁人!
正是當今東夷城四顧劍,大宗師首徒,云之瀾!
云之瀾緩緩出現(xiàn)在下面的時候,海棠朵朵腦海之中如同炸了一道響雷,她震驚地看著下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