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等我
好景不長,邊城沒安穩(wěn)幾天,又是烈日灼心,河流湖泊幾乎是一夜之間干涸。
祁北再次迎來了一場大旱。
令人措手不及。
這天氣反復(fù)無常,讓人心生不安。
偏生此時,邊城流傳起了一則謠言。
謠言的主角還是楚竹。
內(nèi)容與京都城的那則相差無幾。
楚竹再怎么神經(jīng)大條,也發(fā)現(xiàn)事情的不對勁。
好像冥冥中有一只無形的手,總試圖將她推入深淵,不得超生。
流言正盛,成了邊城百姓茶余飯后的必然內(nèi)容,甚至有人開始丑化流言的主角。
他們怎么也想不到,被他們批判的人,與將他們從瘟疫的水深火熱救出來的,系同一人。
除了楚竹自己。
不,還有沈巳,沈巳最近做的夢越來越多,全是關(guān)于楚竹的前世今生。
多到讓他愈來愈沉默寡言。
夢境里的一切,都與現(xiàn)實一一契合,如果夢里的事情必然發(fā)生,那楚竹,必死無疑。
他需要做些什么。
逃……
對,只要他帶著她逃離這個地方就好了。
楚竹也知道邊城是不可能再待下去了。
這流言的針對性太明顯,如果她繼續(xù)坐以待斃,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無法預(yù)料的事情。
兩人匆匆與沈冶打了聲招呼,楚竹連霜絳都沒有帶,就跑路了。
獨留沈冶一人在所謂的郡主府里,一臉懵逼。
他怎么就覺得,這兩人好像逃難似的。
沈冶沒多想,繼續(xù)看著陳文交上來的折子,多是祁北最近的地形探測,天氣分析。
一刻鐘后。
沈冶這心里忽地開始發(fā)慌,胸悶不止。
“殿下,殿下不好了,郡主……郡主他們……”陳文身邊的副手連滾帶爬地沖進了沈冶的書房。
沈冶“騰”一下起身,身后的椅子豁然倒地。
“郡主他們怎么了!”沈冶捂著心口,吼道。
副手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但是嗓音一直抖個不停,勉勉強強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了出來。
楚竹和沈巳從郡主府出來,就坐著馬車打算出城。
沒想到平時空曠的南街,竟來來往往全是人。
當(dāng)時有人看見她坐在馬車?yán)?,就好像著了魔一樣,直接撲了過來,嘴里喊著,“妖孽,妖孽去死!”
那人嘴里含糊不清,大致能聽得出“妖孽”,“大旱”,“瘟疫”,“天譴”等詞。
幾個詞一串,人們瞬間想到那個瘋傳的流言。
楚竹,就是那個妖孽!
幾乎是同一時間,所有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神空洞,嘴里機械地念叨著,“妖孽去死!”
每個人的聲音交疊在一起,讓人心顫。
沈巳將楚竹護在身后,取了馬車的韁繩,拉著楚竹翻身上馬。
馬蹄高高揚起,發(fā)出響徹云霄的嘶鳴,極速朝著城門奔去。
那些尋常百姓,速度竟瞬間爆發(fā),死死地跟在兩人的身后。
那模樣,駭人不已。
楚竹沉著一張臉,“他們都中蠱了。”
明明邊城封鎖,為什么還會有人偷摸進來,神不知鬼不覺將一城百姓下蠱。
水嶺溫家……
楚竹眸子里泛過一絲冷意。
以前她沒多想,現(xiàn)在想來,這溫家,似乎就是奔著她來的。
先是蛇肆引發(fā)的蠱人,再是邊城百姓狂躁……
目標(biāo),只有她一個罷了。
“不怕。”沈巳的聲音沉穩(wěn)清冽,自頭頂傳來,讓楚竹不安的心有了一絲安慰。
守城的鎮(zhèn)北軍,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了暴亂的百姓,追著一匹馬,馬上面兩個人。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臥槽!
是郡主和七殿下!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并不覺得這些人是在和郡主兩人玩你追我趕的游戲。
而且百姓們的狀態(tài),很不對勁!
“開城門,去攔著那些人!”陳文急吼道。
前去阻攔的人,都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卻盡數(shù)被撞飛。
甚至連看,都未曾被看過一眼。
那些百姓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沖著楚竹二人飛速而去。
你見過一群人,無論男女老少,速度狠勁兒都一絕嗎?
他們今天見識了!
陳文沒了主意,連忙讓副手去通知沈冶。
等沈冶趕到的時候,入眼的就是滿城瘡痍,百姓四仰八叉,疊在一起。
沈巳暈死在城門邊上,手邊飄落著一條純色抹額,那抹紅色梅花,鮮艷欲滴。
陳文跌坐在地上,看見沈冶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連哭帶爬到沈冶旁邊。
太嚇人了!
他活這么大頭一次遇到這么嚇人的東西。
城門開的一瞬間,百姓蜂擁而上,拉扯著楚竹騎坐的馬匹,不知道是誰,一下子將沈巳拽掉,楚竹帶馬,瞬間被人潮吞沒。
接著,空氣中就彌漫著絲絲血腥味。
沈巳發(fā)了瘋一樣,拼命往人群中擠去,頭上的帷帽被擠掉,露出那一雙絕世異瞳。
“阿竹!”沈巳嗓子都喊啞了,只覺得一顆心被狠狠地撕扯,蹂躪,疼痛不已。
“你們看什么,快幫忙!”城墻上的陳文嘶吼。
下面的鎮(zhèn)北軍立馬上前,幫沈巳往里擠。
效果甚微。
“阿巳……”
一聲微弱響起。
沈巳渾身一顫,那聲音他已經(jīng)刻入了骨子里,生生世世無法抹去。
“阿竹!??!你等我!”
可無論他怎么努力,永遠(yuǎn)都到不了她的身邊。
就像在夢里,他看見一個手背有疤痕的男人,親手將她殺死時一樣……
無助,心痛……
每次夢到這一刻,沈巳都會驚醒,一身冷汗,渾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
誰來……救救她……
沈巳逐漸沒了力氣,卻忽地聽見一聲雷鳴,萬里無云的晴空,瞬間烏云密布,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雨落在百姓們身上的瞬間,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接著雙眼一翻,暈死過去。
沈巳拼了命往中間爬去,將楚竹從人堆里扒了出來,目之所及,皆是斑斑血跡,在大雨的沖刷下,觸目驚心。
陳文等著還未反應(yīng)過來,忽地眼前一亮,一道閃電落下,等回過神來,卻不見了楚竹的蹤影。
沈巳攥著她抹額的一角,昏迷不醒。
“這是……什么鬼情況……”沈冶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何為無力感。
沈冶俯身將沈巳抱起,眸子清冷,“你先檢查一下百姓的情況,如有必要,武力鎮(zhèn)壓?!?p> “是。”陳文應(yīng)道。
沈冶聽見懷里的沈巳喃喃不停,側(cè)耳聽去才聽清,他始終喚的,都是“阿竹”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