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祁北
御書房。
書案上攤開了一副明晃晃的圣旨。
正是指婚楚竹和沈巳的圣旨,沈景琛看著圣旨內(nèi)容,陷入了沉思。
想了許久,沈景琛果斷將那份圣旨壓在了抽屜最下方,又取出一份。
“王和!”沈景琛略煩躁地喊了一嗓子。
王公公在門外應(yīng)了一聲,開門走了進來。
“研磨。”
“是?!蓖鹾妥叩阶腊盖埃_始默不作聲地研磨。
這是沈景琛的習(xí)慣,想問題的時候需要保持安靜。
“地方上奏說北方戰(zhàn)況吃緊,加上饑荒,百姓顛沛流離?!?p> “若是選出一位去安撫流民,于公于私,都是好事,朕記得,羲和在云嶺山待了十二年,想必對種植一事不陌生?!?p> “那便這樣定了?!鄙蚓拌∽匝宰哉Z,下了決定之后就沾著墨水,在圣旨上寫了幾句話。
待墨水干了差不多后,沈景琛取出玉璽,在落款處蓋了印。
沈景琛拿起圣旨端詳了一會,便將圣旨卷了起來交與王公公,“明日去七王府宣讀?!?p> 王公公不敢問是什么,但是在沈景琛身邊這么多年,從他剛才的絮叨聲中,也大致猜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公公就帶著一行人趕到七王府,宣讀了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祁北邊境戰(zhàn)況吃緊,百姓顆粒無收,顛沛流離,今羲和郡主賢淑且能力斐然,特派遣至祁北安民,七王隨行,欽此?!?p> 說實話,接到這道圣旨的時候,楚竹整個人都是懵的。
這走的是什么路線?
什么時候去賑災(zāi)安民用得到她這個半吊子郡主了?
這無名無份的,她配嗎?
不配??!
可是皇帝最近為什么總是下些莫名其妙的圣旨?
祁北...…
楚竹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再去一趟祁北。
不過,這樣也好。
祁北有她想要的東西,只要能得到那個東西,再面對千羽瀾,她的勝算也大些。
“郡主,這一路上舟車勞頓,祁北也不比京都城,萬事當(dāng)心,七殿下,也有勞您費心了?!?p> 明明楚竹才十二歲,王公公就是覺得,她能照顧好沈巳。
楚竹笑笑,“自然?!?p> “皇上說,兩日后出發(fā),郡主需要什么,盡管提?!?p> “我記下了?!背裥Φ?,末了又補充道,“我不會客氣的。”
王公公沒想到她這么坦然,好感度又開始蹭蹭往上漲。
一想到祁北的生活,就忍不住多提點了她幾句。
“祁北原是安王的封地,只是安王喜歡京都城的熱鬧繁華,便用封地?fù)Q了在京都城的一席之地?!?p> “皇上近來下的決定看似沒有章法,郡主切勿多想,老奴跟了皇上大半輩子了,知道他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
“皇上這一輩子,還沒有為自己好好活過,江山社稷興衰,都是他的責(zé)任。”
楚竹沒有接話,只笑著看他。
“你瞧瞧,老奴多言了,郡主只當(dāng)沒有聽過就是了?!蓖豕珖@了口氣,留下圣旨,與二人分別行了禮,便回宮復(fù)命去了。
楚竹將圣旨打開,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合起來,交給了沈巳。
沈巳隨意地將圣旨丟給了小旗子。
那一丟,差點將小旗子半條命丟掉。
“你怎么看?”鬼使神差般地,楚竹問道。
“不知?!?p> 也是,楚竹苦笑著搖搖頭,沈巳能怎么看?他能有自己的想法已經(jīng)不易,更何況是去猜測別人的想法。
還有兩日,且先多方位打探一番吧。
祁北邊境。
烈日當(dāng)空,旱魃為虐,如惔如焚。
一望無際的泥土地已經(jīng)被曬得干裂,如同一張無邊的網(wǎng),讓人喘不上來氣。
一隊奴隸被人押送著,一步步向著更北方的地方而去。
奴隸們都汗衫汗褲,大部分皮膚暴曬在烈日之下,曬得黑紅一片。
隊尾處一個奴隸,胳膊腿和手全用布條裹著,帶著一個大帽衫,只露出一雙死寂的眼睛。
他的身形也不算瘦,卻也不是很強壯。
最讓人在意的,是他那種與生俱來的氣質(zhì),淡漠疏離,又高高在上。
哪怕是推搡一下,都覺得自己好像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一樣。
押送的人拉開自己的面罩,喝了幾口水,便小心地蓋起來,收在腰間,仔細(xì)用布衣蓋著,怕水分蒸發(fā)。
“伍達大哥,你說這個人是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我怎么總覺得他身上的氣息怪瘆人的。”利孜走到領(lǐng)頭的面前,有些不安地問道。
伍達瞥了那人一眼,抬手拍了拍利孜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要多想了,這年頭不得了的人物都在繁華的城里,誰會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受罪?!?p> “等干完這票,哥兒幾個去最近的城鎮(zhèn)好好休息十天半個月?!?p> 伍達說完,所有人的眼里都有了一絲盼頭。
他們都是跟著伍達的,無父無母,不知出處。
他們是販賣奴隸到鄰國的牙子,這些奴隸的來歷不一,有自愿賣身的,有村鎮(zhèn)里拐的,還有因為人頭不夠,半路上遇見劫住的。
這些人被賣到鄰國,大部分都是被拉去做人盾,就是戰(zhàn)場上的人形盾牌。
極少數(shù)會有別的價值,不過這就不是他們考慮的內(nèi)容了。
這幫人沒有仁義道德,殺人越貨是常有的事情。
他們也沒有國籍,混跡在兩國邊境,也只是為了自己能活下去。
眼下他們正在運送一批奴隸到鄰國,越過這片土地,再翻過一座山谷,看到紅黑絲帶飄揚的地方,那就是他們的交易場所。
再忍一忍,差不多第二日下午就能到。
“大哥,我看這些人都快撐不住了,本來105人,現(xiàn)在只剩97了。”利孜有些擔(dān)心,手不自覺放在了腰間的水壺上。
倒不是他心軟,他只是怕人少太多,對方出的價格會大打折扣,如此又是白忙活。
伍達沉默片刻,吹響了胸前掛著的骨哨,“原地休息一刻鐘,都自覺點,誰在生了不該有的心思,直接腿打斷,扔在著暴曬,等著喂食畜牲們。”
“聽見沒有,老實點!”
有人推了一下隊尾的那個人,卻忽地被一道如刀視線盯住,那一瞬間,他只覺得如臨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