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王根才拿家里的錢給彭家的事不知被誰傳出去了,王根才的老婆打上門來,彭念佳百口莫辯,被推倒在地上,額頭碰在桌角,很快,鮮血順著臉流過下巴,沾濕了衣襟。
見血流的厲害,王根才的老婆一溜煙跑了。
彭念佳坐在地上,任鮮血滴滴答答流淌,雙眼發(fā)木,嘴角浮起一起苦笑,心如死灰。
在最難的時候,不止一次想過一死了之?;钪y了,人好像生來就是來這世上受苦的??墒撬懒?,大哥小弟怎么辦?再煎熬,還得活下去。
許亦奇的到來給彭家,給她,都帶來一些溫暖、安全,還有健康的活力??墒撬粚儆谶@里,遲早會離開,回到那座大都市,大概率他們永遠也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她覺得累,就躺在了炕上。閉上眼睛,不由得回憶起自己二十二年的人生。自從家里突逢變故,好像再也沒有開心過。生活充滿了惶惑、憂愁、痛苦、無奈。
有時候也會想,也許以后世道會慢慢變好了呢?她會供小弟讀高中,將來讀大學,小弟長大以后,他們的生活境況應該會好轉(zhuǎn)的吧?能離開這里回老家生活呢?生活總得有點兒盼頭,不然怎么進行下去呢?她就這樣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彭念格下午放學回家,看見姐姐躺在炕上,大哥縮在墻角目光呆滯,嘴里喃喃自語著一些聽不懂的話。家里冷鍋冷灶,他覺得不對勁,忙問大哥:“怎么了?”大哥仿若未聞。他又發(fā)現(xiàn)地上有滴滴血跡,這才看清姐姐的額頭破了,血跡染紅了衣襟。他驚駭?shù)厥暯写蠼校骸敖憬?,你怎么了?!?p> 前所未有的恐懼令他身體顫抖,大腦瞬間劃過一個念頭:姐姐死了嗎?他們該怎么辦?
他不敢推姐姐,在舊木箱里翻出龍骨,用剪刀刮下一些粉末,灑在那個裂開的仍舊在滲血的傷口上。
姐姐的臉是灰白的,嘴唇也失了血色。彭念格流著淚,輕輕推她:“姐,姐,你醒醒……”他不敢用手去探姐姐的鼻息,只是小心翼翼地觀察她胸口是否還有起伏。
淚眼朦朧中,他看到了微弱的起伏,被攥在半空的心稍微放松了一點??墒撬芸煜氲剑憬銜粫驗槭а^多有生命危險呢?應該把她送醫(yī)院去嗎?可是鎮(zhèn)上的衛(wèi)生太遠了,縣城更遠,他背不動姐姐。他的淚流的更洶涌了。怎么辦,怎么辦?。恳且嗥娓缭诰秃昧恕?p> 彭念佳被小弟的哭聲吵醒,虛弱地睜開眼睛。彭念格見他醒了,撲在她懷里,嚎啕大哭:“姐——”
彭念佳撫摸著他的頭,安慰著:“沒事,姐姐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別害怕,小弟?!?p> 哭過一場,彭念格擦干眼淚,又給姐姐上了些藥,血已經(jīng)止住了。
“姐姐,你躺著,我來做飯?!?p> 彭念佳虛弱地點點頭,露出一個笑容:“小弟真乖,懂事了?!彼肫饋?,可是渾身沒有力氣,只好躺著,不一會兒又睡著了。
彭念格把大哥勸哄著起來,他守在彭念佳身邊,一動不動,嘴里小聲念叨著:“別打小妹,別打小妹……”
許亦奇回來看到這慘景,心碎欲裂。他問彭念佳發(fā)生什么事了,彭念佳不說,只是流淚。
許亦奇眼眶發(fā)紅,拉住她:“彭念佳,說話!誰傷的你?!”
彭念佳搖頭:“沒有誰,我自己摔了一跤?!?p> 許亦奇又哄:“別怕,有我在呢,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給你出氣報仇!”
“你不要沖動,我沒事,沒有人欺負我?!?p> 許亦奇想到什么似的,在她耳邊輕聲問:“是不是因為王根才那個老混蛋?”
彭念佳眼淚決堤了一般,仍然搖頭,可是許亦奇已經(jīng)有了答案。他把彭念佳摟著在懷里,一手在她背上輕輕地拍著,安撫著。彭念佳像個小孩子一樣放聲大哭,哭聲里承載著多少委屈、痛苦和傷心啊!
又來某一天的夜晚,王根才在村里一戶人家里喝了點酒,慢慢悠悠往家走的時候,突然被人從身后襲擊了。嘴被塞住了,頭上被套了麻袋,兩個人對他一頓惡狠狠的拳打腳踢,打得他口鼻流血,五臟移位,爬都爬不起來。幸虧家里人害怕他醉酒摔了,半夜出來尋找,否則,他已經(jīng)活生生凍死了。
老婆和兒子問他是誰干的,揚言要報仇,絕不能善罷甘休。王根才心里隱約有點數(shù),但是沒有聲響,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許亦奇學會開拖拉機后,第二年經(jīng)過選拔,當上了鎮(zhèn)上的農(nóng)機手。
時間就這樣過著,他根本沒想到,在回水灣待了三年,他就要離開了,他可以返城選擇繼續(xù)上學或者參加工作。
許亦奇回京都繼續(xù)上學參加高考,彭家兄妹回了省城的家,他們就這樣,猝不及防,天各一方。
許亦奇沒有開始也沒有結(jié)局的初戀,就這樣結(jié)束了,回水灣的夏天,也結(jié)束了。
……
若干年后,政策越來越開放,來京都求學的學子很多,甚至可以在這座大都市開公司、做生意、定居。
彭念格已經(jīng)是京都一所知名大學的學生,大哥和姐姐來送他入學,順便逛一逛京都。
就這樣,他們與故人不期而遇。
久別重逢,別來無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