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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人間老酒樓

花人間老酒樓

東邊河 著

  •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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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8-22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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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里金華盛開 星夜鐘聲都無

花人間老酒樓 東邊河 15552 2021-08-21 20:21:04

  茫茫大山亦時無常,

  ?棋海飛棋來落有序!

  ??此間界年朝法無考。

  ?王曰:“士權(quán)商財,二擇其一,卿當(dāng)以為?”

  ?有道是:“緣聚了!大桌滿人!”

  ???“何小旦說書嘍!”

  ??說書人不過二十來歲,正是年輕盛顏,卻穿的一件藍白衫,還是一件白藍衫,真色早已不見。手上一把古黑的鐵扇,看來是銹跡斑斑,靈用不靈用,始終在說書人手中,是個寶貝。

  ?八個月前,一張海告:“歲寒有三友,賢名松竹梅!以我荼芙之名,今我睦和學(xué)與微州城州學(xué)同邀天下群士相聚直伏山以文會友,與松竹梅為要共一場三友文會。文會舉三賢,贈君子三寶原玉一枚,薄綠杯一對,玲瓏巧冠一只,又另擺紅宴,聯(lián)絕對!與眾笑談!”海告一出,幾乎轟動,一夜之間,滿城愛好風(fēng)雅的或文人、書生莫不是知情,不出半月,消息便傳遍了南北。更有坊間多傳:“此乃四城第一才女招親之告,荼芙是誰?荼芙是四城第一才女,公認的第一,聽說其幼童時期,被笑問一時狂傲情真竟說出:嫁與天下第一人!這樣話來!小小稚言,可見其品性高潔!”“近幾年來,朝廷每年科舉,選拔的人才中有大半來自睦和學(xué),是以睦和名聲日漸高升,外界自然也跟著敬重起來?!?p>  ?在這之前,四城第一才女名聲在外早已是外界對睦和各式向往傾慕。如今,這海告一出,原來以文會友本是文者讀書人間酷愛的一件雅玩之事,它如以武會友一樣,舌戰(zhàn)中不打不相識。此番,更不知有多少同道中人期待著與睦和的這場三友文會。非僅此,睦和同微州城州學(xué)辦的這場三友文會,它出現(xiàn)空前帶了一場盛會。這盛會受萬眾矚目!不少的豪富紫貴之家,或是小小名望之輩,大商賈,官員,山下平常人家,都趕來旁看,遠道而來的更是帶著一家夫人孩子,使得直伏山人集頂了,而睦和這個大學(xué)園也一一從容接下。

  ?睦和學(xué)坐微州城直伏山上,近年來聲名鵲起,為鄰城八方州學(xué)推為第一。直伏山山體獨秀,奇名聞世。

  ??睦和學(xué),先見是:“睦得萬卷書理達通天倒海終一出門,和到言行四方記是非黑白莫變顛倒?!痹僖?,一半人高石墩坐著日晷,也有小字,“山水養(yǎng)人,草木育人,成在半山,學(xué)與盛世?!边@外而內(nèi),大為前后兩處,前處又學(xué)堂,學(xué)舍,書樓三大處;供夫子,學(xué)子學(xué)習(xí)作息。后是后府,茶園。凡賓客來睦和皆住后府,有睦和師長親自接待。后府是師長的安家之所,一般學(xué)子們是不輕易來的。

  ??說睦和的學(xué)子舍處,此時到三友文會已迫在眉睫,但學(xué)里總有幾個人總愛在這么關(guān)鍵時刻惹出各樣是非!睦和學(xué)里也是一樣!不能幸免。

  ?“喲,喬飛,你這錢袋可真別致,真好看,你不是說你們家沒人了嗎?這誰做的??。俊迸c錢袋并榻頭是兩套疊齊的學(xué)服,兩幅字畫。聽這欠收拾的口氣,必是羅元。

  ??羅元是睦和三夫子的獨子,睦和一共六十三位夫子,唯這三夫子最好性子,是以深受愛戴。也許,父待子苛,羅元對自己的這位父親滿心敬畏。在三夫子面前,羅元便是正派小書生,一離了,本性皆露。羅元嚷著喬飛放在心頭之物,說也就罷了,竟還動上了手,直接搶了喬飛錢袋,舉在高高上。那是一個極精繡錢袋,清新淡雅,用的蘭花色線,繡的喜得連科,可見做這個錢袋人的用心,正相配了得這個的少年郎!

  ?喬飛原伏小案專心抄默,羅元這么要鬧,哪里允許放肆!當(dāng)即,就要把錢袋奪回。羅元不給,兩人圍著屋里追鬧一圈?!傲_元,你別動,你放下。”

  ??屋里五張榻,每張榻前都有一張小案,上面多少放有學(xué)子的紙墨,書文,更有兩個學(xué)子,一個正練著書法,一個正做著注解,也被動參與到這二人大戰(zhàn)中間。雖是一小會,那書法都變了樣,那注解更是狂花了一筆,惹得人怒,一個大叫:“羅元,”一個破罵:“羅瘋子,鬧好了沒有?”這還有一張桌,在進門口那兒,特別安靜,也十分安立,也有一個學(xué)子坐在那,坐的端,手捧書文,臉上十足的認真和仔細,一點兒不受打攪。對于羅元的各種意外,這人向來是受之不驚。

  ?追鬧一番羅元才罷了手,停在一高處,大喝一聲:“好了,給你?!眴田w接住又坐回小案來待繼續(xù)抄默,忽并道:“這是我鄰家的姐姐做給我的,你們可不許亂拿?!比缦旅钜粯樱陆o了羅元同屋里人。

  ?羅元方從榻上下來坐喬飛榻上,依不饒道:“呵,鄰家的姐姐?漂不漂亮?”

  ??喬飛一臉防范:“你嘴里又想使什么壞,她有親的。”看喬飛一臉緊張,羅元心滿意足。

  ?在夫子眼中喬飛不算出尖也算也可,在學(xué)子中間喬飛于愛玩者不厭,于愛學(xué)者不嫌,倒不是喬飛自來圓滑,是喬飛真誠也勤勉。這樣人兒,時不時叫羅元愛逗上一出成平日里取樂最有趣的一個。

  ?“有親了?什么人家?”寫書法的停下筆來問道。

  ???“蕭周問的?!绷_元生出滿臉無辜,直指蕭周。卻不知為何,此時卻怕惹惱了喬飛。仿佛在蕭周問時,羅元好像看到喬飛自己都未察覺的一閃而逝的陰云?!笆捴芎貌恢ぃ 绷_元暗里罵道。為何這樣,羅元不知。羅元雖愛玩笑取樂但心地純良,羅元的玩笑從未叫人真到難堪!

  ?喬飛似打抱不平:“什么人家不知,我又沒見過,聽是門當(dāng)戶對的,不過提來就氣,說好的,是姐姐十五歲時就來迎娶,這都過了一年了,他們家早下了聘,姐姐這里又不能接別人的親,他們家人又沒了蹤影,哼,等將來,我考中狀元,必要替姐姐出這口氣!”

  ?蕭周誠懇,人小膽小好貪玩,最是義氣:“那好,要是我中狀元,我也來幫你出這口氣?!?p>  ?羅元替屋里人算齊,也道:“哎?狀元只有一個,我中了狀元,到時候你們進士都跟著我,由我?guī)銈円黄鹑コ鲞@口氣?!?p>  喬飛哪可置信:“你?你規(guī)矩都沒學(xué)齊,要是尚言還差不多?!闭f話一眼看去那邊獨坐一桌之人。

  ?尚言答了一句:“這可不一定,或許予陽?他有個好哥哥,又是真正的書香子弟?!睅鬃衷捝醒哉f來,相與幾人慢了許些,但聽來卻如律樂一般極舒服。

  羅元欠收拾的口吻又來,過去著:“是啊,這個注解,就是你哥專門讓做的吧!還是從我爹那兒直接借來的,予陽,你就跟寵寶似的,這么大人還處處被看著?!绷_元這回欠收拾說的非常有味兒,硬是生生活把予陽說成好似一個小女兒家似的,處處被看著猶有嬌護之意。

  ?這無疑叫予陽有些惱,當(dāng)即斷止:“說什么呢你?”不料滿屋子都笑。

  ?外面,天很好。草木葉青,晴和無風(fēng)。

  ?尚言從不輕易大笑,只笑在臉上無聲,任何時都這樣。蕭周笑來倒聲沒多大,捂著肚子,很快的便笑去了,笑凈了。羅元大肆笑,聲清未達洪亮,不到癲狂。喬飛向來溫笑,偶有笑出輕聲,卻仍衡君子之態(tài)。予陽此刻仍是惱紅了臉,少年的面子總是要薄,少年的心也總是很嫩,少年的羞態(tài)也是最滿。若可以此時予陽也跟著笑兩聲,然后學(xué)著羅元的話叫羅元找洞去,叫眾人再多笑一陣,叫不見輕易大笑的尚言放肆一回,叫喬飛笑來不顧一切,便是丟掉君子之態(tài)又何妨?人在時,就該狂笑。哪至以后,想到這一回,竟止不住的淚如雨下!

  予陽并非一個規(guī)矩少年,相反他從沒有安分過,他一慣來做過的出格事太多。

  ?但也同樣,羅元是三夫子的降中物,降予陽的,便是他哥。

  予陽對他哥也是又敬又服,這讓他每次被說到他哥時,都自發(fā)的本能堵塞。從而使他面上形態(tài)既惹人好笑,又惹人忍不住暗里直喊憐乎!眾人都知予陽姓李,李家世代生長江寧城,早些年家中有人做了大官,后來落沒留下藏書幾萬,是以尚言說道,李予陽是真正的書香子弟。李予陽父親李仁善才德兼?zhèn)湟彩钱?dāng)今世上少有的能士之一,平時修身養(yǎng)性從不張宣,為人也謙?,F(xiàn)在為江寧城縣官,這官來得也有些淵源。外公風(fēng)田牙是大商,已故。母親風(fēng)秋美明達事理,通曉詞律,終福壽淺。風(fēng)田牙生年想膝下二女無丁,故要大女婿入贅家門,只在侍奉不在延姓。

  正當(dāng)屋子里笑意濃甚,門外闖進來一人,臉色慘白,身軀微顫,似在極力抑制,屋里少年并未注意起這不樣征兆。大伙兒,尤其羅元更是上來打趣:“方禮,你是真弱體質(zhì),這么點路去了那么久回來還帶這么大喘氣兒?臉都煞白。你呀,確該多去常大夫那兒,多補調(diào)養(yǎng)!還能討教些藥理,又能多見常蕙姐姐?!?p>  ?“怎么樣了?”是喬飛急切的關(guān)問隨后到來。

  ???方禮一進門,屋里人皆圍了過來。

  尚言也起來道:“別聽他胡說,你去看金橋,他怎么樣了?”

  ?方禮張開嘴,頓了一會,才恍若神來:“噢,沒事?!痹俨徽f更多了。

  ?屋里人都松了口氣,羅元道:“沒事最好,我就說嘛!跟我們一塊蹴鞠,怎么可能被予陽的一個鞠球打中心懷就倒的?是他自己本身生病的吧?”

  喬飛跟著想道:“他本身心中就有些郁悶,蹴鞠玩開心時身累,都怪我!沒事帶他打什么蹴鞠?”說話中捶了一下桌子,桌子悶哼,喬飛恨恨直咬牙。?興許是被喬飛那一錘震到了,方禮本望著那桌子忽而完全找回了心神,再道:“他是有些暑罷。”

  蕭周吃驚:“中暑?中秋已過,怎么會中暑呢?”

  方禮并未理會,而是看起李予陽來:“予陽,那日我同你同說起外公,你好像是說你外公是個大商還很有名望,你還說你希望同他一樣,你是不愿科考入朝的,我當(dāng)時笑你,不過現(xiàn)在一想,行商和做官沒什么區(qū)別,只要喜歡就行,你何不就此出去行商去,依你外公昔日名望和你家中底厚,我想應(yīng)該不難!”

  ?“你亂說什么?”羅元幾乎吼道,屋里也一下靜悄。

  ?尚言亦言:“這不行的。予陽要是行商,李曉學(xué)兄不也不能再入仕途,我朝不似先朝,明法規(guī)定:官商無親,若兄弟二人一人從商,另一人也不得入朝堂,一宗家中,一人從商,皆不得入朝堂,除非罷商三年,方始重入。況,予陽的父親現(xiàn)正是江寧城知縣。他去從商,豈不連累伯父?弄不好……唉!方禮,你方才話大大不妥?!闭f到這里,一向想事更為深層,竭盡周全的尚言再無言語可言,直退一邊,背向眾人,同羅元一樣被方禮方才的話所震動,莫名氣著。

  ?幾人一年入學(xué),十分交好,雖時玩笑,也相問關(guān)切。方禮方才那話實在有些逆眾,叫聽人一時……不,是恨不能接受。蕭周便不知言語了,喬飛極應(yīng):“是??!”李予陽奇怪,平時一向中居的方禮,怎么說兩句連尚言聽了都冒出惱來的話。尚言一慣清楚理智的。

  李予陽笑問:“呵,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說我出去?難不成金橋說,暑消去要打我不成?”

  ?喬飛站出來:“不會的,金橋不是這樣的!”

  ?喬飛自小沒了父母,家中留下錢財受旁人打理,雖不愁吃喝,但是親情難盼,看來是個哥兒,可也是約束的很。金橋也年紀小小跟著大伯在越門,為越門公子陪讀,母親與妹妹在鄉(xiāng)下也是親離兩地,雖是書童,卻是十分聰穎,與別個書童不同。兩人從一初識起,便惺相憐惜,十分要好。因為喬飛,金橋也與這屋里人相近。

  方禮急言:“金橋當(dāng)然不會!可……他是越九英的書童!”幾字幾乎都是從心底吼出來的,方禮還從未吃過如此虛慌,盡管如此仍強力壓制著,一屋少年也并未有人看出端倪。

  ?羅元又上來:“你是怕越九英報復(fù),給金橋出氣來找予陽麻煩?我可不當(dāng)越九英是什么越門中人,什么界內(nèi)的小舅爺,什么大家口里的天之驕子,這又如何?他再顯赫也終究是我睦和的學(xué)子,還能在學(xué)里生事不成?!币煌ㄔ捳f的無暇,接的恰好。羅元只當(dāng)方禮懼怕越九英,屋里人這么聽下來也都認為了。

  ?蕭周也道:“他不是和李曉學(xué)兄一樣?也要參加三友文會?哪里還有空管得上金橋?我想三友文會過了,他大概才會知道金橋的事,那時,也不存在追究了,想他九歲能被特許進入睦和,不只是天才,也自有一些寬度對稱才是?!眱删湓捳f完,一時沒人再言。蕭周心地最是善良,又相信人有作為必有其德。

  還是李予陽道:“原是擔(dān)心這個!金橋也沒什么事!說來我們家和他們家還有段淵源,他們家還欠了我們家一處大情,若為這事越九英跑來與我叫難,實太不明智,他多聰穎一個人?豈會這樣做!”這原來是寬慰話。

  羅元聽的好奇,忍不住問:“唉?他們家欠你們家什么情?我小時候聽家里老人提過,說越九英的爹越山前輩,和你外公風(fēng)田牙前輩,一個是微州城甲商,一個是江寧城甲商,兩人親似兄弟,后來不知為何,漸無來往,越山前輩也在我朝初定時舉家搬到臨都城?!?p>  ?“這個……”予陽實沒想說,正這時,云寬巾帶月白服,紗薄大衫,清晰可見內(nèi)肩側(cè)繡金字“睦和”,有青葉紋痕繞行,華彩不溢滿是蘅香。發(fā)上束系羅紫緞帶,此是睦和三年學(xué)子所用。再看屋里,方禮之外,李予陽幾人,穿著各樣,頭上一致青麻緞帶,此是睦和一年學(xué)子束帶。睦和二年學(xué)子的束帶是楓紅,四年學(xué)子的束帶是緞雪。睦和學(xué)服是不輕易穿出的,只在盛大日子或是貴賓來時,才會整齊穿戴,一般是睦和的理事學(xué)子常常穿著!

  這位來的理事學(xué)子,進門便熟絡(luò)打趣:“怎么都站一處?是又出什么禍?開集體大會了!”話來十分自然,想這屋里人在學(xué)里的活躍非常。

  ?屋里人一同見禮:“子末學(xué)兄?!?p>  子末姓魏,名申字子末,面似清泉,言笑春風(fēng),在睦和素有蠻威之稱的二夫子門下。

  羅元接道:“子末學(xué)兄,我們能出什么禍?這三友文會上上下下都有我們的差事,忙都忙不過來哪里出禍?要是辦事不力的禍,那得另當(dāng)別論。”

  ??魏子末故道:“是嗎?”再言:“我剛剛知道你們踢了一場蹴鞠,忙都忙不過來哪里踢的蹴鞠?”學(xué)著羅元的口吻。

  ?羅元失驚:“子末學(xué)兄,你都知道了?”

  ??魏子末道:“我是知道,也不是人人知道。太寧學(xué)兄大概不知,也就沒人來罰你們了?!蔽鹤幽┫胧墙o這屋里一眾少年下了一顆定心丸!卻不知這屋里剛才都紅了臉,此時任什么太寧學(xué)兄誰還顧上?

  太寧姓楚,在一慣謹肅的大夫子門下,性子疾厲有點合二夫子,大多一年二年的學(xué)子,同極少的三年學(xué)子,都被楚太寧青著臉訓(xùn)教過,也都在懷疑太寧學(xué)兄是不是拜錯了夫子?就是楚太寧的同輩和前輩都有這樣認為,楚太寧對同輩有過冷臉規(guī)勸,對前輩出過冷言建議。楚太寧的一腔正義言辭,叫人聽也不是,不聽也虧。楚太寧自身學(xué)識淵博,這淵博最具有說服力,楚太寧也并非一個恃才高傲的人。此番,三友文會楚太寧出人意料并未參加,說是已志在教學(xué)。

  ?尚言道:“子末學(xué)兄來?可是有事?”

  ?睦和大多事務(wù)都是交由學(xué)子打理,夫子照看。從二年始鍛煉學(xué)子的處事變能,到三年學(xué)子可以獨立承事,進四年學(xué)子要迎備科考,和初入學(xué)一年學(xué)子一樣,重心學(xué)習(xí),不同是一年學(xué)子偶有被叫去協(xié)助二年或三年學(xué)子,而四年學(xué)子則只一心??迹辉賳柺?。睦和是二年,三年學(xué)子主事。

  魏子末道:“事有一件,紅前宴空缺人手,羅元,尚言你們二人在三友文會過后立刻趕去幫忙準備紅前宴。還有明日四更忙過南圍大場,李予陽,蕭周,喬飛,你們?nèi)齻€幫忙去布置完南圍嵐,然后,才去吃飯?!?p>  尚言答應(yīng):“是?!?p>  ???蕭周犯嘀咕:“南圍嵐不是師姐的丫頭帶香和師娘身邊的環(huán)姑姑布置嗎?南圍大場已有三百人眾,若是需要我們?nèi)送耆梢哉{(diào)去,也可以早點吃飯??!不必一定要忙過南圍大場再去南圍嵐?!?p>  魏子末道:“夫子安排,我們做!大家辛苦了!”說的隨意。

  ??蕭周忽聽,緊張不得了,才想到剛才自己自言自語的,一個“是?!睋尲泵诺懒顺鰜?。

  ?魏子末沒揪著說什么,卻望了李予陽,同樣自言自語起:“荼芙師姐也著男裝參加三友文會,外面雖不知,不過我倒是好奇,師姐和李曉誰更勝一籌?誒,李予陽,你倒是說說,荼芙師姐跟李曉誰最后奪魁?”話中直逼李予陽,一番戲謔。魏子末同羅元倒是有些脾性相同,只是這二人一個是靜水,一個是濤浪。終究是,魏子末年長幾歲,而魏子末也只對李予陽這般,這不知為何!倒是每年睦和內(nèi)都有一場大比,魏子末在李曉那兒回回都是滿身灰。

  ??????李予陽這次沒給臉的道,淡漠的口吻直言:“子末學(xué)兄不也參加三友文會,自己怎么忘了?睦和人才輩出,難道風(fēng)頭都是我們的?外面沒有更勝者嗎?”

  ??????魏子末很是意外,遲遲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學(xué)的好?!辈乓环淞耍儆肿约鹤餍÷暎骸罢l惹了他了?”瞥見羅元嘴角上揚。

  ??????恰時,傳來鐘響,響了五聲。蕭周道:“飯時了!”

  ?????尚言亦問:“子末學(xué)兄,同我們一起?”

  ?????“不,我還要去五夫子處?!蔽鹤幽┱f著。

  ?????“事化沒?”羅元脫口而出。

  ?????魏子末正當(dāng)離去,忽聽羅元言語,駐足問道:“你說什么?”羅元不語,魏子末繼而道:“別當(dāng)我不知道……”

  ?????羅元忽而搶道:“話梅的味道,你聞!”

  ?????魏子末了然于胸,無奈看著:“夫子是夫子,他教授我們,我們應(yīng)當(dāng)尊重,這為人之道上必須的。”說完,魏子末便去了,也不理會這屋里人有幾人聽到。

  ?????尚言戳穿:“這種時候,哪來的話梅?”

  ?????羅元滿不在乎:“子末學(xué)兄都沒有揭穿,你又何必說!”尚言也就不再多言。

  ?????方禮看著李予陽,一直發(fā)愣。眼里紅絲,神情疲憊,想什么不能,魏子末的到來已經(jīng)把一切都推后了。

  ?????自飯時鐘聲敲起,睦和各處匯出一股人流。天上的云霞翻涌,黃昏近晚。照在睦和清泉溪池里,叮叮咚咚只聞得聲,依伴的老柳漸照不得自己的垂影。天上連最后一點顏色也不得見!睦和便恍如一條盤臥的大龍,只剩下似鱗的燭火隨處跳躍。這燭火晃晃忽明忽暗,在靜悄漸聞不得蟲鳴鳥叫,只有花語淡淡芬芳時,一盞一盞挨個著去了。也有一整片兒的,一小圈兒的,無聲悄去,不疾不慢,數(shù)來竟是數(shù)不清!恰好似哪個天神作的詞曲一般。這天神想必也有些糊涂,或是定然困急了,竟也零落了幾個叫這幾個鮮奇過了頭,直等著天明,使人掐送回來。另外的,三兩個一處仍勤勤巡巡像逛園子一般滿學(xué)游蕩。這是睦和值夜的守衛(wèi)。然而,這夜,沒有天明。

  ??????一個穿著護衛(wèi)裝的青年男子,支倦桌上,守在滴漏前。一聲嘀嗒下來,這護衛(wèi)正打盹憨香,夢中尋一個好睡的姿態(tài),不禁移了手,頭懸磕了一個空,猛的痛醒,這才看到漏上時刻?!八母母耍 彪S即,忙忙拿上銅鑼到一年學(xué)子舍間徘徊走動,當(dāng)然,不能驚動別的地方,如后府。

  ??????“四更四更四更天了!”

  ??????有些屋子立刻就亮了燈,有些懶懶不動,也有些遲延干脆就在黑里摸!而當(dāng)鑼聲每在一個舍院敲起,鄰房兩屋總有學(xué)子相互敲門。

  ??????李予陽,羅元這里,門不知被誰先開了,大開著。屋里只點了一盞燭,靠門邊四方桌上那一盞不明不暗。

  ??????五張帶背床榻,榻背上羅元剛拿起衣裳,急急忙忙:“快快快,不能遲,待會可是要被問名的?!鄙醒砸朗欠€(wěn)若,在鏡前理裝束發(fā)。李予陽正打結(jié)系帶,剛套上大衫。蕭周洗過臉便走過來,一邊往自己身上掛一個黑木圓牌,上面寫有:睦和一年,蕭周。這圓牌是行走在睦和學(xué)里每個學(xué)子隨身必帶的。此番三友文會,睦和雖是廣邀天下群士,但睦和學(xué)里卻是有嚴格的甄選,除非天才如越九英,不然大多還是三年和四年的學(xué)子參加,二年極少,一年更是沒有。

  ??????蕭周看著李予陽,笑嘻嘻來:“予陽,咱們學(xué)服你穿著,宛如天人,走出去叫人一看,都分不清到底是衣襯人還是人襯衣?果然,人生得俊美就是不一樣!”

  ??????這番經(jīng)過盤旋的夸美在李予陽聽來只是一問:“你想干什么?”

  ??????蕭周笑:“我想去茅房?!?p>  ??????李予陽道:“正好我也要去?!?p>  ??????兩番話落入羅元的耳里,羅元那里正綁上青麻緞帶,忙笑來:“蕭周,你那么好玩怎么如此膽???小心我和你講過的,茅房鬼。喔~”并使壞鬼叫兩聲。

  ??????叫的蕭周直喊:“羅元,”

  ??????李予陽也道:“羅元,你別嚇他,這也怪不得蕭周,他家教太嚴?!?p>  ??????蕭周頓時皮道:“哼!我才不怕呢我有予陽,而且天就要亮了!走吧!”

  ??????“嗯。”李予陽輕應(yīng)了一聲。

  ??????聽羅元在里面問來:“哎?喬飛呢?”

  ??????尚言對答:“他是你?。吭缭缡帐昂米吡?。”

  ??????出門,一抬頭,蕭周嘆:“??!星星,沒想到,竟是滿天星星?!笔前。±钣桕柛蔡ь^望了一眼,今夜不知怎了?竟是滿宿齊全。

  ??????睦和學(xué)里,晴天的夜里,路上總會放一兩盞燈,睦和有能人測得星云,知得風(fēng)雨。睦和花樹眾多,走來一路,也叫人神清氣爽,甚是好聞。

  ??????茅房這邊相較空落,有一顆老樹,十間連上一排,李予陽蕭周來時還見有兩個學(xué)子疾行出去。

  ??????蕭周早起總要上茅房,每次都要拉上李予陽。時間長了,李予陽便也有了這個習(xí)慣。過了一會,李予陽從茅房出來,望了一眼附近,一個人也沒有,抬頭看了天上,星星倒是還在,遠處稀稀點點的燈光,李予陽好像看到人來人往。

  ??????李予陽熟悉的坐倒老樹上,這次感覺似乎等了有些久,便叫了聲里面:“蕭周,好了沒?”里面對答:“沒有,起不來了!”李予陽問:“什么起不來了?”蕭周道:“好像拉肚子,一陣一陣的,哎喲,痛啊?!崩钣桕柹裆C起來:“怎么這樣,剛才不是好好的嗎?”蕭周道:“我也不知道??!”隨后又道:“你還有沒有草紙?”李予陽:“哦,還有兩張?!彪S后掏出來從縫里遞了進去。想了又想道:“這樣不行,我去找常大夫給你拿些藥丸來?!崩锩婧白。骸鞍?,”李予陽當(dāng)蕭周是怕了:“你別怕,羅元的話你只當(dāng)沒聽過,我很快回來?!笔捴茉俚溃骸安皇?,后府大門有畝伯看著,你要是去了,定驚動夫子,我們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遲了,南圍大場三百人眾,待我稍好一點,混進去,定不會叫發(fā)現(xiàn),你這一去,可就,”蕭周痛的冷汗直冒,在里面已經(jīng)大氣喘著說不上話了。此時此刻,還想著遲到,自覺理虧,也只有實誠的蕭周了。

  ??????李予陽稍一想:“你放心,我不走后府大門,也不被巡衛(wèi)發(fā)現(xiàn),我知道,從竹里苑能更快更近的到常大夫家,那里有一道矮籬笆,我只跨一下就能過去,那里原是先荼老師長一位僧友居住,現(xiàn)在人去房空,我很快回來,也定叫常大夫決不跟學(xué)里提起,咱們一起混過去?!甭牭绞捴苡值溃骸昂?,你小心?!崩钣桕柌湃?。

  ??????蕭周也不知為何,突然心里慌張的緊,這慌張甚至有那么一瞬掩過了腹痛。

  ??????竹里苑,門上寥寥草草,是那幾個字。苑門失修已久,癱在兩邊,一道矮籬笆半人高在星夜下,大約可見輪廓。左邊房屋,右邊一大片竹林,深不見底,那后面是懸崖萬丈。整個苑里,新老嫩幼各樣竹子都有,這里唯不見其他樹木。

  ??????而直伏山上也只有這里才可瞧見!這些竹子天生自來,白日照見生的滴翠華瑩。睦和的第一人荼老師長正是看到了這些竹子,才愛上直伏山,與友人一起并決定把一生的志向投在直伏山!成了睦和學(xué)!

  ??????李予陽幾乎是跑著來的。數(shù)步之外,眼見著竹里苑,稍息慢走過來。忽然,一聲聲短促:“來人啊!來人??!”

  ??????李予陽心頭一動,一步跨進門里,一大片竹葉的清香而來。

  ??????聞著熟悉,李予陽看見,矮籬笆上,一個人影跨了過來,卻因種種幾乎是全身摔了進來,一時吃痛,不能爬起,只喊道:“救命!救命!”

  ??????李予陽聽出來了,喬飛的聲音。同時,他看見,矮籬笆上方,滿天的星色逐漸退去照見一個詭面人,似流云一般飛了進來。

  ??????李予陽感覺不對,不論是喬飛的救命還是睦和的規(guī)定,未得允許,外人禁入。他都要必要告警,“咚——”竹里苑大鐘敲響了。李予陽要敲滿三下,視線里,一把利刃九轉(zhuǎn)飛來,只是一瞬間。雖看不清利刃的模樣,但李予陽知道是個傷人的東西,顯然,詭面人也是不愿讓他繼續(xù)敲了。他想先避開,還是劃破了脖頸,雖只是擦傷了皮,但還是一陣火辣。又恰好碰到了一排竹竿,他無意拿起一根粗壯的,沖去詭面人跟前,一個撐跳,揮舉起橫擋兩人中間,李予陽恐嚇:“你是什么人?你要再不走,剛才的鐘聲你都聽見了,只要一會,就會有很多人來。”語氣是何等冰涼,竟連李予陽暗里都吃了一驚,詭面人并沒有說話。

  ?????忽聽身后人站起來叫:“予陽,”

  ?????“喬飛?是喬飛嗎?你怎么會在這兒?”李予陽問道,目光還是警惕在詭面人身上,毫不松懈!

  ?????喬飛緩緩道:“我來看金橋。白日里,想著方禮的話,越九英不好惹的,雖然蕭周說他天才自有些度量,但是我還是想找金橋告訴他叫他不要讓越九英找你的麻煩,可以,也不要叫越九英知道!”

  ?????李予陽再問:“那后來呢?你見到金橋了嗎?這個人怎么回事?”說實在的,李予陽當(dāng)時就說過金橋也沒什么事!還為了讓幾人寬心,說了越家欠自己家一個情??蛇@些少年是怎么回事?一個一個的,操上心。越九英怎么?越九英多可怕?多不能惹?李予陽真想問問,可這時,他最先要知道的是現(xiàn)在。

  ?????不等喬飛言,詭面人似笑道:“見到,哈哈!你已經(jīng)把金橋殺了,他怎么可能見到?”

  ?????李予陽吼道:“你胡說,你根本都不認識我!怎么知道我的事?”

  ?????詭面人道:“我是不是胡說,就看你記不記得你蹴鞠的時候,做過什么?你是怎么打中金橋的心,叫他瞬間氣絕的?!?p>  ?????李予陽聽著,握竹的手不禁收得更緊,手心幾乎出滿了汗,他的背上也奇怪的涼颼颼,似沾惹了萬顆水蟲,他不是相信詭面人,他是在怕詭面人說的一個事實,他想到白日里方禮的模樣,他……

  ?????喬飛大喊:“予陽,你別聽他說,金橋真正是……”

  ??????哪知李予陽一聽,立刻就問道:“真正是什么?”剎那間,李予陽看見喬飛神色大變。糟了,心里喊了一句。手上竹竿瞬間一斷為二,一截落地,一截從他手里入了喬飛的胸膛,他這才認清楚,這竹子是被削了尖的。同時,他也看到所謂的詭面人原來不過是帶著面具的怪物怪人。若這削了尖的竹子,是插入自己腹中,那沒命的便是他了。

  ??????怪物卻沒那么做,卻在他耳邊近乎一種邪魅的聲音來道:“第一次嘗到血的味道吧?”……“要好好記得?!敝袢~滿地,一陣勁風(fēng)踏來。

  ??????剎那間!李予陽的驚慌失措,只有懷疑的望著,化木似的愣著。

  ??????喬飛仍強著說道:“我沒事,不是你,真的,不是你?!泵黠@的,滿眼都是害怕,明顯的,知道自己不行了。

  ??????李予陽不知覺的濕了眼,嘴角一動剛要說什么,那陣勁風(fēng)來到他后頸邊上,似想阻攔,卻誤將李予陽打暈過去。

  ??????不知來人是誰!李予陽能聽見兩個人的交手,感覺自己倒在一股熱液里,是腥甜黏稠,“好像要天亮了?!眴田w微弱的聲音。

  ??????竹里苑是個一直干凈的地方。

  ??????喬飛顫抖的手,血紅的手,從自己懷里掏出一件東西,原是那個精繡錢袋,都因血色而丟了本來面貌?!坝桕枺眴田w喊道。予陽沒有回應(yīng),喬飛只好把那樣?xùn)|西放進予陽的里衣里,然后拉予陽的手,叫他緊緊拽住,這一刻,喬飛才知道,自己多么想念,姐姐。喬飛喊著:“幫我……幫我……姐姐。”喬飛自己聽在心里,好似多大聲,而清冷的早晨卻并沒有聽見。隨后,那只血紅的手從李予陽手上滑了下去,落在自己的衣擺上,和圓牌并在。怵目驚心還有兩個字,在李予陽的手里“不責(zé)”劃滿了筆數(shù)。而眼睛,盯向東方,一絲紅色隱隱現(xiàn)來,一滴眼淚拼盡了力從眼角露出留給這世間。

  ?????不知多久,李予陽恍惚好像看見有人走過,然后口里一陣苦麻,接著一陣后:“哎,學(xué)子學(xué)子,”他勉力睜眼,一陣白光,什么也沒看見,徹底昏睡過去。

  ??????竹里苑仍是一個一直干凈的地方。

  ??????三友文會如期而來,直伏山上彤云籠罩。

  ??????方禮躺在房里幾日,雖不見外面,但從聽的也知道一些風(fēng)光。一陣一陣咳嗽上來,方禮只覺暈眩。方禮病了,“看來還是要去常大夫那兒拿點藥。”方禮說著。隨著起來,穿好了衣裳,緩緩走了出去。此時天才剛明,外面一個人也沒有,大家都還酣睡香甜,方禮悄悄帶上門。心里想道:先到夫子那里告會一聲。

  ??????路上,方禮見到一個人急沖沖的從另一條路跑了出來,方禮本想叫住,奈何這人跑得太快,而自己又病得虛晃,也就作罷。一時又想:常大夫家的辛哥兒?早早來做什么?這條路只能去夫子那里,難道夫子病了?想到這里,方禮便顧不上自己,勉撐著要急急趕過去。睦和學(xué),學(xué)子拜在哪個夫子門下,便叫這門夫子為夫子,雖其他門夫子也來相應(yīng)傳授,卻是叫二夫子三夫子。

  ??????方禮挨上夫子的院墻停了下來,大喘了幾口氣,才又慢慢走過去,額上身上大汗淋淋。

  ???????方禮才走了兩步,便聽見辛哥兒哭腔:“幾日流食還可咽下,湯藥也可吃得,只在剛剛,喂他些水喝,喝不得了,把我嚇怕,一時奔了來,付甲之先生,通知他家里人吧!再延遲,只連最后一面都沒了。”

  ??????什么?方禮大吃一驚,暗想:這次又是誰?

  ??????清晨的微明,照見幾個人身上一重青色。

  ??????付甲之沉華豐實,兩袖渾圓。方禮看過去,大夫子今年約有五十了吧!還是那段名師風(fēng)骨,叫人肅然起敬。

  ??????付甲之道:“再半日,再多半日!”說不清的,此時付甲之眼里的神色。是暗淡?是悲傷?是光?是希望?無法琢磨。

  ??????辛哥兒忍不住的扭頭揩去眼眶里的熱淚,恰好瞥見方禮,便喊了出來:“方公子?”付甲之也轉(zhuǎn)身過來,直視方禮。

  ??????方禮極度虛弱,仍是先行了禮才道:“告假幾日,仍覺虛乏,這一早是來請示夫子允我去常大夫處拿幾副藥回來?!?p>  ??????付甲之望了許久才點頭道:“如此,你同辛哥兒一道。”

  ??????付甲之說完,方禮猶豫道了一個,“是?!北阕屝粮鐑悍鲋?,兩人背去。心里卻惶惶不安,方禮直覺耳邊有一道驚雷。一個聲音,不住的說:夫子方才一直看著我是叫我去通知那病人的家人嗎?夫子是知道我剛才聽到的話?所以把這個事落給了我?怎么會?我分明一字未提假作毫不知情。是方禮也覺自己想多了,而在久經(jīng)世事人面前,方禮還是差了。也不知不覺中接下了這個差事,在知道病的人,方禮不得不接下。

  ??????既然已經(jīng)在假裝,方禮在路上便就不會再問。

  ???????山中翠景,十分好眼。兩邊山草灌木,顯見一房屋舍。抬頭是天地闊然,低頭,腳踝沒在野花草叢之間。那方不遠地,可見斷崖。

  ??????常大夫家的門是虛掩著的,辛哥兒推門,方禮進來,院里石桌安好,只太過靜悄。三間連房只中間一個開著門,房里大藥櫥擋不住放出光。廚房藥香也出來,里面沒有人影,倒是火爐上時不時迸出兩聲。

  ??????方禮問道:“常大夫,常蕙姑娘都不在嗎?”

  ??????辛哥兒答道:“師父師姐和你們的荼姜大管事都下山尋藥去了?!?p>  ??????“是嗎?”方禮忽笑問。

  ??????辛哥兒一臉誠摯:“什么是?你們師娘常年疾患,此番更來洶洶?!?p>  ??????方禮無力道:“算了,是不是?無關(guān)了?!?p>  ??????辛哥兒又道:“我看你倦得很,先睡會吧!”

  ??????說話間,辛哥兒已帶方禮來到大藥櫥邊上一張小榻前。為方禮看過脈,順手拿了一瓶藥丸,倒出一粒,與方禮吃了。見方禮熟睡去,才起身來。是另一張榻上,也一個人。

  ??????方禮直睡過了午時才醒來,醒來辛哥兒又立刻拿了碗藥給喝了,這一睡,方禮精神好了不少,辛哥兒看著也放下心來。

  ??????“什么時辰了?”方禮問道。

  ??????“午時剛過。”辛哥兒回道。

  ??????辛哥兒彎身把藥碗放下,方禮一眼看見睡在對榻上的人,幾乎幾步并作一步跨去。

  ??????“予陽?李予陽?他怎么了?”方禮不能相信,方禮自小體弱多病,自通了一些岐黃,不等辛哥兒來說,自己急急查看。而后悲痛上來:“怎么會這樣?怎……”“是他,是他,他知道,他知道。”方禮搖頭,看見付甲之,一個勁的要擺掉。不忍相信……

  ??????辛哥兒直在一旁:“方,方公子……”嚇得不輕。

  ??????方禮卻像聽不見一樣,吼道自己:“不會的,不會!”隨即跑了出去。身后不顧辛哥兒的叫喚:“哎!方公子!”心里直問:為什么?想到大夫子說,再等半日,想到辛哥兒哭腔,幾日流食到連水不能再飲,方禮心中一陣火燒。

  ??????這一回,方禮不走后府大門。從竹里苑直奔去了南圍大場,不只在快,方禮似乎在刻意,這樣好似把自己的憤怒到痛恨給表現(xiàn)出來,然而最終,方禮只能做一件事。

  ???????三友文會,幾日光景,卻當(dāng)真是叫人覺得幾世難得!四里一派和象,人人談落到,如何如何?未見人的獨解,流芒的文詞,讓人端來細賞回味無窮。此間雅懷,茶交相互碰撞。更是賓客們足樂!一慣世囂纏怨,都讓盡山外侯著!

  ??????南圍大場,方禮所見,已成散場一片,到處都是學(xué)子文衣,名流一派,睦和學(xué)服來往從中忙雜。

  ??????方禮來時,不經(jīng)意間與羅元,尚言擦身而過。羅元,尚言正疾步而去。兩人還一路說著。

  ??????是羅元道:“這次三友文會真是大開眼界,想必予陽現(xiàn)在一定是心里樂開極了,他呀!就是高興也在嘴上憋著!樣子可好笑了!哎呀!都怪這么多人?我這幾日竟是連他的一點身影都沒看見?等我見到他,一定好好戲他一番。”

  ??????“是??!”尚言緩緩道,眼中多是慕光。

  ??????羅元又道,忽然把尚言抓住,停了下來:“不行不行,我等不及要戲他一番,咱們不如找他去?”

  ???????尚言拉道:“此刻要去幫忙準備紅前宴,再有兩個時辰,紅前宴就要開了,不如等紅前宴上你再找他一戲?”

  ???????羅元不甘道:“紅前宴上,咱們睦和的學(xué)子不是人人都去得,再說,紅前宴上不能盡情放肆,在那里戲他不痛快,又少了蕭周喬飛,他們?nèi)撕煤迷趺赐砩隙既ナ貢鴺橇耍俊?p>  ???????兩人一邊往前,尚言又道:“五夫子臨時安排,書樓人手不夠,畢竟那里住了許多來參加三友文會的友士,你挨到晚上我們?nèi)ツ莾赫宜麄兂鰜硪彩强梢?。?p>  ???????羅元聽后又高興起來:“唉!我怎么沒想起?把他們叫出來然后咱們到屋頂上去,跟以往一樣,也不禍害別人,又能痛快一番,極好!”

  ??????“嗯?!鄙醒詰?yīng)了一聲。

  ???????兩人行之一段,聞來陣陣清香甘醇入鼻,都不覺濃吸一口,尚言說道:“到荼芙師姐的茶園了?!币谎坌表欠剑菐桩€茶地,一顆老榕,一個丫頭探出,四方張望。屋門檐前落有幾棵香樹,時不時盛樹之芳參滲其中。這便入了后府。

  ??????羅元神秘:“荼芙師姐和李曉學(xué)兄,真真是一對金玉。”

  ??????方禮還在南圍大場,四處徘徊。忽然,方禮抓住一個從身邊跑過去的學(xué)子叫道:“慶亮,你有沒有見到李曉?”

  ??????慶亮見到方禮,一臉欣喜:“方禮?你病好了?”隨著伸手摸了方禮的額頭,被方禮拿下,聽慶亮又言:“你也知道咱們的李曉學(xué)兄奪了魁元的事?也是,這是咱們學(xué)大事。荼芙師姐還奪了第三元吶!唉?莫怪是要嫁就嫁天下第一人!這也非天下第一人不能娶?。∧堑诙莾蓚€并列的,一個長相玉郎,一個戴著東西說是臉上不好,不知長相,聲音極好聽?!睉c亮開口就如江河,滔滔不絕,直把三友文會風(fēng)頭全說盡了。

  ???????方禮喃喃道:“我們的李曉學(xué)兄奪了魁元?”

  ???????“嗯,”慶亮點頭,隨著又道:“我趕著去紅前宴幫忙,不和你多說了。”說完,便又跑開去。一會兒,不見了。方禮仍是:“原來李曉是奪了魁元!”這也就想明白了!過了片刻,方禮才驚起:“這會這么多人,到哪里去找李曉?我雖見過兩面,卻也是匆匆忙忙?!狈蕉Y瞧著,這一處,那一圈,方禮見到夫子賓客一堆,看到穿著素華的師長,正被一老爺模樣的人叫道:“伯老師長,此番三友文會真是極好!”

  ???????伯老師長也不過五十多歲,卻滿臉滄桑,回應(yīng)道:“如今是才子輩出!實不相瞞,此番三友文會卻是了了我平生夙愿,我從少年就希望有一日似這樣齊聚一方?!?p>  ??????方禮離開這里,再看南圍大場。

  ??????方禮好像失了聽覺,只憑見的,四面都在談笑風(fēng)生,到處是質(zhì)氣獨各的才子文生和一片睦和學(xué)服。

  ???????方禮迷了眼,突然,喊了起來:“李曉,李曉,李曉,”邊喊邊往前走,同時,也讓眾人都看了過來。

  ???????李曉還沒喊出來,一個極冷肅的聲音先出來了:“大呼小叫的做什么?”這聲音做了些壓制,方禮還是一聽便知道了。方禮認得,也熟悉。

  ??????出聲的人在人群中間,頭上系的是睦和的緞雪。方禮站住了,隨后,方禮又聽見來自背后另一個聲音先叫道:“太寧學(xué)兄?!?p>  ??????瞬間,楚太寧對這人一個眼神的交匯,便不再對方禮再說什么。

  ??????浩浩人群,方禮回頭,獨見一個睦和學(xué)子,束的羅紫發(fā)帶,腰上懸三連玉玨,右一塊深玉,瞧!一身的氣宇乾坤緊在那眉額之間,盡顯盡了靈秀。方禮愣神一剎,好似恍過世間一切,真正見了一個天地男兒。

  ??????待到人問:“找李曉是有何事?”方禮才醒悟。

  ??????李曉兩邊各有一人,一個瘦單英秀,另一個,布衫清揚。

  ??????方禮走上兩步,近了些道:“予陽出事了!”

  ??????“在哪里?”李曉問道。

  ??????方禮仍一臉正色,不容置疑:“常大夫家?!?p>  ??????隨即,李曉轉(zhuǎn)身對身邊布衫清揚人道:“京生兄,稍后我再帶你一覽睦和。”又往楚太寧那里告知:“太寧學(xué)兄,我去一下來?!本┥允呛姥詰?yīng)道:“好?!背珜幰参㈩h首答應(yīng)。別的眾人則是相繼奇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這些都不是已背去的李曉和跟去的方禮及瘦單英秀之人要看顧的。

  ??????那瘦單英秀之人見李曉忽去,呼怪同去,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原來方禮同李曉的話,恰只叫李曉一人聽見,方禮卻不是有意瞞了眾人。

  ??????李曉離開南圍大場,一陣風(fēng)來,南圍嵐里一條黃巾飛出,與之擦臂而過。

  ??????另一處,一個人也被叫住。晴陽下,這人的影子短了一半,憑著聲音是魏子末叫道:“九英?!?p>  ??????影子轉(zhuǎn)了個身,同道:“魏申兄?!甭犨@聲,像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少郎。

  ??????依是魏子末聲:“有你家書?!?p>  ??????影子遞出去,影子接到。影子拆看,影子手在抖。而后,家書落地,同著一句:“舅舅,”,影子只剩一個。魏子末瞧著,那家書上只兩個字:速回。

  ??????李曉站在李予陽榻前,李予陽身上著的不是睦和學(xué)服,不知是誰的李曉認不出來知道不是李予陽的,李曉又見到李予陽的脖頸上有一道劃傷,已結(jié)痂了,李曉伸手去探摸了一下,李予陽身上熱燙上來。

  ??????辛哥兒在一旁道:“病了幾日,高燒不退,我是沒有辦法,師父不在師姐也不在,又不讓請山下大夫,人這么燒著,恐怕了!”

  ???????“你說什么?”李曉臉色幾乎都是變了。

  ???????瘦單英秀之人一慣尖刻,直道:“你少危言聳聽!誰不讓請大夫?”而后又對李曉道:“兄長,你別聽他胡說,他一個小藥徒,待我去請一個山下大夫來?!?p>  ???????辛哥兒仍是道來:“自你們的三友文會開始,他便一直燒睡著,不曾醒來,你們還是早早打算帶他回去。”

  ???????李曉不信,這好好一個少年似辛哥兒那話誰也不信,李曉輕聲喊道:“予陽,予陽,醒醒,告訴我,你怎么樣了?”李予陽絲毫不答應(yīng),李曉放在自己身上的手不禁攥緊。

  ???????李曉道:“你說他病了幾日,怎么不早點來告訴我?就放他這樣?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定不罷休!”忽轉(zhuǎn)疾言:“子爭,收拾一點東西,我們即刻下山?!?p>  ???????爭卻遲疑:“可,可是,馬上就紅前宴了?此刻下山……”

  ???????李曉只顧得,拿一旁的涼水一個勁的為李予陽去熱,又道:“去找胡萊借馬車,順便叫他告訴夫子,稟明這里一切?!?p>  ???????爭又道:“紅前宴不去可就……”

  ??????“快去。”屋里一震,方禮和辛哥兒頓時都像不必呼吸似的,靜悄靜悄。爭還是等了一下,爭還從未見過李曉有任何的大喊,何況這還是吼叫。

  ???????爭仍還是道:“我不是不去,是我也可以照顧二陽,我可以帶他去找大夫,紅前宴你……”

  ???????李曉打斷道,聲平如往:“我不會安心的。穆爭,家國天下,國之為先,家之為二,孰輕孰重,不要我說。予陽生死未知,我怎能不在?”

  ???????這家國天下,國之為先,家之為二,還有一句,穆爭知道,穆爭明白,穆爭去了。只道了一句:“子爭知道了。”

  ??????穆爭去后,方禮過來:“李曉學(xué)兄,你方才說不罷休,可有想過你這幾日風(fēng)光!予陽兇多吉少,夫子是知道的?!闭f到這里,卻不必再說。

  ??????李曉帶著穆爭,李予陽下山,穆爭駕車,一路直來到微州城一所醫(yī)館,穆爭把車一停,急急忙忙拽了個經(jīng)驗的大夫出來,李曉讓大夫看李予陽,大夫卻看一眼:“這不行了,不中用了?!?p>  ??????“大夫,你給他看看,你還沒看呢!”李曉抓著大夫不放。

  ??????這大夫道:“我已經(jīng)給他看了,你們送來太晚了,我看不了?!?p>  ??????李曉仍是不放道:“您都看不了,還有誰?您是大夫!”

  ??????這大夫又道:“老夫是大夫,老夫慚愧!誒!這天下有個人你們可以去找他!他是大夫之首,人稱壽有醫(yī)師。他住在青山,常年在外,四海行醫(yī),不曉得現(xiàn)在在不在家。他要是不在,你們可以在青山上找一個肖前輩,聽說這個肖前輩曾經(jīng)是他的一個外門弟子,家里也是世代行醫(yī),醫(yī)術(shù)神化,只不過這個人有個怪癖,只要你們不是江寧城人?”

  ??????穆爭問道:“江寧城人怎么了?我們就是江寧城人。”

  ??????“我也不知道,”這大夫道:“江寧城人要問祖父姓名?!彪S著又道:“也沒關(guān)系,只要與官無親也好辦?!?p>  ???????穆爭冷色,穆爭心里大夫應(yīng)是最仁心的,何以仁心,手握生死卻各樣端擺?

  ??????“我們是江寧城人,我們家老爺就是江寧城縣官?!蹦聽幍?,言語間毫不客氣。

  ???????這大夫一時也不知怎么說了,忽然就覺肩上一陣疼,直嚷道:“哎,這位公子,這位公子……哎喲。”直到李曉收過神來放了手,這大夫才叫喚一聲。李曉道:“多謝告知。”又對穆爭道:“這位肖前輩,我略有耳聞。子爭,給大夫診費,我們?nèi)デ嗌??!蹦聽幰娎顣陨裆环赐#苁菗?dān)憂,什么也說不出,就掏錢。

  ???????“哎,不必不必。”這大夫推著。

  ???????穆爭道:“你就拿著吧,我們也耽誤了你一時半刻?!?p>  ??????這大夫接過,隨著從袖里掏出一物,取了一小粒,放在李予陽的嘴里含著,道:“這個叫涼快丸,我自己做的,你放他嘴里含著,每一個時辰一粒,只當(dāng)死馬活醫(yī),雖是沒什么用,卻好過什么都沒有,你們這一去青山也得一天一夜,只希望,他福大命大,能熬得去?!闭f完這些,大夫目送他們而去。

  ??????馬車剛走,一對夫婦帶著自己的兒子,哭著過來,婦人淚眼汪汪:“何大夫,你快幫我們看看,我們家這孩子被學(xué)里送回來,學(xué)里說他是夜里起夜,被貓嚇著了,學(xué)里說回來休養(yǎng),可你看他像個癡呆?!边@人卻不是別人,正是蕭周。

  ??????何大夫安慰:“別著急,別著急,進來我看看!你們二位對孩子是出了名的嚴厲,這孩子從小就被你們嚇破膽了?!遍T前一下落了個清凈,何大夫這間醫(yī)館,叫何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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