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噩夢

　　“爹、娘……不要、不要！不要——”

　　靈羽的噩夢還在繼續(xù)。

　　而且這一次，夢境中的一切，比以往更加具體了。

　　夢境里她看見父親臉色慘白，聲聲喚著她的名字，留下血淚；夢見母親口吐鮮血，大聲叫她和弟弟先走；夢見奶娘管家，還有她貼身的丫鬟綠芝被人砍成一段一段，匍匐在地上，用力的向前爬，口中還不停的喊著她的名字……

　　“姑娘……姑娘快走！不要回頭——”

　　綠芝的叫聲，太有穿透性，仿佛就在她耳邊。

　　一切真實得不能更真實了。

　　往事一幕幕，在一個又一個破碎的夢境中重現(xiàn)。紛繁雜亂，交錯不清，讓她慟哭不止，卻又無法從噩夢中驚醒。

　　“不要……不要……”

　　淚水從眼角滑進鬢中，與岑岑的汗，混合著，打濕枕頭。

　　風行烈那幾分醉意，在聽見她的哭聲后，也漸漸清醒過來。

　　借著一點夜色，他瞧著她頰上的淚珠晶瑩，心頭一軟，坐了下來。

　　“我的話，讓你傷心了嗎？”他伸手撫上她的臉，就像昨晚那樣。

　　此刻房里沒有點燈，月色盈盈，雕琢出她清麗精致的臉龐。他俯身去擦她的淚，兩人的臉，不過咫尺。

　　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的氣息拂在自己臉上。

　　氣氛，變得曖昧。

　　門早已不知在什么時候，被鑒心他們從外面關上了。

　　“丫頭，你說你叫什么？”他半撐著身子，問她。

　　全然不在乎她聽不聽得見。

　　“茵茵嗎？是叫夏茵茵嗎？”他柔聲追問，生怕嚇著她似的。可是很快，卻又挺起了身，笑著自嘲：“瞧我這是什么傻問題?！?p>　　他想要離開，不料衣角卻突然被她一個翻身給壓住了。

　　“師父……”睡眼迷蒙中，靈羽喃喃。

　　她看見一個身影守在自己身邊，便想當然地以為那是師父。

　　“我好害怕……你不要走……不要丟下去我……”她伸手去抓風行烈的袖口，哆嗦著將他的手牢牢地抱在自己懷里。

　　這時候的她，對他充滿了依戀。

　　風行烈見狀，不由一愣。

　　他瞧著她小貓似的乖巧模樣，也不忍心再去責怪她先前在菊園門口說的那些話。

　　這一次，他是徹徹底底地對她認輸了，干脆脫了靴子，翻身上去，睡到了里側，伸手將她拉進了自己懷里，把胳膊讓出來，給她當枕頭用。

　　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可他的心，早已化成了一池春水，只想護著她，趕走她的噩夢。

　　而她，在枕上他胳膊的那一刻，也終于徹底安穩(wěn)下來。

　　像一個快要溺死的人，終于抓到了浮木一般，嗅著溫度，使勁往他的懷里鉆。像只瘦弱的小貓似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叫人心疼。

　　“不要怕，我會守著你。”他環(huán)著她，用胳臂給她圈出一塊溫暖的港灣，然后，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一切，顯得那么靜謐又溫情。

　　靈羽的夢境，也終于有了變化。

　　她像是受了什么招引，鬼使神差的，在夢境中，一個人往小院的方向走去。

　　夜里起了風，涼風嘩嘩的從她耳邊吹過，吹散她的長發(fā)，吹起她那白色衾衣，弄的衣角翻飛，遠遠望去有些嚇人。

　　明明是只來過一次的地方，可在夢中她卻走得精準無誤。在黑暗中，越過連廊，穿過花園，很快就在小院外停了下來。

　　此時的小院，依舊是一片漆黑。

　　風越刮越大，將門吹得吱嘎作響。

　　那風穿過小院那兩扇門的門縫時，嗚嗚聲如泣如訴，像是有人在這暗夜中幽怨的哭。

　　夢境太真實，她并不知道自己不過是在做夢。只看她門口站了片刻，便推門走了進去。

　　門依舊沒有鎖，此時的小院里，夜風吹起那些白紗，此起彼落，真顯得鬼影重重，如同陰間。沒了風行烈的陪伴，那些白色的紙燈籠看起來越發(fā)嚇人。

　　那風聲嗚嗚的，鬼哭似的，凄厲極了。

　　可這時候的她，卻并不覺得害怕。她只是借著月色，面無表情的往正廳去，很快就到了臺階前。在那里，竟然還有一個燒化元寶用的大爐子！

　　“這里，供著夏家七十二口的牌位。”夢里，風行烈突然冒出來，伸手指向正堂，說道：“因為我相信她終有一天會回來。我不希望她回來的時候，連一個親人也找不到。

　　“你說什么？你說誰？”風聲大得能吞沒他的聲音。

　　她站在正廳前，借著那一點點微弱的光，勉強可以看見按條上供著密密麻麻的牌位。

　　風行烈并沒有騙她，這的確是她夏家七十二口所有人的性命。

　　“茵茵是我的妻子。她死的時候還不到十歲。只因被奸臣所害，夏家上下滿門抄斬，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風行烈的聲音，似真似幻，縈繞在她耳畔，叫她不由顫抖。

　　說著，他突然拉她走進正廳，拾起桌上的火石，點了燭火，勉強給屋子里帶來了些光亮。

　　這一點點微微的光，足以讓她看清每塊木牌上寫著的名字。

　　這里不僅有他的父親、大伯、二叔，還有他爺爺、祖父……幾乎可以當做是夏家的宗祠來用了。

　　靈羽見狀，不由再度在夢中抽泣起來。

　　“爹、娘……”夢里的她長跪在牌位之下，哭著說：“我什么時候才能為你們平反。才能讓惡人得到報應，才能恢復爹爹的名節(jié)？你告訴我……”

　　夢外，風行烈感覺到她的抽噎，只好緊了緊臂彎，把她擁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