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一場結(jié)束
寫完了七份答卷,他已經(jīng)餓的頭暈眼花,前胸貼后背,將七份正式答卷晾干折好,藏好,從考籃里拿出兩塊軟些的甜糕吃了一塊,墊了墊肚子。
此時,“巨”字號大考棚內(nèi)。
“太華有心了!”
羅勝不禁笑出聲來,好在他再三克制,這聲音不大,也沒引來監(jiān)考官和軍士們的注意。
四書題總共三題,有兩道截搭題不僅自己練過文章,還再三精修過,此時完全可以直接拿來用,而這文章除了他們?nèi)送?,并無第四個人知道。
也就是說,他們每個人只要默寫下自己當初所做的文章即可。
而五經(jīng)中禮經(jīng)共有四道題,最難的一道和兩道相近題,有蕭華給過他的歷科程文,也就是范文,他也是背過的,此時只要進行搭接修改就可以用了。
也就是說他自己只需要做出兩道題即可,而這剩下的兩道題,他都是背過范文的。
興奮,疑惑,懷疑,他搖了搖頭,只剩下高興。
這樣一算,七道題,蕭華不僅直接押中兩道一模一樣的四書題,還給他送了三道相近的五經(jīng)題歷科程文,七中五!
剩下兩題,過于簡單,屬于常規(guī)大題,只要是備考的秀才,基本都是會的,最大的差距可能也就是大家寫出來水平差距。
這十多年來,范文至少背了數(shù)千篇了,隨便拿來一改即可。
為何會這樣巧?
這樣高的準確率,確實是有些驚人了!
他知道,當時那西院門是鎖著的,這押題的事,也就沒有旁人知道,也就他們?nèi)硕选?p> 十年寒窗,只在此刻,縱有疑惑,但他沒有絲毫猶豫,笑著默寫下文章,適當改了改。
七篇文章的初稿,一上午也就出來了,他準備下午再進行二次精修,力圖做到最好。
他放下筆,準備中午吃點東西,休息一會,此時情緒稍緩,但那股子興奮勁依舊占據(jù)上風。
這七道考題,若是真讓他當場來做,他哪怕能寫的出來,但也絕對達不到那種三個人一起精修出來的好文章,更不可能有相近范文供你參考,前后引用摘句,左右搭接妙語,上下縫合文章來的好
臨時發(fā)揮出來的,可能不一定差,絕對談不上好,他知道自己不是個急智的,深知這一點。
此番若能中舉,不論蕭華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意為之,那他自認為也得承人家的這個情份。
他不禁點了點頭。
當初他幫過所有的同窗師弟,但真正感激他的,好像也只有寥寥幾人,而能做到蕭華這樣程度的,也只有一人而已。
哪怕他回鄉(xiāng)下獨自讀書,對方也會隔三岔五過來送范文,這樣的情誼,他深以為然。
此時,“俠”字號大考棚里。
“哈哈哈……”
高承影已經(jīng)寫完了四道爛熟于胸的文章,又將自己背過的,三篇相近的范文進行修改提煉,總算把七篇文章給完成了,差點興奮地吼出來。
“不得大聲喧嘩!”
一位監(jiān)考官聽到一陣笑聲,由于許多棚號挨得近,又鎖了外門,根本聽不出來是哪一間的考生發(fā)出來的聲響,他在左右轉(zhuǎn)了轉(zhuǎn),呵斥了一聲。
然后命一位軍士守在左近,若再有聲響,好確認是哪一間。
高承影到底還是年歲輕,這養(yǎng)氣的功夫還是淺了些,此時受到警告,只得心中一緊,按捺心喜。
沒有什么能比考場上遇到背過范文的原題更讓人興奮的了。
他知道自己的水平有限,有的截搭難題,就是他第一次做的時候,若是沒有羅勝講解,他連破題都不一定能成,更不用說做文章了。
而這幾篇難的考題,正是蕭華當初重點要求的文章,甚至把他這文章改了三天,這才罷休。
他知道自己這讀書的水平有,但只是普通水平,連老師劉承遠都比不過,何談比別人強,只是沒有想到會有如此的機緣。
“謝過太華賢弟,來日定當厚報!”
他雖然耿直,但那只是與人相處,若與中舉相比,他還是有所取舍的。
不說別的,只要他中了舉,那不僅自己可以脫貧致富,而連帶著自己的幾個弟妹也能得到許多好處,可以說一人中舉,一家享福。
這些自己曾經(jīng)練過的章他沒有做修改,自覺地謄寫了當初自己所做的文章,對于羅勝和蕭華,他沒有一絲擔心他們會用自己的文章。
寫完后,又左右欣賞了一番,越看越心情越好。
考場雖苦,但心情極佳,此地風景甚好!
荒字號大考棚。
“叮鈴鈴?!?p> 在監(jiān)考官的監(jiān)視下,一位軍士打開了蕭華的號門,領著他出恭。
哪怕是鍛煉過許久的身體,一夜沒睡好,又吹了半夜的寒風,更沒吃好,這上午寫了半天的答卷,整個人頭暈乎乎的,腳步都有些虛浮。
還是以前的日子過的太好了,不論是在自己家,還是在青竹別院里,他過的可都是公子少爺般的生活,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天天總有人伺侯他,殷勤周到,無微不致,哪怕天天鍛煉,也只是體力上的強健,抵抗力是好了些,但也沒到百寒不浸的程度。
因過的生活太好,反而抗不了饑寒苦處!
入完廁,又去打了些水,缸里的井水都是每天新打的,不過放了一上午,也是冰涼的很,又吃了些咸味的牛肉餅。
為了防止考試兩天內(nèi)食物會腐壞,所有的糕餅都是烘干的,而且很硬,這牛肉餅剛煎出來時是外脆里嫩,入口香軟,可現(xiàn)在又冷又硬,要是牙口不好的估計都不一定敢吃。
吃了一點,就感覺肚子里不舒服,沒敢多吃。
軟飯吃多了,這硬的一吃多,這胃就不舒服。
整個人有些疲憊,于是裹著棉被,又縮成一團,準備小憩一下。
只是這腳一直不能伸直,一晚就讓他有些難受,一想今晚還得這樣,他就有些難過。
第一場考試,是兩天兩晚,但第一晚不放題,真正可用來考試的也只有兩個白天和一個晚上,也就是說過了今晚,明天傍晚十分才是真正的考試結(jié)束時間。
要不要提前交卷呢?
按規(guī)矩,今天只開一次龍門,也就是傍晚時分。
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一個白天寫出七份答卷,難免讓人心生疑惑,就算沒人疑惑,也會引來關(guān)注,他也不想憑此博取關(guān)注。
還是明天早些交卷吧。
白天的太陽很好,就連監(jiān)考官也將椅子搬到廊外曬著太陽,整個考棚里暖和起來。
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異味飄來,他這是棚號靠近毛坑,昨天一下午加上一晚,今天上午,這一天一夜的時間里,那毛坑里收獲頗豐,只要天氣一暖,這氣味就沒好聞。
他此時也沒有感受的冷,沒有將頭塞進無法呼吸的被子里,沉沉睡去,這一覺睡到傍晚,硬是被咕咕香的肚子叫醒。
躺在板子上的他,這才發(fā)現(xiàn)有炭火盆,早上炭火盆又被加了新炭,此時已經(jīng)有氣息奄奄,他頓時有了主意。
將炭火翻了翻,露出一陣火熱,將一塊牛肉餅取出來,在炭火上烘了烘,過了會,這牛肉餅軟了下來。
這下子容易下口了,吃進肚子里也不再是冰涼,而是溫熱,讓他的胃里舒服了許多,一連吃了兩塊餅,整個人總算緩了過來。
此時,軍士們打開門,再次與他加新炭火。
晚上,他將喝水的瓷碗倒扣過來,將蠟燭放在上面點亮,又把頭埋進被子里,反正外面的空氣比被里還難聞,將就瞇著,半夜里,又被發(fā)寒的后背凍醒,只得起來拔了拔炭火。
“阿嚏!”
他打了一個噴嚏,揉了揉有些酸脹的鼻頭,兩個都實力,就連氣味也不怎么聞的到了,呼吸困難了。
此時,門外的廊下依舊亮著,那些執(zhí)夜崗的軍士斜靠在廊柱上卻不敢睡,夜里的監(jiān)考官裹了厚厚的棉衣,坐在椅子上打盹,所有的考棚的門都鎖著,許多號棚里還點著蠟燭。
蕭華見這根蠟燭已經(jīng)點完了,又將另一根蠟燭放在火盆里點著,再往碗底滴了些蠟油,固定好第二根蠟燭。
兩天一夜,七道考題,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三根蠟燭也是夠用了。
今晚把這三根蠟燭用完,也好證明自己也是晝夜奮戰(zhàn)的。
這號棚里關(guān)了門,只要不在號棚里玩火,基本沒人來管在里邊是干啥,哪怕一直睡覺,外邊也看不見。
許是白天睡多了,而這晚間也是太冷,冷風呼呼的,他睡不著了,裹著被子烤炭火,腦中胡思亂想。
迷迷糊糊地捱到天明,三根蠟燭早已經(jīng)點完了,檢查了一下答卷,并無異常,這才放下心來。
只是鼻子塞的更嚴重了,許是昨天后半夜里沒把頭塞進那個異味難聞的被子里,這頭吹了太多涼風,更有些暈了。
此時不想吃甜的,還是烘熱了兩天牛肉餅,簡單啃了,本想挨到傍晚再交卷,但他明顯感覺自己的頭有些昏,用手拭了拭,有點發(fā)熱。
算了,不忍了。
趕在上午午時前,他搖了搖鈴。
一個軍士走過了,輕輕揮了揮鼻子前的空氣,然后摒著呼吸,這坑號邊的異味,著實讓人難以忍受,特別是上午經(jīng)許多人一沖,太陽高照后,更是難聞,好在天冷,要是秋天怕不得曛天。
軍士在白天監(jiān)考官的注視下打開門。
“交卷!”
哪怕此時太陽很好,但蕭華還是裹著棉被,冷。
哪怕他附近的糞坑里,積累了一天兩夜的收獲后,已經(jīng)在白天的溫暖下發(fā)酵起來,但他竟然聞不到一絲異味。
一主一副的兩位監(jiān)考官聽見交卷,也是趕緊喊來收卷官,見蕭華精神不濟,考官們只是搖了搖頭,也沒多問什么,這些個富家子弟,在考場上生病也是極正常的事。
還是平日里吃好穿暖的慣了,一時冷熱,這身子就扛不住。
“收!”
先糊名,再放下入卷盒子里,主收卷官親手鎖好卷盒,將鑰匙遞于副收卷官,兩人一個掌管卷盒,一個保管鑰匙。
見七份答卷各個都是寫滿的,雖然沒有細看內(nèi)容,但這趙楷小字還是不錯的,主收卷官頓時心生好感。
蕭華并不是第一個交卷的,卷盒子里已經(jīng)有了三份了,但論這卷面整潔,還是他的好。
收完卷,荒字考棚的監(jiān)考官見他一直靠在墻上,有些擔心問道:“沒事兒吧?”
這些秀才們?nèi)羰窃谧詡€的考棚區(qū)內(nèi)出事,這監(jiān)考官也是有連帶責任的。
“沒,沒事。應當受了一點風寒?!彼砷_棉被,挎起考籃。
“唉,回去喝些姜湯,再捂一捂,發(fā)發(fā)汗?!北O(jiān)考官讓一位軍士扶著他,“你扶他出龍門?!?p> 蕭華謝過監(jiān)考官的好意,他沒有走廊下,而是走在太陽下,曬著太陽,他的鼻子好了許多,沒有那么難受。
然后在軍士的護送下來到考場大堂,大堂內(nèi)有些陰涼,這讓他的鼻子很不好受,提前交卷就是麻煩,只得硬著頭皮給主考官行禮。
此時坐鎮(zhèn)主位的主考官蘇鄲正望著堂下,若是往常,還可能詢問兩句,此時見他不停吸著鼻子,打著噴嚏,知道是個病號。
蘇鄲也沒多聞,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這樣的冷天里舉行鄉(xiāng)試,考生染上風寒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來到龍門前等候,這里已經(jīng)聚集了幾十個考生,等時辰到了,考官才示意開龍門。
出了龍門,走到與鐵棗約好的茶鋪里。
“三郎,您沒事兒吧?”鐵棗和柳飛大早上就在這邊等著,因眼尖,遠遠瞧見他,趕緊跑過來,接過考籃見他臉色不好。
“沒事,受了風寒?!?p> “我背你?!绷w彎下身子,蕭華也沒客氣,直接伏在他背上。
直接回了家里,秦紅玉沒有出來看他,似乎因為上次的事,至今仍生他的氣。
倒是小表妹一直噓寒問暖,讓阿秀去煮了姜湯,又讓人請了許郎中,開了個藥方。
在他的堅持下,硬是泡了個熱水澡,主要是那考場里的棉被氣味太過于標新立異,讓他現(xiàn)在還記著,再加上那糞坑的發(fā)酵味,他不洗個澡就渾身難受。
喝了姜湯,吃了點瘦肉粥,躺在床上,總算安穩(wěn)地睡了一覺,傍晚時才醒來,此時中藥已經(jīng)熬好了,真不是一般的苦。
還難聞的很,好在鼻子也不怎么透氣,聞不出味來,放了些蜂蜜,稍微緩了緩味道。
他讓柳飛給青竹別院里帶了信,自己先在家里休養(yǎng)一下。
一想還有兩場六天四夜要考,他的頭皮就有些麻,不過好在最重要的第一場已經(jīng)考完了,后面的比較簡單,謄抄一翻也就夠了。
秦紅玉聽說他病了,卻沒有出來看他,只是派鐘靈守在他屋里,伺侯他。
晚上沒有看書,踏實睡了一晚,第二日上午起床,腦子清醒了許多,只是身子還有些乏力。
來到這世上,他第一次感冒。
這兩日在考棚里著實是沒有睡好,再加上夜里吹了寒風,不頭疼腦熱才怪。
中午吃過飯,只得吃了個飽,又多加了幾件棉衣,只是鄉(xiāng)試進考場查的嚴,所有棉衣都得是單層的,只得多穿了幾層,方便搜查。
“三表哥,喝碗姜湯!”
臨走前,小表妹捧來一碗姜湯,他沒有拒絕,一口干了,有些辛辣,接過阿秀送來的溫水漱了漱口,這才好些。
“等我回來。”
他握了握小表妹的手,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