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狂儒
春庭學(xué)宮。
軒轅青衣于林中撫琴，曲調(diào)悠揚，似有婉轉(zhuǎn)愁腸，撥云見月之態(tài)。
先生煞是溫良的眉眼低斂如云，凝視著手中細(xì)絲，不斷輕顫。
一聲音律錯亂，細(xì)不可聞。
守在亭外的青衣小童卻抬起打著瞌睡的頭，一臉疑惑。
一道氣機(jī)隱匿于林中，猶如古靈精怪的精靈一般四處亂竄，似在玩樂。
軒轅青衣擺好木琴，緩緩站起身子。
“你來了。”
空蕩的竹林，只有溪水流淌之聲，如同碎珠落入玉盤。
“怎么，不認(rèn)我這個師兄了？”
軒轅青衣嘴角微揚，無奈搖頭。
再轉(zhuǎn)過身，一道白色身影從竹林處虛幻而生，漸漸由模糊化作清晰。
“師兄。”
宋北橋左手輕撫玉扇，俊秀面龐清爽之余多了些微醺之意。
“北橋?！?p> 軒轅青衣臉色如常，只是指了指木琴對面的石凳。
“坐?！?p> 兩人如同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一般，沒有絲毫矯情，但卻也沒有多余的話語。
宋北橋低頭翹著木琴，又瞧了瞧自己手中的玉骨青扇，不由搖了搖頭。
“師兄，這琴，還留著呢?！?p> 軒轅青衣到了一杯茶，輕輕擺在宋北橋面前。
“此琴已有靈韻，歷久彌新，每當(dāng)我細(xì)撫琴弦，都能與我共鳴?！?p> “新琴琴聲悠揚清脆，琴弦亦如蠶絲般堅韌柔滑，但老琴亦有妙處，琴弦光潔順手，琴聲深沉古調(diào)，平添幾分老友重逢的年華滄桑之韻。”
宋北橋輕笑一聲，“師兄還是那般會說話，你送我的扇子，我也留著呢?！?p> 宋北橋忽然展開手中玉扇，青色扇面緩緩打開，一條青龍浮現(xiàn)與扇中山水之間，似有靈性，微微蕩漾。
“北橋，此來京城，所為何事？”
軒轅青衣喝了口茶，淡道。
“自然是想念師兄了，特來尋舊。”
宋北橋擠了擠眼睛。
“老師應(yīng)該也知道你回來了，你......”
未等軒轅青衣話音說完，宋北橋當(dāng)即搖了搖扇子。
“不去?！?p> “來春庭學(xué)宮見你，已是極限，師兄，你知道我這個人的?！?p> “罷了。”
軒轅青衣垂下眼眸，他這個師弟這些年樣貌倒是沒什么變化，仍舊是那把鋒芒盡顯，俊逸無雙。
一如當(dāng)年。
“你來京城，也是為了那位？”
軒轅青衣所幸不再遮掩，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
宋北橋自然也沒有驚訝，只是覺得有些好笑。
“我能為了誰？我這個人，向來是哪里有趣，我就愛呆在哪里。這大楚都快被我逛遍了，無甚有趣之處了，但是回過頭來，卻發(fā)現(xiàn)，咦，這京都里倒是聚集了不少平日少見的人才，熱鬧得很，這不，我就來了?！?p> “一個人？”
宋北橋搖了搖扇子，伸出兩根手指。
“兩個。”
“兩個？”
軒轅青衣有些好笑道：“我家?guī)煹艹鱿⒘耍抑眿D了。”
“非也，非也?！?p> 宋北橋嗔怪地瞪了一眼軒轅青衣，心想你這么老都沒娶媳婦，我這么年輕，干什么那么早成家立業(yè)，好不快活。
宋北橋不由得想到游歷山河時碰見的那位被自家婆娘拽著耳朵，任由耳朵被拉長兩倍愣是不敢還嘴的那位還了俗的半步地仙境小金剛。
“不可娶妻，不可?！?p> “那是何人？”
軒轅青衣有些疑惑，能伴著自家?guī)煹芤煌鲇?，能忍受他這驢脾氣的，還能有誰。
“是我收的一位書童。”
在軒轅青衣的注釋下，宋北橋無奈，只得繼續(xù)說下去。
“幾年前我路過懷州時，碰見一伙賊人劫空了一座村子，偏偏是這么個小丫頭，躲在一處柴垛內(nèi)，愣是沒被找著，我瞧她天資聰穎，便帶在身邊了?！?p> “你殺了他們？”
軒轅青衣有些篤定地詢問。
宋北橋聳了聳肩，“那當(dāng)然?！?p> “留著干嘛？”
軒轅青衣點了點頭，握著杯子的手，也漸漸放松下來。
“這些年，在外游歷，如今倒是成了個游俠了？”
“誒誒誒，師兄，這話不對，不叫在外游歷，說的好像今日我回到這個家了一般。”
“我呀，四海為家，倒也快活?！?p> 軒轅青衣笑笑不作答，“書讀得如何了？”
“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兩個本命字，羞愧羞愧，不如師兄?！?p> 軒轅青衣意料之中，點了點頭。
“哪兩個？”
宋北橋嘴角噙著笑，好似淘氣孩童一般嬉笑道：
“不告訴你?！?p> 說完，逃也似的不見了蹤影。
一陣清風(fēng)穿過了亭前，守在門口的白衣小童再次疑惑地抓了抓腦殼。
奇怪，剛才有什么東西飛過去了嗎？
宋北橋身影消失在亭中，但片刻，兩道聲音卻再度傳來。
“書生仗劍去，天地沉入海！”
聲音嘹亮，張狂地不像樣子。
軒轅青衣腦中，仿佛幻想出一片景象。
云巔之上，一位白衣書生手持一柄樸實寶劍，傲立颯然。
“誰言儒生無劍氣？雄斬云海時，此中意氣，仙碑不足書！”
狂儒宋北橋，本命字。
劍！
不同于傳統(tǒng)劍修的殺氣凜冽，秉性純罡，書生劍修可謂意氣風(fēng)發(fā)，揮斥方遒間劍氣縱橫，何等風(fēng)流！
軒轅青衣喟嘆一聲，眼里不免流露出一絲艷羨，很快湮滅。
“羨青山有思，白鶴忘機(jī)?！?p> 宋北橋的聲音漸漸淡去。
“這小子?！?p> 軒轅青衣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己這位師弟，到最后還賣了個關(guān)子，這第二個本命字，他竟然悟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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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橋出了春庭學(xué)宮，身影轉(zhuǎn)瞬即逝。
他沒有動用一品以上真氣修為，畢竟此時城中隱藏著不少一品甚至超品高手，他還不著急露面。
宋北橋微微一笑，再轉(zhuǎn)過身來，面貌卻忽然變得蠟黃病態(tài)起來。
他整個人夜裝成一副病懨懨的體態(tài)，彎下腰緩緩?fù)胺阶呷ァ?p> “沒記錯的話，應(yīng)該就是這鷹陽街吧。”
望著鷹陽兩字牌坊高高掛在兩側(cè)，宋北橋沿著街邊整整齊齊的各姓府宅慢慢行走。
“高府?！?p> 嘿嘿，到了。
宋北橋嘴角掛起一抹邪魅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