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師弟!”
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將陳天元從奔跑在無盡幽暗森林的夢境中驚醒。陳天元睜開眼,輕輕拭去臉上的汗珠。只見郝師兄站在門口,正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只見到手中把玩著一個奇怪的器具,無數(shù)復(fù)雜的零件組合成一個球狀物體。
陳天元向窗外看去,天還未亮,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喃喃道:“郝師兄...”
“師兄一點都不好!師弟怎么可以睡懶覺呢?”郝帥開玩笑著說,“從今日起,每日寅時都要起床修習(xí)?!?p> “寅時?”陳天元揉了揉耳朵,“這么早?我沒有聽錯吧?”
郝帥無奈的扶了下額頭,竟有一絲獨特的魅力:“喲呵,還有起床氣!這可怪不得我。師父囑咐過了,明年便是飛星,這十五個月內(nèi)每日都必須如此。你快些起來。昨日師父特意請來了正好北上路過角星城的貴客,正是殛云派四大山主之一的慕容雪。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p> “一炷香的時間?這個時段也有機關(guān)種子運行的嗎?”陳天元有些不甘心,“我聽師姐說子時之后機關(guān)種子便不運作了?!?p> “殛云山主哪里需要機關(guān)種子?”郝帥又好氣又好笑,“他們可是御劍而來?!?p> “域鑒?不是從角星城來的嗎...怎么又是域鑒了呢?”
郝帥并不說話,一把把陳天元從床上拉起來:“就是御劍!快起來,前幾日師父用機關(guān)器賺的繚納幣可是全部用來宴請這位貴客了!除了銘和師弟,我可從沒見過師父對誰有這么好?!?p> 陳天元緊張不安地爬起來,慌亂的穿上了郝師兄準(zhǔn)備的衣服。那是一件暗紅色的長袍,在長袍的被的背面繡著與昨日大堂一樣的圖案,在九宮格的東北方位繡著一個小小的山字。
“快穿上!這個是師父做的乾坤鎖你也拿上?!?p> 陳天元連忙接過乾坤鎖,緊跟著郝師兄走出房門,踏上機關(guān)梯,不過這一次,卻不是往下,而是徑自向上方升去,直到最高處的平臺。
是個晴夜,寂然無聲。天元踏上平臺,看見師父和師兄師姐們都已列成一隊。
平臺中間放著一塊小小的多面體,在夜間發(fā)出流轉(zhuǎn)的光芒。陳天元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東西,不由的出神了。
“黑子!”師父見到他喚了一聲,“何事如此驚奇呢?”
“門子在?!标愄煸琶?yīng)道,“門子...門子從沒有見過星星,因此很是驚奇。”
“恩...”謝屏山聽到,對這個小徒弟不由心腸一軟,“你且過來。”
陳天元看了師兄一眼,拘謹?shù)呐蚕驇煾浮?p> “你可知兩百年前有位奇儒?”師父問。
“門子知道徐儒?!标愄煸吐暤?,“郝師兄與門子說過。”
“恩...”謝師父撫了撫光潔的下巴,“徐儒可謂是絕代風(fēng)華,與同時代的陳寶先生并稱神州兩大驕子。他生前與殛云有些淵源,有“元素“一說。那你可知何為元素?”
陳天元搖了搖頭。
“五行為元,諸道同一。徐儒認為,每個人生來便是由不同元素的集合。道家稱之為“五行“,巫家稱之為“炁“,佛家稱之為'相',而這都不過是各個理論的片面說法。域鑒府博采眾長,命名為“元素“。世人皆知是的金木水火土這五行,歸因為生辰八字、命理諸星。可是世間若只有五行,那么機關(guān)術(shù)屬于哪一行?”謝師父見他沒有聲響,自顧自的說著,“這哪只有五行?這有十五行?!?p> “金、木、水、火、土?!敝x師父將手按在陳天元的肩上,“那么為何不能兩兩組合呢?金火為雷電,金木為鑄器,金水為冰體,金土為光相,木水為毒障,木火為嵐風(fēng),木土為機關(guān),水火為虛念,水土為砂巖,火土為幽冥。共十五行元素。”
“那為何不可兼容三種元素呢?徐儒與藥圣論道,得出五行相生相克的結(jié)論,雖有十五種,但專修其一種便足以耗盡余生。為師說與你聽,是想告誡你,這世間如此美麗神秘,可千萬年來時代是在進步而人心卻沒有,我們尚未理解這個世界,便已走到生命周期的盡頭。這是如此傷感和無奈的現(xiàn)狀。學(xué)習(xí)機關(guān)要術(shù),不可抱著怨恨,亦不可心有自私。黑子,為師希望你能有所追求,不被情緒蒙蔽了雙眼,限制了自我的成長。為師年輕時,一心想的是,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大概是天賦有限,未能做出如何的成就。我在你的眼里,見到了和我幼時相仿的純粹??赡芪覀冊叵嗨?,因此有熟稔的感覺。記住,術(shù)業(yè)有專攻,為師可是很看好你的!”
陳天元一時聽的熱淚盈眶,不知說些什么。只是“砰砰砰”跪在地上磕了三個大響頭。
“還不是因為袁家大公子才這么說的...就欺負黑黑不懂事...”謝夢遙嘀咕著。
謝屏山似是憂郁地抬起頭,望向天空。此夜疏云淡月,繁星點點,一時有出塵的意味。
陳天元也抬起頭,順著師傅的目光望向西邊。只見盡西邊有一縷瑩白色的亮光,呼嘯著朝這座城池墜落。
陳天元一時百感交集:星辰墜落!難道師父已經(jīng)知道天目城要遭此大劫,難道師父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危以保護我這個無用的小徒弟和全城無辜的百姓?原來那個多面體的東西是某種機關(guān),而師父...而師父對我說的教誨真的如最后的遺言一般。
陳天元一時忍不住,眼淚泉涌,他站了起來,極為用力的擁抱謝屏山。
謝屏山驚愕了一下,轉(zhuǎn)瞬臉色變得溫柔,拍拍陳天元的后背,似乎在說:不過是件小事。
陳天元不停的抽泣著,可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轉(zhuǎn)過身,像那日冰柱上盤繞著的大鳥,展開絕望而自由的雙臂朝著光芒來臨的方向。
“不!”陳天元痛苦的憤怒的不甘的嘶吼,像是一道更亮的光劃破了黑夜的寂靜。他已經(jīng)失去老陳了,他不想再失去師父了。眾人都為他忽如其來的情緒震住。
那道光芒越來越亮,似乎轉(zhuǎn)瞬就到眼前。不,那不是一道光,是七道...
“師父!不要!”陳天元哭喊著,大家默默看著他,欲言又止。他已經(jīng)失去村子了,他不能再失去這個家,“我真的...真的很喜歡這里!”
光芒逐漸旺盛,那是不同顏色的光。
唯有中間那道光熾熱瑩白,轉(zhuǎn)眼落在了平臺上。
“謝屏!別來無恙!”一道中年嗓音出現(xiàn)在陳天元的身后,“域鑒府果然海納百川,門下弟子奇特?zé)o比。如此聲嘶力竭,可見純真未泯,殛云派自愧不如!”
這...陳天元轉(zhuǎn)過頭。哇噻...這是神仙嗎?
七位男子立于顏色各異的飛劍上,穿著古樸的道袍,留著飄逸的長發(fā),無風(fēng)自動。尤其中間那名中年男子,穿著一席勝雪白衣,布靴下的長劍通體瑩白,發(fā)出耀眼奪目的光芒。
“咳咳...”謝屏山老臉一紅,他也不知道陳天元剛剛那一瞬間怎么回事,“雪長老,讓您見笑了...咳咳...這便是北海之事的唯一幸存者...可能是天生如此,也可能是后遺病癥...我也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如此特別..咳咳...”
陳天元尷尬的站在原地,看向謝夢遙和郝師兄。他們紅了臉,不知是自己給機關(guān)門丟人了,還是他們?nèi)讨Α?p> “哦?這就是北海的...?”那名男子手一揮,那柄長劍隨著指尖滑動的方向,華麗而又自然地收在了他背后的劍鞘中,“原來如此。”
隨著他的舉動,剩余六名殛云弟子齊刷刷的收起了長劍。
“黑子是唯一的幸存者。來,黑子,見過雪長老?!?p> 陳天元跪下,“砰砰砰”三個響頭,“見過雪長老。”
雪長老一時驚訝行此大禮,覺得這孩子萬般可憐,遭此大難,而又神志不清,于是正色道:“老夫殛云派殘云峰慕容雪,見過小黑子兄弟?!?p> “恩...說來神奇...”謝屏山夸張的搖搖頭,“這小孩能活下來。倒是有一個蹊蹺的地方。”
“哦?”慕容雪撫了撫白色的長須,“何處蹊蹺?恩...元素鑒定的事,老夫說到做到,你也別賣關(guān)子了。”
“最不尋常的是結(jié)界上有一道裂口。而那裂口,不是冰原界的獸族留下的。而是...”謝屏山冷冷的道,“我們懷疑,那是囚牛!”
“嘶...”以慕容雪的定力也忍不住將驚訝露于臉上,“這是真的嗎?”
謝屏山搖搖頭:“并不是很確定,只是袁家公子是如此判斷的?!?p> 慕容雪沉吟片刻:“袁君寶聲名在外,不是魯莽之人,想來有些依據(jù)。謝屏,既然時間緊迫,元素鑒定,我們現(xiàn)在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