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陳洪聞言,立時收斂了笑容,斜睨著蔡騰,陰陽怪氣的說道:“皇上念在蔡大人多年辛勞的份兒上,特意送給您一份天大的恩典,難道咱家不該向大人道喜嗎?依著蔡大人的意思,莫非還是皇上錯了?”
“皇上自然不會錯?!辈舔v漸漸收斂怒容,強(qiáng)忍著心頭的不悅,道:“皇上圣恩浩蕩,臣銘感五內(nèi),待天亮上朝時,臣自會入宮當(dāng)面叩謝皇恩,此事就不勞煩陳公公您操心了。”
“呵呵呵...”陳洪掩嘴笑了笑,旋即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干爹讓咱家給你帶句話,皇上已經(jīng)下詔處死了人犯,亦賜了人犯的母親一條白綾,蔡大人,大仇已報,望你好自為之。”
“皇上圣明?!辈舔v沖皇宮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道:“有皇上為臣做主,臣自無話可說?!?p> “蔡大人不愧是當(dāng)今天下一等一的聰明人,咱家就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忒省心?!标惡楣戳斯醋旖?,離開前仍不忘譏諷蔡騰兩句,
“呵呵。”蔡騰不甘示弱道:“在下這座廟實在太小,就不留您這尊大佛入府喝茶了,您還是趁早打道回宮,去做您的二祖宗吧?!?p> 陳洪一怔,旋即面色陰沉的冷哼一聲,咬牙切齒道:“蔡大人在戶部做了十一年的戶部左侍郎,應(yīng)該比咱家更有心得吧?”
蔡騰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旋即得意洋洋的出言譏諷道:“本官的確在戶部做了十一年的戶部左侍郎,但承蒙皇上厚愛,委本官以禮部尚書之職,將來保不齊還有出將入相的機(jī)會,倒是陳公公您,做事的時候可得仔細(xì)著點,您上邊有深得皇上寵信的高庸,下邊又有深得太子信重的劉瑾,嘖嘖嘖,前有猛虎,后有惡狼,陳公公,前途渺茫啊?!?p> 論耍嘴皮子,陳洪得管蔡騰叫爺爺。
“慢走...不送?!辈舔v許是覺得陳洪太弱雞,實在懶得與他多費口舌,于是一把搶過被陳洪捏在手里的圣旨,轉(zhuǎn)身向府內(nèi)走去。
陳洪一怔,旋即看向空空如也的右手,陰惻惻的冷笑道:“老東西,膽子忒大,竟敢明目張膽的與咱家動手,真不知死?!?p> “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痹诓谈T前留下一句狠話之后,陳洪便帶著人打道回宮,向雍靖復(fù)命去了。
蔡騰走在自家的青石路上,總覺得腳下有些輕飄飄的,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直到踏進(jìn)大堂的那一刻,蔡騰的臉上仍舊掛著一抹難以掩飾的微笑。
一眾同僚見狀不禁暗暗好奇,心道:孫子被人縱馬踩死了,他怎么還笑得出來?
性子急一些的干脆直接問出了口。
兵部主事鄒若安不明所以的皺了皺眉,旋即一臉好奇的問道:“大人何故發(fā)笑啊?”
蔡騰自知失態(tài),于是連忙收斂笑容,換上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孔,嘆道:“皇上圣明,已下詔處死了害我孫兒性命的犯案人員及其母親,我家孫兒大仇得報,老夫焉能不笑???”
眾人聞言,盡皆露出了一臉恍然的表情。
鄒若安皺了皺眉,遲疑道:“皇上此舉,是否有矯枉過正之嫌?”
蔡騰堅定地?fù)u搖頭,道:“案犯之母本為賤婢,因有幾分姿色,而被武昌侯納入房中,然而,此女一朝得勢便忘乎所以,上不遵家中主母,待下又極為嚴(yán)苛,有今日之禍,皆因不修德行所致,實在死不足惜?!?p> 鄒若安點點頭,旋即想到了什么,于是開口問道:“明日早朝,是否按原計劃行事?”
蔡騰搖搖頭,道:“皇上親自出面,為蔡某一家主持了公道,我等又豈能做出有負(fù)圣恩的事情?”
鄒若安深深的看了蔡騰一眼,旋即看向被他拿在手中的圣旨,道:“皇上可有旨意?”
鄒若安的話頓時引起了在場眾人的注意,于是大家紛紛開口,向蔡騰詢問起了圣旨的內(nèi)容。
蔡騰索性當(dāng)眾宣讀了圣旨內(nèi)容。
眾人聞言,倍感深受鼓舞,強(qiáng)忍下上前道賀的沖動,紛紛說了一些皇上圣明之類的話,便在蔡騰的安排下,各自離開了蔡府。
鄒若安走在了隊伍的最后,當(dāng)他走到正門時,下意識的回身看了一眼,當(dāng)他看到正門之上那面燙金大字的匾額時,只覺得十分的諷刺。
鄒若安是雍靖十年的進(jìn)士,時年三十二,為官五載,心中尚存著一絲抱負(fù)和熱血。
當(dāng)他看到蔡騰當(dāng)眾宣讀圣旨的那一刻,他便已經(jīng)猜到了事情的結(jié)果,這根本就是一次雍靖與清流之間的政治交易。
雍靖付出的籌碼是一個罪大惡極的人犯、以及一個無辜母親的生命,而得到的卻是清流集團(tuán)的忠心與感激,雍靖僅僅略施小計,便一手制造了清流集團(tuán)與勛貴之間難以調(diào)和的矛盾。
有清流集團(tuán)在前方為自己牽制勛貴集團(tuán),雍靖才可以躲在幕后高枕無憂的過著自己想要的舒坦日子。
想明白事件的始末之后,鄒若安當(dāng)即快馬加鞭的向家中走去,到家之后,他徑直前往書房,連夜上了一道奏疏。
一夜無話。
第二天,雍靖如往常般起了一個大早。被高庸伺候著用過早飯之后,雍靖習(xí)慣性的來到御案前,隨手翻起了連夜送進(jìn)宮里的奏疏。
雍靖絕對是個勤奮到令人感到發(fā)指的狠人,他每天至少要批閱數(shù)百道奏疏,即便是在夜里,他仍然要安排兩位內(nèi)閣人員以及秉筆太監(jiān)在內(nèi)閣值房里處理連夜送進(jìn)宮的奏疏,如此一來,他便可以第一時間對連夜送上來的奏疏進(jìn)行批閱了。
雍靖雖然在雍靖十三年遭遇了刺殺,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治國理政的熱情,刺殺給他帶來的最大改變是自打雍靖十三年之后,他直接取消了御門聽政這一環(huán)節(jié),此后他又將常朝改成了小朝。
每天辰時,雍靖會在養(yǎng)心殿接見京內(nèi)三品以上官員的覲見,除此之外的其他時間里,他只在必要的時候召見自己想見的官員。
雍靖百無聊賴的翻閱著手中的奏疏,偶爾會發(fā)出一聲輕笑,亦或是善意的吐槽。
“父皇,兒臣昨日在外忙了一天,著實累了,今兒向您告一天假,便不來養(yǎng)心殿問安了,還請父皇多多見諒?!?p> 雍靖看著李壽命人呈遞上來的奏疏,道:“這個臭小子,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p> “主子,縱然殿下沒規(guī)矩,那也是被您慣得?!备哂古踔槐?,小心翼翼的放在雍靖的面前,道:“這是主子最喜歡喝的雨前龍井,有些燙,主子可得仔細(xì)著點?!?p> 雍靖瞥了高庸一眼,笑罵道:“狗奴才,你也越發(fā)的沒規(guī)矩了?!?p> 雍靖說著,打開茶杯的蓋子,將茶水晾在一邊。
與此同時,小黃門來報:“啟稟主子,諸位閣老已經(jīng)到了?!?p> 雍靖說著,便翻開了鄒若安連夜呈遞上來的那道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