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從未虧待過
沈辭生當天的后半夜回了南照,原因是醫(yī)院那邊打來電話,說沈圍城病危。
實際上沈圍城能堅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奇跡,沈辭生也想過無數(shù)次他離開時候的場景。
只不過,接到那電話的剎那。
說不上來是怎么樣的感受。
秦蓉先他一步趕到醫(yī)院,病房里站了一圈人。
沈圍城強撐開眼皮,無奈的扯扯干裂的嘴唇,“你來了?”
這話是跟秦蓉講的,她終于舍得來看他一次。
“嗯?!鼻厝匚兆∷氖郑拔襾砹?。”
那會兒莫旬也在,把病房里的人都請了出去在門口坐。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很重,只呆了會兒秦蓉嘴里就直發(fā)苦。
她不似當年那般年輕,覆在沈圍城手上的手也開始枯黃。
“我是不是要去了?”病床上的人眼神空洞看天花板。
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消失殆盡,像是被卷入無底洞里。
“這些年,受苦了。”秦蓉背過身去擦眼淚。
沈圍城自嘲的笑:“這么多年了,辛苦的是你?!?p> 兩個人結(jié)婚,是因為感情。
只不過秦蓉的感情始終沒有沈圍城那般濃烈。
那個時候她想要的東西莫知行給不了,沈圍城動動手指就能給她。
這也就是為什么后來會和莫知行離婚,離婚之后又迅速和沈圍城結(jié)婚。
在她這里,物質(zhì)生活大過于愛。
“辛苦不辛苦的,都只能走到這里了?!彼徛恼酒鹕碜叩酱斑?,“也算得上是幸福。”秦蓉回過頭,慢慢道:“至少在你身邊的這些年,你從未虧待過我。”
是啊,沈圍城從來沒虧待過她。
哪怕是當年他身邊誘惑頗多,卻也從未動搖過。
“恨我嗎?”他最后問。
秦榮眼里含淚,沒說半個字。
兩個人都沒在說話。
秦蓉背對他站著,背影和從前那樣決絕。
沈圍城很緩慢的收回目光,呼吸變得急促。
彌留之際,他腦海里過了一遍往前的日子。
有好的,也有壞的。
最后想到的是沈辭生。
那個他從未用心去疼愛的兒子...
*
沈辭生趕到醫(yī)院的時候,人已經(jīng)不在了。
他坐電梯上樓,剛出電梯就看見了林仲閑。
兩個人隔著段距離,林仲閑手里拄著拐杖,無奈的搖頭。
沈辭生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再沒往前走。
醫(yī)院里的燈光依舊是慘白,周圍的一切都是從前的模樣。
心臟處有緩慢抽搐感的疼痛,他目光淡淡往那間病房看。
人都有這么一天...沈辭生想。
沈辭生呼出一口氣,轉(zhuǎn)身離開。
沒有人注意到他離開時,眼里沁上的淚水。
回到車里,沈辭生緊緊地捏住方向盤。
要說當年不恨沈圍城是假的,甚至有一陣子,沈辭生特別想離開這個家。
經(jīng)常想,如果自己的父親不是這樣的一個人,是不是會好過很多。
不用活的像個機器,像個傀儡,只在有用處的時候才顯得重要。
可是后來,他又想。
如果沒有沈圍城,就沒有他。
*
許舒在半夜接到了沈辭生的電話。
“喂?”她坐起來,還在迷糊。
“吵到你了?!蹦锹曇粲悬c啞。
“沒有?!痹S舒揉揉眼睛,瞎扯理由,“我剛好也醒了。”
現(xiàn)在是五點半,應(yīng)該是深度睡眠的時候,怎么可能醒。
“怎么了???”她問。
沈圍城靜靜地靠在座椅上,“沒什么事,有點想你。”
許舒能感受到他說這話時的低沉和壓抑。
“工作談的不順利?”
“不是?!彼卮穑骸皼]談了,我人在南照。”
“怎么這么晚回去?”又是個問句。
“嗯?!鄙蜣o生眸色淡淡,“家里出了點事兒?!?p> 既然是家里的事情許舒就沒打算過問。
誰知道電話那頭的人忽然道:“他,走了。”
許舒知道那個他是誰,身體猛地一顫,困意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什么時候?”
“前幾個小時?!?p> 頓時陷入冗長的安靜。
許舒看著桌面上那張照片悄然濕潤眼眶。
是張合照,許舒和許易得的。
背景是一個公園,父女倆在花圃里對著鏡頭做鬼臉。
那天,天氣特別好。
她掛斷電話,最后忍不住的哭出聲。
這么多年,那個人還是沒有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想必辦的葬禮也會是風風光光,沒人知道他從前的罪惡。
不會道歉,不會悔悟...一死了之。
許舒捏緊被子,指節(jié)發(fā)白。
*
許舒是隔天中午去的南照,許加耀把她送到車站,嘴里還止不住的抱怨:“怎么才回來又要走啊,我看你一點都不想媽和我。”
聽見這話,她哭笑不得。
“姐。”他忽然滿臉神秘的問:“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怎么這么問?“
“直覺?!痹S加耀湊近,像是在講悄悄話:“你就跟我講個實話,到底談沒談。”
許舒沒回答那個問題,而是說:“好好學習,別成天想這些有的沒的?!?p> “說說嘛?!彼€不肯死心。
“下次回來給你買玩具?!彼钩鰵⑹诛怠?p> 許加耀眼睛一亮,“真的?”
果然一招制敵,瞧瞧這善變的人啊...
“嗯?!痹S舒習慣性的想揉他的腦袋,最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頓住,“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還真沒有?!痹S加耀“嘿嘿”一笑,推著她上車,“姐,你快走吧,記得好好工作。”
許舒:“...............”
“在家別老跟媽吵架,知道了嗎?”她交代。
“知道了?!痹S加耀站在車外跟她揮手,笑的恣意張揚。
南照的下午夕陽連天一片霞色,許舒剛走出車站就看見了他的車。
停在馬路邊。
眾多車里,最豪又最低調(diào)的一輛。
沈辭生沒下車,看著馬路對面的姑娘,逆著光緩步走過來。
視線始終在她身上,直到她坐進來系安全帶。
“怎么了?”許舒問他。
沈辭生這才淡淡的收回目光,不咸不淡的說沒事。
“直接回家?”他問。
許舒:“都可以?!?p> 他瞇起眼睛看了眼后視鏡,而后才啟動引擎。
車子在馬路上飛馳,遠遠超過了限制的速度。
許舒下意識的握緊旁邊的扶手,始終沒說半句話。
能感受到,他心情不好。
窗外的風景飛速往后倒退,許舒轉(zhuǎn)過頭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