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太陽,正對著山頭。
走了快兩個時辰的吳涯已經(jīng)快要虛脫,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是濕了又曬干,干了又被汗水打濕。
垂著雙手,搖搖晃晃的走到了在很遠(yuǎn)處就已經(jīng)看到的大門。
與桃園的門口正好相反,這座大門和城門一般高大。由兩根直徑一丈多高約七八丈的朱漆大柱,把巨大的門頭高高撐起,中間擱置著一塊雕龍畫鳳的精美牌匾,中間寫著棱角分明的“杏園”二字。
大門左右連著高高的紅墻,顯得無比莊嚴(yán)。而園內(nèi)卻像下雪一般,飄著滿天的白色花瓣,將這里的嚴(yán)肅淡化了些許。
門口站著兩位比吳涯年長四五歲,作道童打扮的男子。他們身穿白衣,發(fā)髻高高豎起,背負(fù)古樸長劍,英氣逼人,這便是青山弟子的標(biāo)志性行頭了。
“小友,可是來參加青山弟子入門測驗(yàn)的?”
其中一位迎向了吳涯,行了一記抱拳禮,禮貌的詢問吳涯。
“我...我是來郊游的?!?p> 累到直不起腰的吳涯,勉強(qiáng)抬了下眼皮,回答了抱拳男弟子的提問。
這名弟子,眼角肌肉止不住跳動了一下,依然和氣的說到,
“小友莫說笑了,此乃仙門禁地,常人莫說郊游誤入此地了,進(jìn)入都絕無可能?!?p> 吳涯聽了,強(qiáng)自抬起了腦袋,故作一臉驚訝的反問到,
“那你還問?!”
“噗呲~”
說完,一旁的另一位弟子沒忍住,左手按住了腹部,右手捂住了嘴巴。
上前來問話的那位弟子額角爆起了幾條肉眼可見的青筋,把手伸向了背后,作勢就要拔劍砍了這個嘴欠的小子。
他的同伴見到,也顧不得生疼的肚子,上前制止了將要拔劍的動作,
“師兄別生氣,他若成為我們師弟,豈不成了同門相殘。”
拔劍弟子神色猶豫了一下,松開了握劍的手,用力向下一摔,摔開了同伴的手。雙手成拳,捏得咔咔作響,沉聲問到,
“姓名,年齡,祖籍?!?p> “姓名吳涯,芳齡十歲,祖籍大翌?!眳茄挠脹]有氣力的聲音快速的回答著提問。
“哼!”哪位弟子冷哼了一聲,卻馬上被接上來的一句話氣得吐血,
“早這么問不就好了,搞不明白的還以為來了太平書院呢?!?p> “你...”
問話弟子,伸手一指吳涯,都不知道該怎么說話了。吳涯也被嚇得往后一條,擺出了一副要接招的架勢,疲態(tài)瞬間消散。
那名弟子同伴忙又上前勸阻,
“師兄!師兄!別發(fā)那么大火,要是他入了青山...”
“入了又怎樣!”暴怒的那位厲聲打斷,
“入了...入了你就可以教他做人了啊!”同伴靈光一閃,蹦出了這么一句。
那名暴怒的弟子深呼吸數(shù)次,強(qiáng)行遏制怒氣。
他探出拳頭,五指張開,手心里升起一塊漂浮的木牌,一面寫著吳涯的名字,另一面寫著“黃丁廿三”。
那位放下手臂,木牌開始緩緩的向門內(nèi)移動,他沒好氣的說,
“跟著進(jìn)去吧,找到自己的房間,等待傳喚?!?p> 吳涯警惕的從他側(cè)邊繞了過去,追上了要飄走的木牌,這時身后又傳來聲音,
“但愿自己入不了青山吧,不然我定教會你什么叫人間正道是滄桑?!?p> 吳涯攤了攤手,徑直走進(jìn)了門內(nèi)。
木牌帶著吳涯穿行在一片杏花林中,這里和山下的桃林很像,都是一片花海,不過換成了白色。相比桃紅,這里更加容易讓人平靜。
不久后,穿過林間石板路的上空,就可以看到一幢的黑瓦鋪成的塔樓頂端。慢慢的,他離塔樓越來越近,穿出杏花林后,宏偉完整的塔樓映入了他的眼簾,可以看到樓體居中的位置寫著“杏樓”二字。從外形看,杏樓一共有九層,占地卻有百多丈之大。
跟著木牌進(jìn)入樓內(nèi),樓內(nèi)是個石磚鋪成的巨大廣場,頂部整個都是敞開成一個巨大的圓形,一眼就可以看到天空,四周則是一層層的木柵欄和柵欄后面的房間。他被引著上了側(cè)邊的樓梯,視角慢慢變得開闊,能看到有些人站在柵欄邊緣攀談,人數(shù)不少,穿著打扮也各式各樣,多少能看出在俗世的身份地位。
不久之后,木牌懸停在了一個房間門口,吳涯伸手握住木牌,旁邊的門緩緩打開。
一個普普通通的房間出現(xiàn)在了眼前,一張榻,一張書桌,一張茶臺。吳涯關(guān)上門,默默的走到了榻前,噗通一聲倒了下去,沉沉的睡了過去。
片刻之后,身穿灰色斗蓬,背著黑色包裹的少女跟著木牌,路過了吳涯的房間。
不知道睡了多久,吳涯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外面已是深沉的夜色,月光穿過窗戶,照在了榻上。
“老常!”
吳涯起身,習(xí)慣性的呼喚起常福,但并沒有人回應(yīng)他。他沒有繼續(xù)動作,不知在想些什么,依然安靜的坐著。
良久,他長舒一口氣,雙手拍了拍臉頰,站起身走到茶臺前,提起茶壺仰頭喝了起來,濺出來的水花打濕了臉頰,權(quán)當(dāng)是洗漱了。
“還是出去走走吧?!?p> 吳涯自言自語一句后,起身走出了房門。
走出房間便看到了滿天的繁星,密密麻麻不停閃動。吳涯心有所動,四處張望了一下,找到了向上的樓梯,緩緩的向樓頂走去。
順著扶梯爬上樓頂,探頭的瞬間才發(fā)現(xiàn),樓頂早有人在。
一個長發(fā)飄飄微顯凌亂的俊逸男子,身上穿著件有不少破洞的白色長衫,單手撐地仰坐在房梁上,另一只手抓著巨大葫蘆上的紅綢舉過頭頂,葫蘆里的酒水嘩啦啦的落進(jìn)了他張開的嘴里。
喝上一大口后,男子將葫蘆立在了身側(cè),嘴角拉出了一個弧度,側(cè)臉盯著吳涯,開口說到,
“少年,為何哭得那么傷心?”
吳涯詫異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濕漉漉的。男子沒有告訴他,此時他的眼眸里,藍(lán)色的流光正在溢出,一圈圈微光往外飄散。
“我不知道?!眳茄穆曇粑⑽㈩澏?。
“不知道?你不知道自己為何傷心嗎?”男子偏過頭來,微笑著問吳涯。
“不...,你不疼嗎?”吳涯莫名的反問著白衣男子。
這次換成了白衣男子一臉詫異,沉默了良久,男子又恢復(fù)笑容問到,
“你能看得到?”
吳涯點(diǎn)了點(diǎn)頭,白衣男子再次舉起葫蘆,大灌一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衣男子喝完這口酒,便單手捂住了臉,對著星空暢快的大笑了起來。
男子站了起來,朝吳涯再次一笑,縱身一躍,朝樓外飄去。
落地后,他轉(zhuǎn)身對吳涯說到,
“你我有緣,到青山上來找我吧!”
說罷,將葫蘆甩到肩后,大步朝杏林外走去。
看著男子慢慢消失的背影,吳涯眼瞳里濃密的藍(lán)光漸漸變淡消散。
吳涯低聲自語到,
“世間還能痛苦到這個地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