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fēng)卷地:魔宮之子李拜天
萬二壽撮唇鳥哨,聞得蘆葦蕩中傳來呼應(yīng),立即下馬摸了過去,卻見司空大鳥背著柴千兒蹲在草叢中比劃著手勢指向湖中。
走近撥開蘆葦一看,只見湖面上人影騰躍,幾個人在幾艘小船上跳躍激戰(zhàn)。
其中高躍猛戰(zhàn)的身影正是那夜土地廟的大袖少年,和他放對是八九個黑衣人。
黑衣人明顯不是大袖少年的對手,少年每次躍到一艘船上,手指一戳便應(yīng)聲而僵。
萬二壽見識過些點人即倒的點穴功夫,但都和大袖少年的點穴不一樣,大袖少年點中的黑衣人像是被定身法一樣僵著身體無法動彈,有幾個強悍的黑衣人掙扎動彈不是口噴鮮血,就是撲倒暈死。
很快,幾艘船上的黑衣人或僵或仆,大袖少年身形在空中一個大回旋,飄飄落在一艘船上,船艙躬身搶步出來一人,正是那個道袍青年。
“賢弟少年英雄,好身手!”
“金兄,這干人是五花幫黑淵堂的,看來你們家老爺子是花了大價錢啊,前有半城香風(fēng),后有五花幫,你的歸途荊棘滿路啊。”
道袍青年干笑兩聲:“賢弟放心,到了銅雀臺就好了?!?p> 大袖少年眼角一掃蘆葦蕩,不露聲色道:“金兄,我們就此上岸,如何?”
“這里沒有碼頭……哇呀!”
只見大袖少年一手托著那個“金兄”騰空而起,如同大鷹歸巢般躍上岸來。
那船距岸邊足有三丈多遠(yuǎn),看得司空大鳥張口結(jié)舌:“乖乖,好……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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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二壽怕他驚動對方,忙拉他伏低身子。
“看……看見沒,他帶了一個人呢!”司空大鳥盯著萬二壽的眉心道:“你額頭怎么了?”
“什么?”萬二壽摸了摸眉間有些莫名。
“紫紅的一道,和這個大袖子少年那夜用天魔手后的眉心一模一樣。”
萬二壽從褡褳里摸出一把短刀,在鏡子般的刀面一照,果然眉心有道赤痕,不由的一陣暈眩,撕了一條布帶箍住額頭定了一會神才舒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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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袖少年放下朋友,大踏步向萬、司空躲藏的蘆葦叢走來,笑著道:“幾位朋友看夠了嗎?”
萬二壽知道躲不過,訕訕站起身來,拱手道:“真是好巧,又遇到大俠您了?!?p> 大袖少年看是萬二壽倒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是五花幫的人,當(dāng)下笑道:“真是緣分!在下李拜天,請問兄臺高姓大名?”
萬二壽拉起旁邊的司空和柴千兒道:“小弟萬二壽,這是我兄弟司空大鳥。”
那李拜天向司空大鳥拱了拱手,看了柴千兒一眼,向萬二壽問道:“幾位也是北上嗎?”
“正是,李兄也是同路?”
“哈哈,太好了,本來路上走的寂寞,我們結(jié)伴而行如何?”
“小弟也是如此打算,哈哈!”萬二壽心中暗想,如果和大袖少年同伴,半城香風(fēng)便是追來,正好可以狐假虎威倚仗個勢頭。
“哈哈,好極,好極,來來,我還有一個朋友,給你們引薦引薦?!崩畎萏煲话牙∪f二壽的手腕,領(lǐng)著他走向遠(yuǎn)處的道袍青年:“金兄,金兄,我們有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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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袍青年側(cè)著身站立笑得有些勉強,大概是剛剛驚魂未定所致。
“這是萬二壽、司空大鳥,這位金梁,哦,這童子是?”
“他……他叫柴千兒?!?p> “三位少俠請了,小可姓金名梁。”那道袍青年金梁禮數(shù)極周,作揖到地。
萬、司空、柴紛紛回禮。
李拜天在旁看三人的打扮,司空大鳥和柴千兒衣冠華美整齊,而萬二壽卻一身短打扮,肩上的褡褳更顯得不倫不類:“萬兄你是做什么行當(dāng)?shù)模俊?p> “小弟是跑鏢的。”不知為何,萬二壽覺得對李拜天含糊其詞是絕不應(yīng)當(dāng)?shù)摹?p> “我們?nèi)リ柷!辈袂和蝗欢嗔艘痪渥臁?p> “不是去唐明鎮(zhèn)嗎?”金梁開口問道,臉上有一絲質(zhì)疑閃過。
“唐明鎮(zhèn)?是陽曲的別名嗎?”萬二壽被金梁突兀的問話感到警覺,但他對并州的地理不甚熟悉。
“哦,不是,唐明鎮(zhèn)離陽曲不遠(yuǎn),我……我以為遇到了同鄉(xiāng)故里。”
李拜天眼神在金梁和柴千兒的臉龐上掃了一圈,隨即哈哈笑道:“不遠(yuǎn)就是同鄉(xiāng),難得難得,萬兄我們可以同路到底呢。”
萬二壽盯了柴千兒一眼,笑著對李拜天說:“那太好了,小弟對李兄一見如故,這下路上不寂寞了?!?p> “萬兄正好可以給我多講講走鏢的見聞。”
“李兄切莫折煞小弟,小弟今年雙九,若敘齒應(yīng)是李兄長我?!?p> “哈哈,我還真長一一些,馬上就要雙十了,那,萬賢弟!哈哈!”
“李兄!哈哈!”
萬二壽看金梁身上的道袍道:“金兄是修道之士?”
金梁對他只是笑笑并未回應(yīng)。
李拜天道:“我這位朋友只是喜歡丹經(jīng)而已,穿著這樣是圖個方便。”
司空大鳥拉著馬馱著柴千兒走在前邊。
金梁若有所思,并不參與萬、李二人的談話,默默走在一側(cè)。
李拜天卻是極為健談:“賢弟很像我兒時的一個伙伴,上次見到你就覺得我們十分的有緣。”
“說來也是奇怪,我也覺得李兄極為熟悉,只是我小時候有過變故,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p> 李拜天頓住腳步,盯著萬二壽的臉龐一會兒,方才又舉步前行:“那,可還記得什么?”
“模糊記得一個極大的宮殿,柱子、門楣、房梁都是銅鑄的,周圍不斷有雷電流動?!?p> “殿上童子白衣如雪,盤在石座上修煉玄功?!崩畎萏斓难凵穹浩鸺な?。
“是……啊,李兄怎么知道?”萬二壽覺得一種強烈的熟悉感襲來。
“重光!真的是你!”李拜天泛出淚花,雙手抓住萬二壽的雙肩激動的搖晃:“那是我們練功的紫殛殿??!--------我是玄黓!你還記得嗎?”
重光這個名字讓萬二壽腦海中閃出一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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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苦雨身形枯槁顫抖,眼窩烏黑干癟,他雙手支撐著身體,趺坐在蒲團(tuán)上,自己和一群雪衣童子跽坐他兩側(cè),一個身材高大的披發(fā)尊者聲如洪鐘:“爾門十人得以天選!從今廢絕舊名舊姓,以天干為名!以謝天恩!以求賜福!從左向右,吾每喊一個名字就站起一個領(lǐng)名!”
“閼逢!”
“在!”
“旃蒙!”
“在!”
…………
“重光!”
“在!”
…………
“玄黓!”
“在!”
…………
待披發(fā)尊者將十人名字分配完畢,趺坐在蒲團(tuán)上的戚苦雨掙扎著站起身來,意欲行禮,但已經(jīng)油盡燈枯的他已經(jīng)撐不住了,身形劇烈搖晃幾欲撲倒,未見那尊者動作已經(jīng)上前扶住了戚苦雨!
尊者大喝道:“重光!玄黓!你二人延續(xù)門主一炷香時辰!”
萬二壽身旁一個梳著牛角發(fā)辮的白衣童子一起奔出,分別用雙掌一前一后的抵住戚苦雨的命門和丹田要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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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戚苦雨不是被我打死的?!”萬二壽新記憶產(chǎn)生的情緒竟然不是一直以來對戚苦雨的仇恨,茫然間額頭上的布條脫落下來。
李拜天猛然見他眉心的赤色血痕神情一變,運指如飛,連在萬二壽的“中府”、“天鼎”四穴點中!
司空大鳥對李拜天的突然變故猝不及防,猛然見李拜天的點穴,怒喝揮拳直撲李拜天:“你干什么!”
李拜天一只手在萬二壽身上繼續(xù)點穴,一只手毫不費力的化解司空大鳥雨點一樣的急拳。
李拜天道:“重光!跟我一起念!野者然布而使乃次……”
“野者然布而使乃次也謝不二交內(nèi)……”李拜天只一開頭萬二壽便記起后邊內(nèi)容,極為熟稔誦讀出后邊的語句,越念越覺得體中的氣血越平和,早前的氣血逆撞的難過逐漸消去,于是閉目專注誦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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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大鳥也看出了些門道,收了手腳環(huán)顧周圍替他二人守護(hù),李拜天贊許的一笑,雙手連拍再點,一邊點穴一邊解穴,幫助萬二壽內(nèi)氣流順,一刻鐘之后,萬二壽眉間赤痕已經(jīng)消去,張開的雙眼如電精氣十足,司空大鳥站在他身邊都能感到迫人的氣勢!
李拜天卻已經(jīng)汗?jié)裰匾?,他放開萬二壽自己直接趺就地坐下,雙手捏訣靜心運氣。
眾人屏住呼吸,靜靜看著李拜天,過了一炷香時間,李拜天一躍而起,哈哈笑道:“好險!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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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二壽歉然問道:“李兄,你可好嗎?”
“沒事,沒事,倒是你呀!重光,用過天魔掌怎么忘記了收功呢?”
萬二壽托著李拜天的手臂,讓他坐在路旁的大青石上:“早晨半城香風(fēng)逼我無路,我就照著你讀的咒文念動,本想是嚇退她,可是一念動咒文,體內(nèi)的真氣就發(fā)動起來不可遏制了。”
“嗐!看來你真是完全都忘記了,你天生命好,如果再晚一會兒,天魔掌的積弊發(fā)作,你輕者風(fēng)癱,重者血管爆裂而亡?!?p> “?。?!這是什么邪門的功夫?”
“這哪是邪門功夫,是你我歷經(jīng)生死修行出來的神功呀!啊啊,你什么都記不得了,這可怎么辦?”李拜天雖然說得無奈,但他的神情卻為故友重遇而歡喜,揚著大袖的樣子頗為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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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大鳥看萬二壽竟然會那一招打敗半城香風(fēng)的天魔掌,便偷偷拉了拉萬二壽的衣袖:“三……三郎,是什么武功念咒就可以用,你教教我?!?p> 李拜天仰著頭看著他倆笑道:“重光,你念給他聽。”
萬二壽有些擔(dān)心問李拜天:“司空會不會也像我剛剛那樣?”
“放心,放心,有我呢?!?p> “好吧,大鳥,你跟我念----也已,折也衛(wèi)旗吾,乎空毋心宇比外焦內(nèi)衛(wèi)所……”
萬二壽念動聲起,他身上的勁裝逐漸繃起,并未見他動作,身上肌肉卻時而賁起時而舒張,念到最后一個字時,萬二壽已經(jīng)無法抑制咆哮的內(nèi)力,雙掌排出,激起一股狂風(fēng),地上的塵土、碎草頓時揚起,前方的樹枝也被激得亂顫,他上身的衣靠已經(jīng)經(jīng)不住折騰“呲”的破裂,如散花飛蝶一般紛紛散開。
司空大鳥和李拜天正對著萬二壽,只有金梁和柴千兒二人看到萬二壽背上那猙獰血紋隨著肌肉賁起而赫然出現(xiàn)!煞是驚人奪目!
“用心訣收功!”李拜天輕聲喝道。
萬二壽凝神靜氣按之前的心訣導(dǎo)引真氣,漸漸平和了下來。
司空大鳥目瞪口呆的在旁邊看著雙手,奇怪的問道:“怎……怎么我啥氣都沒有?”
李拜天哈哈大笑一邊解下大袍與萬二壽披上一邊對司空大鳥道:“這天魔手怎會是念幾句祝文便可以的江湖把式。”
“可……可是三郎也是剛剛會的呀。”
“非也,非也。天魔手形簡蘊深,入門極難,而且不練過第三重關(guān)口無法施展,重光剛剛的勁道已經(jīng)五重以上了?!?p> “?。∧恪闶裁磿r候偷偷練功也不帶上我?”司空大鳥不由對萬二壽惱道。
萬二壽苦笑的搖了搖頭,問李拜天:“這功夫邪門得很,發(fā)力之后,筋骨苦痛,血脈沸騰,可用了收功辦法,便好了許多。”
李拜天點點頭:“天魔手是激發(fā)怒心殺意的功夫,說到根是殺人一萬自損三千的,不到緊要時刻勿要發(fā)動,據(jù)說只有破第十重關(guān)口舍筏登岸,真入化境方才不壞己身?!?p> -*-
司空大鳥好奇道:“李……李大哥你已經(jīng)練到第十重關(guān)口了吧?!?p> “哈哈,第十重談何容易?!崩畎萏煲娝究沾篪B之前疑心自己對萬二壽不利不顧命地奮勇也是喜歡他,便把疲倦的萬二壽勸上馬讓他凝神聚氣,自己領(lǐng)韁又叫起歇息的金梁二人,五人起身上路后,邊走邊對司空大鳥說起天魔手的原委。
“司空,你可聽說過摩天宮?”
“沒……沒有?!?p> “唔,摩天宮的叫法大概知道的人少,江湖上都稱為魔宮?!?p> “魔宮?!”馬上的萬二壽變了顏色,那是一個神秘的教派,信徒極端忠心,所用武功兇狠殘酷,雄踞西南武林,這個教派的名字中原武林都諱言不提,只管這門派的總舵叫為魔宮!
李拜天回頭看了一眼萬二壽笑道:“重光可又想起什么了?”
萬二壽搖了搖頭,一大堆交疊的影像快速在萬二壽腦海閃過,但都支離破碎、漆黑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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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拜天對司空大鳥又道:“天魔手就是摩天宮的武功。修習(xí)這套功法,需要過三關(guān)才可入門----敬神鬼、絕三欲、煉赤龍?!?p> “神……神鬼?三欲?赤龍?”
“不錯,修煉天魔手,需要先在神魔殿拜信一神魔,敬神鬼方心專意純,從而加速功力的進(jìn)度,絕三欲是斷絕眼、耳、口欲,煉赤龍則是意守丹田之火?!?p> “?。磕恰窃趺淳毎。俊?p> “首先要在神殿敬誠七日,然后坐入巨壇沉于深潭,閉關(guān)辟谷靜守丹田火龍七日,期間不聽、不視、不食、不言,唯靠一竹管通氣息,如此反復(fù)七次,不死不癲者就算入門了?!?p> -*-
“會……會死會癲?”
“是啊,潭深孤寂,徹骨凄寒,守不住心火就會被心魔幻想反噬使人癲狂發(fā)瘋,哦,還有一種是練功過頭,進(jìn)入無我之境魂不守舍了,也是練不了的?!?p> “那……那練過三關(guān)的人多嗎?”
“我和重光那批人有二百多,最后剩下的為數(shù)寥寥?!?p> “??!那……那怎么會有人拿自己性命冒險?”
“我們都是被買來或被拐去的孩童,進(jìn)退都是死,沒辦法選的呀?!?p> “那……那真是太殘忍了,那過了三關(guān)再念會咒語是不是就練成天魔手了?”司空大鳥對威力驚人的天魔手特別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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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那不是咒禁,是祝文和運功口訣。經(jīng)過三關(guān)的修煉,練功人心境明澈,自然對真氣操控有方,進(jìn)而筑基督脈、任脈、沖脈、帶脈、陰維脈、陽維脈、陰蹺脈、陽蹺脈八脈,調(diào)十二經(jīng)筋之順逆,儲十二經(jīng)脈之真氣,如蓄水注湖,進(jìn)而發(fā)動入海之勢,你說的咒語便是在發(fā)動時候,調(diào)動奇經(jīng)八脈和十二經(jīng)筋時的步驟和祝文,天魔手每發(fā)動一次,都是八脈聯(lián)動,如獅子搏兔一般傾盡全力,既要力求一擊必中又要提防敵人乘虛而入,必須心神純一才可奏效,頌?zāi)钭N氖且环N加持保障,以口訣驅(qū)動每一環(huán)節(jié)可以防止錯亂?!?p> “乖乖!好……好難啊,聽得我都頭大了,摩天宮還有比天魔手厲害的武功嗎?”司空大鳥吐了吐舌頭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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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手不過是摩天宮基本的武功,比天魔手威力強悍的武功還有很多?!?p> “??!這……這么說,假以時日練會摩天宮的武功,那不是天下無敵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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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怎么可能,以蠻牛靈猿為喻,空有雄拳,不善接打應(yīng)對也是枉然。武學(xué)一道,內(nèi)壯外活方為登堂入室,天下武家路徑直曲各異,但皆殊途同歸‘較量’兩字。且不說天下五宗家的博大精深,只說現(xiàn)在風(fēng)頭正勁的一些武林門派,比如說終南山的玄門浩氣、少林的陽剛鐵棍、青城山之內(nèi)煉正宗、南海門的偏剛僻柔、北庭劍宗的縱橫精妙、昆崳山三皇功的威猛、烏山岣嶁派的詭譎、金山大手印的森嚴(yán)、峨眉的輕靈氣象,四明山鐵拳門的劈面無遮攔,或者從內(nèi)及外,或者由外入內(nèi),各有所長,能說那個是無敵的呢?!崩畎萏煺f到這里頓了一頓,扭頭看向萬二壽:“當(dāng)然,學(xué)武還是以人為本,再好的功法,不下功夫也是枉然,比如說重光剛上山時,和幾個頑童投機取巧不肯下練武,被苦雨門主一腳踢下山谷,有的摔死有的致癲,生死之下重光苦練勤修,脫穎成為摩天宮十三子之一?!?p> 萬二壽一直細(xì)聽李拜天和司空大鳥的對話,真沒想到自己會是勤學(xué)苦練的人兒,連司空大鳥也覺得詫異,因為他的印象中,萬二壽打架全靠腦子使詐,練武更是應(yīng)付了事,身手遠(yuǎn)不如秦庭、周衣,不由道:“三……三郎也會揮汗如雨下苦功?”
“哈哈,揮汗如雨算什么苦功?”李拜天笑著搖了搖頭,魔宮武學(xué)的殘酷真是無法對人說明白的,不再說話默默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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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了半晌,司空大鳥又忍不住追問:“李大哥,摩天宮可有專練輕功的功夫?”
“專練輕功?”
“對……對,就像半城香風(fēng)那樣高來高去的輕身功夫。”
“唔,我們這一門專練掌法,摩天宮其他門或是有專練輕身功夫的,只是但要內(nèi)功精純,自然提縱輕盈,何須專練?”看司空大鳥有些失望,李拜天便說:“不如我給你做個示范?!?p> “好……好?!?p> -*-
李拜天松開韁繩前踏兩步,噓氣騰身,未見弓身屈膝便已孤煙直起,輕飄飄地躍上丈余高的樹杈。
司空大鳥拍手稱贊,仰頭道:“李大哥,我的內(nèi)功能躍多高?”
李拜天坐在樹杈上搖著雙腳笑道:“我告訴你口訣你來試試?!?p> -*-
司空大鳥仿著李拜天的姿勢凝神提氣。
李拜天徐徐道:“神池已降,真炁自氣海起入玉堂,……,伏兔過巨虛碾沖陽,呼氣沛然而起?!闭f完半晌看司空大鳥依舊閉目不動,不由奇道:“司空不知穴位導(dǎo)引嗎?”
司空大鳥道依舊默然,眉頭緊鎖,忽然身體急劇搖晃張眼:“不……不行不行,我的氣脈是反的?!?p> -*-
萬二壽在馬上按著李拜天的口訣行氣,頓覺氣機勃勃躍躍欲試,翻身下馬腳尖一點地,身形果然輕盈而起,也落在李拜天的樹杈上。
司空大鳥向來都以騰躍自傲,萬沒想到萬二壽并未常練騰縱之功,卻被李拜天點撥幾句便遽然而上,心下大急,也顧不得凝神運氣了,扭身躥騰而起,平地拔蔥一般跳起丈高,但也只是堪堪抓到李拜天的靴頭。
李拜天“咦”了一聲:“司空你并未提氣便跳得這么高?!”
司空大鳥一臉沮喪,仰臉站在地上唔了一聲。
李拜天哈哈笑道:“你根基扎實,不必沮喪,路上我慢慢教你運氣之道,假以時日定會突飛猛進(jìn)?!?p> 司空大鳥轉(zhuǎn)悲為喜,喜形于色道:“真的?!我拜李大哥為師吧!”
李拜天笑道:“大可不必,你怎么不結(jié)巴了?”
萬二壽站在樹杈上體會輕功口訣,他打算躍到另一棵樹的樹杈上去,聞言道:“大鳥只要唱歌或者緊急時刻,便說話如常了?!?p> -*-
李拜天跳起身與萬二壽并肩而立,笑道:“司空,那你就歌一曲,作為謝禮吧。”說著,托著萬二壽的手臂,帶他向前躍起。
司空大鳥爽快應(yīng)道:“好!”自己也翻身上馬,摟著柴千兒招呼金梁上了萬二壽的馬,一邊縱韁跟上一邊歌道:“風(fēng)飐--------波斂--------團(tuán)荷閃閃--------珠傾露點--------木蘭舟上--------何處吳娃越艷--------藕花紅照臉--------大堤狂殺襄陽客--------煙波隔--------渺渺湖光白。身已歸--------心不歸--------斜暉--------遠(yuǎn)汀鸂鶒飛----”
歌聲清越流暢,李拜天一邊帶著萬二壽在樹上穿行,一邊大聲稱贊。
萬二壽每次騰躍調(diào)動氣息,不由想起一些口訣,便誦讀于李拜天聽,偶有斷處,李拜天便續(xù)接助之。
二人熱情投注,不知覺中腳力超邁,將司空等人的奔馬遠(yuǎn)遠(yuǎn)拋在身后。
隨著口訣的記起,萬二壽也回想出一些在紫殛殿的記憶,當(dāng)閃到一個深谷影像時,萬二壽驚呼一聲,真氣提不起來,撲下樹去。
李拜天猝不及防,忙墜身勾住萬二壽袍領(lǐng),萬二壽得以援助借勢安然落地。
李拜天看他臉色蒼白,神情極為驚恐:“怎么了?”
萬二壽啞聲道:“我方才想起一個山谷,血肉模糊,都是尸首,似乎我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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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拜天握住萬二壽手脈微微嘆息道:“那些……就不要去記起了……”
片刻司空等飛馳而到:“你二人好快,如不等我們,都看不見影了。”
萬二壽不想讓兄弟擔(dān)心,回首道:“剛剛我看地上有一石界,前邊是相州治所安陽城,大鳥你去買些衣物和吃的吧?!?p> -*-
“好。”司空大鳥將柴千兒抱付于萬二壽,拍馬欲走。
“司空兄,等等?!彬T在另一匹馬上的金梁叫住司空大鳥,扭頭對李拜天道:“拜天賢弟,我也與司空同去,買兩匹坐騎回來?!?p> “那金兄帶著司空到城西門口外的抱玉酒樓找我們?!崩畎萏靵磉^幾次安陽城,對西門外抱玉樓的蒸魚印象特別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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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兩人馳遠(yuǎn),萬二壽不由問道:“這金梁是什么人?看他似乎不愿與我等為伍?!?p> “哈哈,應(yīng)當(dāng)與他的遭遇有關(guān)吧?!崩畎萏炫e開腳步一邊走一邊對萬二壽說:“這金梁的家族本是晉陽的豪族,太宗年間被強遷到各地,新皇登基不再約束,各地子孫紛紛認(rèn)祖歸宗,金家族長想考察子孫的才干,邊要求他們在八月十五日前趕到唐明鎮(zhèn),路上半城香風(fēng)、五花幫的阻攔想必是考驗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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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五花幫是有目的,我以為他們是打劫或為稱霸一方而非作歹呢?!?p> “哈哈,并不是,在此之前,金梁已經(jīng)被五花幫抓住好幾次了,他找到醫(yī)王谷的親戚程神醫(yī)求助,趕上我在醫(yī)王谷逗留,程神醫(yī)就把他拜托給我了。”
“在過黃河前,我也遭遇了一回五花幫,大概他們把柴千兒也當(dāng)成了金家子弟?!?p> “哦?這小孩兒?”李拜天看了一眼走在前邊并不打擾他們談話的童子,上前俯身把他抱起,讓他坐在自己肩上問他:“你家是做什么的?”
“販馬賣蠟燭的!”
“你家大不大?”
“大!”
“有多大?”
“特別大!”
“特別大是多么大?”
“……就是特別大?!?p> “哈哈哈。”李拜天兩人被童語惹得笑了起來,走過林頭,隔著一道曲水,便看見一座壯觀的城池----鄴京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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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拜天略一駐足,吁了一口長氣:“重光,這是片龍虎之地,我來過三次都依然為其氣象而感慨。”
萬二壽看著飽經(jīng)烽火的城墻并無太多想法:“哎,還是叫我二壽吧,重光這個名字讓我感到頭疼?!?p> “哈哈,也好,那你叫我拜天!”
“拜天!”
“二壽!”
兩人撫背仰天大笑,路邊歇息的樵子看得愣頭愣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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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橋,三人人沒進(jìn)南城門,而是繞向西城門,在城門外有一片民居,人來人往特別繁榮,李拜天說的抱玉酒樓酒旗高掛,特別醒目。
進(jìn)到店里還沒到飯時,店里沒有其他客人,揀了個臨窗的雅座,李拜天要了一大桌子的菜肴。
萬二壽苦著臉道:“走鏢不能外食,你分明是饞我呀?!?p> 李拜天到?jīng)]想到這一節(jié),楞了一下隨機哈哈笑道:“那你就看著吧,柴千兒,我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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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蛋肥嘟嘟的柴千兒,看著滿桌子的菜肴吞著口水,卻也不動碗筷。
李拜天冰雪聰明,逐一把每道菜肴都嘗了一口,哈哈笑道:“吃吧,吃吧,這個酒樓廚藝精湛,是百年老號呢!”
萬二壽讓柴千兒動筷,從褡褳里摸出一塊肉干算是作陪。
李拜天哈哈一笑,轉(zhuǎn)向柴千兒:“小兄弟,你莫客氣,多吃點,喏,這尾鱖魚蒸的鮮嫩,趁熱吃?!?p> 柴千兒自離開東京城,這是第一餐熱菜熱飯,嘴里已經(jīng)滿是食物,聽李拜天一說,立刻用握著雞腿的小手撐著桌子,蹬在椅子上,用筷子插在魚臉上靈巧一剜,挑出一片白肉塞進(jìn)他油汪汪的小嘴里。
李拜天一邊大嚼一邊贊道:“這童子蠻會吃的嘛,哈哈?!?p> 萬二壽心想這柴千兒是個富家子弟倒是非虛了,早前聽沈煥在酒桌上講過一個趣事--------一伙花子綁票了幾個學(xué)塾里的富家子弟,不知道誰家有錢,便餓了孩子們?nèi)欤缓蠼o每人一盤魚,凡是動筷子插魚臉的,必定索要贖金最貴,插肚子的次之,插其他部位的一概全放掉。
倒是五花幫的阻攔,是巧合嗎?那陽曲和唐明鎮(zhèn)相距不遠(yuǎn),也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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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拜天見萬二壽發(fā)呆,想起了件事:“重……二壽,我在搭你脈象時,覺得你的真氣沖突,練的是什么內(nèi)功心法?”
“是家父教我的道門筑基功夫,每夜打坐一番有助于我不發(fā)狂癥?!?p> “什么狂癥?”
“應(yīng)是如你所說,我忘記了魔……摩天宮內(nèi)功心訣,血脈沖逆所致。”
“唔,是和你失去記憶有關(guān),哈哈,想你最是愛偷懶,有個狂癥反而因禍得福,每天都得練氣運功?!崩畎萏烀碱^微皺:“但你這個功法是禁氣困龍的路子,治標(biāo)不治本,難道你把本門的內(nèi)功心法都不記得了嗎?”
萬二壽搖了搖頭:“我連天魔手都不記得了,怎么會記得其他,偶爾想起一些口訣,但都支離破碎,不成體系。”
李拜天道:“這個容易,等會我把心法給你念一遍,一定會和天魔手一樣重新記起,另外我們一路上時間充裕,我把摩天宮的武學(xué)幫你重新梳理一遍?!?p> 萬二壽展顏稱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