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許無圩,是一個刻碑匠。
我們家世代做的,便是刻字立碑的生意。
自古以來,無論是高官顯貴,亦或者貧苦人家,人死講究入土為安,埋葬必然要刻字立碑。
可墓碑看似簡單實則玄妙!
其中譽名已久的,以大秦始皇的尊黃碑,武曌的無字碑,東曲孔林的圣人碑最為神秘!
爺爺許六召為人刻字立碑無數(shù),名聲傳遍大江南北!
當然,最讓爺爺名聲大噪的,當屬鎮(zhèn)陰碑!
鎮(zhèn)陰碑立,閻王回避!
無論是多么險惡的聚陰聚煞之地,只要鎮(zhèn)陰碑立于此地,小則財運亨通,氣運不斷!大則扭轉(zhuǎn)乾坤、紫薇天命!
我出生那年,天煞地玄,爺爺親手為我雕刻了一塊墓碑,準備了一口棺材。
別人的童年都是在嬰兒床上度過,而我的幼年,則一直睡在棺材之中。
直到六歲,我才出了棺,過上了正常生活。
但每到逢七的日子,我仍舊要躺在棺材之中度過。
這一切,都只因我是一個該死之人!
爺爺以神通庇佑,我才能安然活到這個年紀。
從我記事兒起,鋪子里面每天幾乎都是門庭若市,不少高官顯貴,專門不遠萬里前來,帶著各種大禮,求的便是爺爺為他們家中的喪者刻字立碑,更有甚者,開出天價,只為求的一塊鎮(zhèn)陰碑!
然而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在我十八歲的時候,爺爺突然宣布封刀退隱,從此不再為任何人刻字立碑。
此言一出,無數(shù)人紛至沓來,幾乎擠破了我家的大門,使勁渾身解數(shù),勸爺爺收回金言,但全部被爺爺婉言拒絕,最終閉門謝客,不見任何人。
外界對于爺爺封刀的傳言眾說紛紜,但他們都不知道的是,真正的事實,是因為發(fā)生在過年期間的一件事情!
大年三十當天夜里,我與爺爺一起吃完年夜飯之后,便一起坐在樓下的鋪子里面,看著春晚守歲。
電視上主持人新年鐘聲剛剛敲響之際,屋子里面卻突兀的刮起了一陣陰風。
這股陰風來的十分突兀,刮得門窗呼呼作響,并且整個電視的信號好像受到了強烈的干擾,開始發(fā)出滋滋啦啦的聲音,畫面一瞬間變成了雪花狀。
隨即,一陣唧唧喳喳的聲音,在后院響起!
我和爺爺同時起身,來到后院之后,就見一副令我頭皮發(fā)麻的詭異場景,在院子之中呈現(xiàn)!
無數(shù)的灰毛大老鼠,幾乎占據(jù)了院落的空地!
他們同時看向朝南的方向,身體直立,兩條前肢并攏,呈現(xiàn)出一種如同跪拜一樣的姿態(tài),看向天空的方向!
老鼠拜月!
更加離譜的是,院落角落之中,我六歲之前一直睡在里面的那口棺材,突然動彈了起來。
仔細看去,就見那口棺的下方布滿了灰毛老鼠,它們竟然把棺材舉起來,緩緩地朝著外面走去!
這幅詭異的情況,讓我整個人都傻了,目光呆滯的看向爺爺。
爺爺?shù)哪樕珓∽?,扭頭看向我,道:“無圩,你回屋里去!”
說罷,他轉(zhuǎn)身回到鋪子里面,拿出一把黃紙冥幣,二話不說就朝著鼠群撒去,一邊撒,一邊喊道:“年關已過,新年伊始,如若過路,領財而歸!”
黃紙落地,頓時被一股勁風刮起,形成一個小漩渦一樣的旋風!
一個淡黑色的影子,在旋風之中,若隱若現(xiàn)!
“不走?!”
爺爺?shù)哪樕D時一變,冷聲道:“剛剛開年,就敢如此放肆,當真是猖狂至極!”
說罷,突然又轉(zhuǎn)身,從屋子里面拿出了自己的刻碑刀,二話不說奔著鼠群走去。
那些個老鼠,就好似完全感受不到危險降臨一般,不躲不移,仍舊跪拜在原地。
而爺爺?shù)姆较?,并不是那些拜月的老鼠,反而是奔著那些抬棺的老鼠直撲過去!
手起刀落,幾只灰毛大老鼠,頓時尸首分離,鮮血噴濺在地上,看起來煞是血腥恐怖!
“放下我孫兒棺槨,我就繞你們一命!”
爺爺猛然拍在棺材沿上,整個棺槨頓時一震,直接落在了地上。
棺槨下方的灰毛大老鼠,悉數(shù)被壓死在棺槨下方!
“桀桀桀……”
一陣古怪的笑聲,突然突兀的響起!
爺爺咬著牙,刻碑刀突然劃過自己的手掌,隨即咬牙,再度按在了棺材沿上面!
“噗!”
原本旋轉(zhuǎn)的旋風,突然消散。
黃紙傾數(shù)散落在地!
還在拜月的那些灰毛大老鼠,好似剛剛反應過來一般,開始瘋狂逃竄!
不多時,后院之中空空蕩蕩!
唯有我的那口棺材下方,流淌著死老鼠的血液!
爺爺并未多言什么,而是讓我不要管任何事兒,便拉著我一同,上樓休息去了。
可第二天一早,我和爺爺卻在后院里面,看到了更加詭異的一幕!
老鼠的尸體,被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后院的空地上!
地上流淌的血液匯聚干枯,形成了一行扎眼的血紅大字:以命換命!
看到這四個字,爺爺卻突然一笑,神色釋然,目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隨即,便直接宣布了封刀隱退!
自此,他的身體卻開始每況愈下,如同染了重病,一日不足一日,最終只能臥躺在床,每日以草藥度日,整個人都顯得蒼老甚多。
直到我十八歲生日那天,爺爺突然下了床,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精神,容光煥發(fā),一改之前病態(tài)的模樣。
這一天爺爺似乎很是高興,給我準備了酒菜和生日蛋糕,并且親手雕刻了一塊觀音玉佩,送給我作為生日禮物。
酒足飯飽之后,爺爺卻向我說出了一句,讓我意想不到的話。
讓我為他親手雕刻一塊墓碑。
活人不立碑,這是我們這一行的規(guī)矩。
因為碑文字多字少,刻碑的日子時辰,都需要按照死者的死亡時間和生辰八字來進行。
時辰和碑文一旦搞錯了,極有可能會破壞墓葬風水,從而導致喪者下葬之后,仍舊不得安寧。
所以在爺爺說出這句話之后,我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心中頓時一種不好的預感升騰,不停地追問爺爺為何要這么做。
爺爺拉著我的手,顯得很是語重心長,神色格外的嚴肅道:“六子,你不要問別的,現(xiàn)在要記住我所說的話,刻完碑文之后,你就立刻去上淮山,在淮山的半山腰,有一顆大槐樹,槐樹正南方向,六尺距離處,用刻碑刀往下挖,深度要挖足夠六尺,然后再回來,知道嗎?”
“爺爺,您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說這些?”我的心中慌亂感越來越強,看著爺爺問道。
爺爺沖我笑了笑,并沒有解釋太多,道:“先刻碑吧。”
“可是……”
我還想再說什么,卻被爺爺擺手制止。
隨后,他帶著我來到后院,找出了藏在花崗巖堆里的一塊銅制無字碑,隨即把跟隨了他一輩子的刻碑刀遞給了我。
這一塊銅制無名碑,從我記事起就一直在這個地方深藏,我本以為是一塊廢棄的破爛,卻不成想竟然是爺爺為自己準備的墓碑。
純黃銅的墓碑極其厚重,爺爺并沒有告訴我是按照什么算好的碑文字數(shù)和刻碑時辰,只是在看了一眼天象之后,便沖我點點頭,讓我開始刻字。
爺爺?shù)倪@種舉動,明擺的就是在告訴我,他的時日無多,我的心中十分難過,但見他面色正經(jīng)的向我催促,我只好忍痛開始雕刻起來。
一刻鐘之后,碑文雕刻完畢。
爺爺看了一眼時間,滿意的沖我點了點頭,隨即便開始催促,讓我快些上山。
我不知道爺爺?shù)降滓闶裁矗髦肋@老頭不想說的事情,問肯定是問不出來的,只好點點頭,快速朝著門外走去。
剛出門,爺爺突然喊了我一聲。
我回頭一看,卻見他只是沖我擺了擺手,漏出一個笑容,讓我路上小心。
當時的我,根本想不到,這會是我和爺爺見的最后一面。
我按照爺爺?shù)恼f法,我到了距離鎮(zhèn)子不遠的淮山,找到了那一棵長在半山腰的大槐樹,在槐樹朝南六尺處,用刻碑刀挖出了一個六尺深。巴掌大小的坑洞。
坑洞剛剛挖到六尺,突然涌出來一股鮮紅的液體,不多時就灌滿了大洞,然后開始朝著槐樹的方向蔓延。
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也來不及去管,做完這一切之后,就連忙撥打了爺爺?shù)碾娫挘胍儐査沂欠衲軌蚧厝ァ?p> 但是連續(xù)打了幾個,爺爺都沒有接通,最終我心一橫,二話不說轉(zhuǎn)身下山,快速的朝著店鋪奔去。
剛到店門口,一股凌冽的陰風,突兀的向我撲來。
我渾身一凜,陰風呼嘯之中,突然聽到了一陣古怪的笑聲!
這笑聲夾雜在陰風之中,若隱若現(xiàn)顯得極其詭異。
一種莫名的恐懼,涌上心頭。
我推開房門之后,便見那座銅碑,赫然立在店鋪的正中央!
朱砂描紅的刻字之中,深處殷紅的血液!
一側的房門微微打開。
屋內(nèi),爺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爺爺去世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手足無措。
看著爺爺?shù)氖w,我的頭腦一片空白。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爺爺?shù)氖种?,拿著一張字條。
打開之后發(fā)現(xiàn),這是爺爺留下的遺言。
遺言之中,爺爺說他清楚自己大限已到,囑咐我在他死后,操辦喪事必須要做到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