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海無涯苦作舟,那么苦海又該如何渡呢?
佛門的看法是苦海難渡,需以輪回擺脫方能明悟,因此有了這門《苦海輪回》。
聶恒自然不可能用這套功法真的輪回去了,畢竟他也不知道自己靈魂的歸宿究竟在哪個世界,而且一品便想輪回,還不如找塊磚頭拍出個大夢一場。
《苦海輪回》涉及的內(nèi)容十分龐大,以聶恒目前的境界根本無法掌控,不過高山雖遠,總有些前路可走。
其中有一部分關(guān)于意識、靈魂的修煉,能夠?qū)⒁庾R化為某種虛無的存在。
如果聶恒能夠做到萬物皆虛,包括自己的意識,那么這座山又如何壓得住虛無之物?
不過一品終究是一品,沒有神識的情況下修煉靈魂總歸是過于困難。
晝夜不息的修行了半個月,聶恒只能保持這種似有所悟的狀態(tài),還十分不穩(wěn)定。
他怕自己用力過頭越過了那條線,到時就不是虛無而是消失了。
高山下,他的意識時而凝結(jié)時而縹緲,就像那塊圓盤上的裂隙。
都是在變。
……
……
一州之外,始陽州內(nèi)。
時值深秋,虎頭寨內(nèi)秋風陣陣,干枯的落葉被風托起,像一封信件落在柳一手中。
可那終究不是信。
柳一仰頭看著天上,只因不知該朝何處看去。
秋日并不如何熱烈,可太陽本身就無法直視。
她卻一直看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新一封信件在四天前送達,是紅梧在天合派寄出來的。
收下這封信后她就一直沉默,像林間那些逐漸枯萎的樹木。
閣樓下方,鐵貴正指揮著人群將無源外骨骼搬到車上。
如今的業(yè)務已經(jīng)逐步拓展到云下城中,就連某些富家翁也買來武裝家丁,因此銷路廣泛。
她把賺的錢都留了下來,虎頭寨內(nèi)除了新增的鍛造爐外沒有任何變化。
甚至沒有一件新衣。
因為她知道聶恒日后用的錢會越來越多,所以能存一些便是一些。
可現(xiàn)在……
她收回望向太陽的目光。
碾碎了手中枯萎的樹葉。
四天前她收到了一封信。
四天后她留下了一封信。
一匹馬在秋日的照拂下飛奔而出,襯得那道黑衣神圣無比。
……
……
一晃又半個月過去。
聶恒離那道虛無的線越來越近,然而長久的精神壓迫讓他不得不強行停下,不然意識便會撐不住崩裂。
他不知道的是柳一已經(jīng)到了云崖州,就在天機閣外,每天搬了張椅子坐著,人來人往,目光異常,她卻如常。
倔驢和尚已經(jīng)可以解開陸姜伶的封印,不過仍然無法動用修為,他的兩側(cè)都隔著墻,見不到墻內(nèi)的聶恒,不知道墻外的柳一,只見得到遍地雞鴨鵝。
紅梧已經(jīng)打通了身體的第一個竅穴,李繁只是默默看著她把三件滲血的衣服偷偷埋起來。
那座尋常的院落就像樓里的尋常圓盤,毫無變化。
可總有些裂隙誕生,而且還在逐漸擴大,雖然仍舊微小,但總是改變。
聶恒在山下渾渾噩噩,一個多月以來他再也沒見過任何人,就連老婦人也從未出現(xiàn)過。
他或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這個世界的人與自己接觸的越少,那么受自己“感染”的部分也就越少。
他沒被第一時間殺死,已經(jīng)是這個老婦人最大的仁慈了。
不過聶恒并不接受。
對方把你一頓碾壓,結(jié)果留了你一條命,這無論如何都談不上仁慈,最多算施舍。
往時有意見不和者,大家也是通過數(shù)據(jù)、實驗來論個是非對錯。
但這個世界沒有真理作為裁判,你的拳頭才是規(guī)則。
聶恒第一次在心里涌起對力量的無窮渴望。
若自己像癲狂道人那般強大,又有誰能壓住自己?
這個念頭一出來,聶恒便沉默了。
他的意識望向頭頂,雖然仍是白蒙蒙的,但那上面是什么誰都知道。
二十世紀的學者認為物理學的大廈已經(jīng)建成,后來者只需要對其進行補充,可上面仍然懸垂著兩朵散不去的烏云。
如今的九州大陸上群雄割據(jù),各家流派層出不窮,可以說是人間亂世,修行盛世,那么人們的頭頂上會不會也仍然存在著一些烏云呢?
拋去這些不合時宜的想法,聶恒覺得精神有所恢復,于是又開始進入苦海輪回之中。
那僧人一掌震山,雖沒有解脫自己,但也讓精神的負擔減輕許多。
他控制著自己的意識以某種奇怪的紋理順著某種規(guī)則沉沉浮浮。
他的精神計算力本就得天獨厚,思維識海的具現(xiàn)化更是超級外掛。
在道門精神術(shù)以及《苦海輪回》的雙重淬煉下,他的精神強度已經(jīng)超過了二品。
可那終究還是精神而非神識。
猴子跟人一樣有四肢,甚至更強的力量,但終究不是人。
在聲聲“布谷~”中,聶恒又修煉了半個月,意識已經(jīng)能夠化為非常淡漠的狀態(tài),但還是能夠看得出來其存在。
據(jù)聶恒計算,他只要再過半個月便能夠脫離這個該死的空間。
可出去之后呢?
自己不照樣還是一品?
也不知道那老家伙會不會喂東西給自己吃,不吃東西自己怕是得餓死。
想到這,聶恒停下了修行《苦海輪回》的念頭。
他必須要花時間好好想想出去之后該怎么辦。
如果沒有目的便行動,那很可能會被再次關(guān)進這個空間。
不,自己能逃出去,說不準那老婦人便要殺了自己。
不知道老婦人的境界實力為何,可聶恒卻明白自己所認識的人里,應該也就邋遢漢子、白裙女子能有辦法,或者陸姜伶也算。
但自己沒辦法聯(lián)系他們,而且也不熟。
更不用說白裙女子還是天機閣閣主了。
因此只能靠自己。
聶恒進入思維識海中,一副棋盤隨著他的心念出現(xiàn)。
棋盤分楚河漢界,對面乃是千軍萬馬,烏泱泱一片。
而他這邊只有幾個小卒。
他實在沒臉給自己加個帥棋。
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場戰(zhàn)爭。
而是一只螞蟻想啃掉大象。
是一只蚍蜉想撼動巨樹。
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