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床前明月光
過多睡眠唯一不好的下場是凌晨很早就睡醒了。
劉病已睜開眼，聽著旁邊的老頭子呼呼打著呼嚕，倒十分佩服他這一點，除了吃飯，其他不管什么時候都是在睡覺。
劉病已望著漫天星辰，似看到了那浩瀚的蒼穹布滿了細(xì)小的珍珠，在夜空中閃閃發(fā)亮。
一件愁心事不覺間翻涌上來：數(shù)萬人的吃飯問題，這是眼下最讓劉病已頭痛的事。
在沒有有效的謀生渠道的情況下，只能另辟蹊徑。
靠著到深山狩獵，還有挖野菜，流民們的吃飯問題暫時得到了改善。但焦慮感也很強烈，基本上是吃了這頓沒下頓。
這種焦慮深藏在每一名難民心里，時不時爆發(fā)出來的便是難以掩飾的戾氣。昨晚上，城池內(nèi)就爆發(fā)了幾波打斗。有些為了爭搶食物，有些為了爭搶窩棚，有些純粹是因為想打架而制造矛盾。
一種不安情緒在流民營中蕩漾，大有肆虐的跡象。
劉病已將程謙，還有老工匠、疾醫(yī)、書生等人找來，商議著如何才能讓大家閑著無事可做。
心閑生余事，人閑生是非。只有讓大伙兒都忙起來，才能保持一定的穩(wěn)定性。
大家略微沉思后，開始各抒己見。
“我發(fā)現(xiàn)附近深山里到處是蒲草。”率先說話的是老工匠羅百義。
大伙兒一聽他有了什么新思路，便朝他看去。
羅百義繼續(xù)道：“我們可以采集來，編織成芒履，拿到杜縣官道旁的曲江集市上去賣?！?p> 大伙兒聽了后點了點頭。
芒履就是草鞋。用蒲草編織，做地好點兒的話，可以起到保暖護足的作用。雖然草鞋簡陋，由于草鞋價格低廉，而且輕便、耐水、防滑，可以隨穿者千里之行，很受百姓喜愛。
“編織芒履可以稀釋一大部分老弱婦孺，這個方案可以。”劉病已一直在為不能安置那些既不能去山里挖野菜，又不能做縫補衣物的人而發(fā)愁，沒想到此刻有了解決方案。
程謙卻皺了皺眉頭，說到：“草鞋的價格太低廉了，曲江集市十日才一開，到時候的銷量也不會太高，就怕大伙兒付出得多收獲少而心存怨言?！?p> “這個倒不用擔(dān)心，先讓她們有活兒忙起來?！眲⒉∫鸭皶r止住了大伙兒的悲觀情緒。
說到這里，疾醫(yī)張景捻著胡須說到：“深山里確實有很好好東西啊，單就這幾日給大伙兒診治用的草藥都是這城池外的深山里采集到的。”
劉病已聽了，眼前一亮，“張叔可以選一些比較靈透點兒的人去深山采集草藥，這樣既可以滿足我們的日常需要，多余的部分可以拿去賣給曲江對面的醫(yī)館?！?p> “好辦法！”張景高興起來，“近日老夫發(fā)現(xiàn)了幾個年輕人頗有醫(yī)學(xué)潛質(zhì)，老夫正想著收他們?yōu)橥侥亍！?p> “這是懸壺濟世造福于民的好事兒！我們大力支持！”劉病已給予了贊成票，“疾醫(yī)本來就掌養(yǎng)萬民之疾病。張叔教授越多的學(xué)生，我們的人就能越快得到診治了！”
“好！好一個懸壺濟世！”張景摸了摸腰間挎著的一個大葫蘆，覺得劉病已的這一說法夸贊的便是他本人，頓時又將包了漿的葫蘆再次撫摸起來。
對于孩童的安置，劉病已對幾名書生說到：“不能讓孩子們成了整天瘋玩的野孩子。你們幾位根據(jù)最新的統(tǒng)計，將孩童收攏起來。我們臨時開辦學(xué)堂，教授孩子們識字和算術(shù)?！?p> 劉病已的這一提議，也得到了眾人的點頭。
解決了眼下的系列問題后，程謙仍舊給劉病已潑了冷水：
“眼下最缺的就是錢了！那么多人一天的米糧消耗不是小數(shù)目?！?p> “錢從哪兒來？糧食從何處來？”
“自從咱們跟昔陽家撕破了臉，賑濟粥鐵定沒了。”
“縣衙也是鐵定了不管大伙兒的死活了?！?p> “大家這樣無所事事耗下去，也不是長久的辦法?！?p> ……
這些事劉病已不是沒想過，也有了初步方案，程謙此刻說了起來，劉病已便現(xiàn)場解疑答惑：“先解決錢的事。愿意回鄉(xiāng)的我們發(fā)給路費盤纏。不愿意回鄉(xiāng)的，就地安置。我們再解決田地的事?！?p> “錢和田地都不是小問題?！背讨t搖了搖頭，表示無可奈何。
劉病已卻微笑著說到：“還是那句話：拭目以待！”
……
當(dāng)朝陽剛剛露出大地平面時，杜縣東南角的廣場上，眾流民整齊劃一地端坐在地上。
而在流民的最前方，高臺之上，訓(xùn)誡亭里，放置著一張破桌子。
桌子后端坐的正是劉病已。
他端起碗來，噓溜了一口滾燙的熱水，抬眼看到狗三兒率領(lǐng)那隊看家護院的百十人到災(zāi)民周邊圍攏著盤腿坐下，便放下了碗兒。
劉病已清了清嗓子口，捏起一截長方形的小木塊，往特意找來的一塊板巖石塊上一拍。
“啪！”聲音清脆而嘹亮。
偌大的廣場頓時安靜下來，眾人紛紛抬頭看向他。
劉病已把右手一抬，伸出食指一指天空，朗聲念誦到：“難難難，道德玄，不對知音不可談，對上知音談幾句，不對知音枉費舌尖！”
說到“舌尖”的時候，聲調(diào)猛地一下子抬高，隨后便摸起窮摔木板兒往石板上一砸。
“啪”地一聲脆響，在場的人頓時摸不著頭腦，但覺得甚有意思。
此時，坐在最前面的小團兒猛地拍著手掌，喊了一嗓子：“好！再來一個！”
石榴兒也學(xué)著高聲喊了一嗓子：“再來一個！”
周圍的人也受了鼓舞，有模有樣地學(xué)著，紛紛舉拳喊到：“再來一個！”
“再來一個！”
……
劉病已望著臺下的流民們越來越像模像樣了，也就欣慰不已。
小團兒、石榴兒都是他事先教會的托兒。
前世的他，作為綱絲兒，極其喜歡單口相聲，尤其迷戀這單口相聲，尤其喜歡評書類的單口節(jié)目。
當(dāng)然，這一世的人們自然沒接觸這一廣受百姓好評的形式，劉病已也就能夠憑借著記憶自由發(fā)揮了。
這一想法還是今晨晨練時，狗三兒稟報的消息：附近的野菜不多了，恐怕大伙兒要到深山里去，可是那里的野獸太多了，恐怕大伙兒有生命危險。這樣以來，大伙兒的口糧成為最為棘手的問題。
劉病已琢磨著昔陽家不會善罷甘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有仇不報非君子！何況對待那個視流民如草芥的冷血家族，更不能心慈手軟！”一個大膽的報復(fù)計劃在劉病已的腦海中形成。
而觀望難民區(qū)與富戶區(qū)之間有官兵重重把守，要想成功混過去，就得有一身像樣的衣服，還得弄一些營生物件，否則，怎能從銅墻鐵壁的重重包圍中進得了富戶區(qū)呢？
流民們的口糧，還有新近所需衣物，總不能靠打家劫舍，也不能靠偷盜。貧民區(qū)的百姓本來就對流民心存芥蒂，怎肯再做些齷齪之事。
只能靠自己的雙手賺錢。
而賺錢的營生，在這貧民窟里，能找到什么活計？
思來想去，劉病已覺得民眾的歡迎率和接受度最高的就是評書了。耍一耍嘴頭子，用好故事吸引住人，讓這些百姓打一些賞賜，幾日下來，估計就能置辦齊整衣物，還有維持幾日難民的口糧了。
當(dāng)下，劉病已整理了前生所記憶的精彩段子，便撒下不少人手去貧民區(qū)，邊敲梆子邊吆喝起來：
“邦邦邦……”
“聽先生說書了！閱世間百態(tài)，品百味人生，盡在劉病已評書劇場！”
“邦邦邦……邦邦邦……”梆子響過幾聲后，胡同那邊也有人正在喊喝：“閱世間百態(tài)，品百味人生，盡在劉病已評書劇場！”
……
此時節(jié)，劉病已剛背誦完一首定場詩，便看到村巷街口聚集了不少當(dāng)?shù)匕傩铡?p> 愛看熱鬧，自古便是一大優(yōu)良傳統(tǒng)。
何況，因為流民涌來而關(guān)閉家門許久的人們早已憋得不透氣。一聽說有稀奇事，便迫不及待地奔涌出來，瞧瞧熱鬧。
劉病已頓時來了興致：“好！再來一個定場詩，聽好了！”
大伙兒頓時安靜下來。
“十冬臘月大雪降，老兩口兒睡覺搶熱炕，老頭兒要在炕頭睡，老婆兒就不讓不讓偏不讓；老頭兒抄起了頂門閂，老婆兒拿起了搟面仗，老兩口兒叮叮當(dāng)當(dāng)打到大天亮，挺好一熱炕，誰也沒睡上！”
“哈哈！”
“轟……”
劉病已剛剛說完，場下的人，還有村口的百姓頓時大笑起來。
劉病已一看，對于凡夫俗子，只能擇一些淺顯易懂的段子來講，才能受到奇效，于是接二連三拋出一些俗段子來：
“初三十三二十三，兩口子吃飯把門關(guān)。蒼蠅叼走一個飯米粒，老頭子一怒追到四川，老婆家中算了一卦，傷財惹氣，賠盤纏?！?p> “轟……”
“哈哈……”
“再來一個！”
“再來一個！”
臺下的人頓時群情激憤。
劉病已心說：“好！來個狠一點兒的！”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