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又給你女朋友帶早點?你這量也只夠一個人吃吧?你不吃?”一地攤女老板將一袋饅頭和一杯豆?jié){遞給一個高中生。
“阿姨,我說了好幾次了露露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發(fā)小,我只是順便給她帶的,我也不喜歡吃早餐?!备咧猩鸁o奈的解釋。
“阿姨懂,不用害羞。”老板笑呵呵的戳了戳手,想讓手暖和一些。
“阿姨,那我去上課了?!备咧猩且粋€男孩,一米六八左右的身高,小眼睛,皮膚粗糙,衣服更是有點舊,也有些過時,看著有些土里土氣的,但還算干凈。
避過阿姨,子木笑的不知不覺,就喜歡這種默默的感覺。默默的做事,所有人都不知道,像是一種付出。對,付出,愛一個人就是要付出,就會有甜蜜的感覺。
提著早點就大步的走向教室,這時教室還沒有幾個人,不過男孩帶早點給的女孩露露,卻是在其中的,女孩在認真的預習課本,男孩也沒有打擾,只是輕輕的把早點放在女孩可以看到的桌子上,就回到自己的坐位上。
女孩拿起早餐開始吃了起來,順便也在看書,有幾個周圍的你同學看了一眼露露,就繼續(xù)學習了,待到?jīng)]人注意時,男孩才抬起頭來了癡癡的看著女孩。
女孩長得其實并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美,可以說說很一般,不過很會穿搭,笑起來很甜美,很有感染力。
過了許久,男孩這才回過神來,拿去數(shù)學課本,開始解題。
男孩是公認的七班數(shù)學成績好的,特別是在幾何題方面更是第一;不過在高一的時候由于老師講課速度太快,數(shù)學就差,基礎(chǔ)不好,盡管男孩后面一直在補,可有些知識就是不懂,沒有辦法;而在分班之后遇到一個講解緩慢的老師,終于又提升上來,如果只是章節(jié)考試還得了幾次班級第一,甚至有一次直追理科重點班第一的分數(shù),但是一到綜合考試如期中期末考試就一般了,最多維持前幾名。雖然,這只是一個超級普通的高中。
“子木,你數(shù)學都那么好了還那么抓,你提一下英語和文綜,也好過只抓數(shù)學吧?”
一個和男孩關(guān)系不錯的女孩問道。
“英語就算了,怎么學都學不懂,文綜老師說是他們自己改卷比較嚴格,如果是全國改卷會寬松一些,我不擔心?!?p> “那你也沒用必要抓數(shù)學不放吧,你都那么厲害了,然后再厲害一些讓老班批評我們的時候怎么辦,你考一百多了,我們考十多分?!?p> 女同學的樣子有些氣急敗壞,不過卻是裝的?!?p> 我只是不想她問我數(shù)學的時候我說我不會。”
子木抬起頭來,看了眼女同學,低頭悄悄的說道。
“誰?露露?”
“嗯?!?p> 子木有些臉紅。
“唉,你們這些人…”
一周悄悄的過去,一男一女走在一條荒蕪的大路上,大路是石頭鋪墊的,凹凸不平,看著有些年頭了。
“子木,謝謝你天天給我?guī)г绮秃痛蛑形顼?。?p> 露露幽幽的說了一句。
“沒事,反正我自己也要出去吃,你負責學習就好了,我負責你的飯?!?p> 子木看了露露一眼,發(fā)現(xiàn)露露的帽子和圍巾都被風吹歪了,手揣在兜里,縮著身體,就伸出手來給她理正。而露露則是有些害羞和躲避。
“你知道嗎,我姐畢業(yè)出來沒有找到工作,然后又重新學了一個美甲美睫,花了一萬多塊錢,天天被我媽罵,我現(xiàn)在這個成績能不能考上也不知道,我真的不想待在這個家了。”
女孩低頭,眼神有些暗淡。
子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想了一下,便說道“沒事,有我嘛,你英語還不錯,只要把數(shù)學補上去就好了,數(shù)學嘛,我擅長,包在我身上!”
子木大大咧咧的,本來想掏手出來拍拍胸脯,考慮了一下溫度還是放棄了。
過了一會兒,露露也沒有說話,于是子木又問“高三快結(jié)束了,你想報什么學校?”
“學校?我也不知道,最好是省外的吧,離這越遠越好,不過考上就不錯了,沒得挑。你呢?”
“我?省內(nèi)的吧,我不想離得太遠,不過我會優(yōu)先考慮省外的,省內(nèi)的不好發(fā)展?!弊幽具呎f邊看著露露,想看看她有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后面這句謊話,可露露自始至終都沒有什么變化,子木不禁有些失望。
“那你想填什么專業(yè)?”子木怕冷場了尷尬,只好繼續(xù)問道。
“不知道,不過我想當模特,這樣就可以穿好多好看的衣服,還不用掏錢買?!?p> 這一次,露露終于露出了些許的期望,配著她那清脆的聲音,子木一時間看得有些癡了,一不著意被腳下的石頭拌了一下,差點摔倒。露露見此更是樂得哈哈大笑,腰都差點直不起來。
子木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剛才露露說的話,便目測了一下她身高。不由嘀咕了一句:“一米六的模特…”
“你說啥?”露露眼睛一瞪,帶著一臉的殺氣,整句話她沒有聽清,一米六到是聽到了,于是故意嚇他。
“沒說啥,我是說我想填服裝設(shè)計,以后我天天給你設(shè)計衣服穿,讓你有好幾個房間來放衣服。”見露露看過來,不由得有點心虛,只好放點誘惑。
“你說的哈,可不是一天兩天,一輩子那種,我到時候一天換一件…”看著她那笑起來眼睛彎成的月牙兒,子木心里滾燙滾燙的。
“一輩子…”而距離高考,已經(jīng)只有兩個星期了。
子木悄悄趁沒人注意,凝望著露露,露露最近似乎心情不錯,兩個小酒窩時常浮現(xiàn)在臉上,總戴著耳機,可可愛愛的。
玩手機的時間也長了起來,總在深夜還能看到她評論別人的說說,但是,子木和她聊天總要等許久才見回,子木也漸漸不知道說什么了。
又一個周末放學,兩個人走在大路上。
女的活躍,男的沉默。子木很少看到露露這活躍的樣子了,本來這樣賞心悅目的一幕,必當打心底里開心的,不知道為什么,子木開心不起來。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在這條路上,曾有一個荒蕪的春天,路邊開了幾株雪白的紅梓花,她歡快的花下雀躍,用手機刻錄下一張張美艷春天的容顏。
“曾有一天,我們花雨里矗立,凝眸而望…”
什么?
”露露并未聽清子木的呢喃,眉頭一皺,甚是不解。
“沒…沒什么…”收回目光,低著頭,臉發(fā)燙,呼吸急促,子木祈禱露露沒有聽到剛才的話。
“阿木,這個是我男朋友的QQ號,你加一下?!表樦抗馔?,露露依舊在走路,只是將一張紙條遞了過來,手里緊緊握著手機,神色也一些不自然。
子木聽了這話,突然就停住了,死魚似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紙條,牙齒咬著嘴唇有些發(fā)抖,一時之間嘴半張開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么了?”
“沒什么,我才想起來我試卷沒帶回來…”腦子一片混亂的子木脫口而出這句話,就彳亍的走著,宛若行尸走肉;耳朵里聲音也小了,偶爾聽到露露的聲音,又脫口而出的回一句。
不知不覺的,高考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月了,考得怎么樣,子木也不知道,子木去了工地上班,也許是為了掙點學費。而在今天,終于可以查成績了,子木麻木的拿出手機查詢了一下,474分,一個不高不低的分數(shù),一般文化的話470大概也可以上本科,墊底的那種。
一個班的人差不多都查了成績,還發(fā)在了班級群里,子木終于還是忍不住去看了一下露露的分數(shù),文科生,502分,一個勉強可以上二本的分數(shù),子木還是擠出了一絲笑容。
使勁的拍打著身上的水泥灰,順便朝著學校的方向走去。
今天班主任叫所有人去填志愿,在門衛(wèi)古怪的眼神中,子木緩慢的走進教室,在幾個同學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找到自己原來的座位坐下。
過了許久,班主任來了,嘰里呱啦說了一堆,子木也沒有注意,找了志愿書隨便選了幾個填了就交了,正準備回去繼續(xù)上班,卻聽到了露露的聲音。
“阿木,你填了什么學校?”
“忘了!”
“你…阿木你的分數(shù)還是有可能的…不要放棄。”
“呵呵,無所謂,你沒什么事的話我去上班了?!?p> 子木微瞇眼睛,看著回去的路。
“你等等,阿濤說你…喜歡我?”
“阿濤是誰?”子木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有了一個猜測。
“阿濤就是我…我男朋友?!甭堵堵曇粲行┆q豫,但卻是斬釘截鐵的,本就如此的事。
“果然。”子木心里苦笑。
“我怎么可能喜歡你,兔子不吃窩邊草你不知道嗎?好了,我去上班了,你好好選?!?p> 大步的挎著,恨不得可以飛。露露看著他像避禍似的離去,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去。
子木更像一個肇事者,想盡快離開這個車禍現(xiàn)場,這座城市早已沒有了他掛念的理由,唯有靜默。
三年過去了,露露再沒有出現(xiàn)在子木的生活里。閱覽在這之前,更像是一幅畫,驚艷了一段時光,銘刻了一段記憶,毀了一段念想。
子木在她的大學門口擺了一個攤,賣的都是以前她愛吃的,這三年來一直帶著口罩,就算別人問也只是說自己長得丑,倒也沒有人見過他的面容。
第一年的時候,露露和她男朋友曾經(jīng)幾次來一起買包子,眼光都在男孩身上,后來漸漸的是那男孩來,她也來過幾次,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后來就再也沒有見到了。
子木從剛開始的心痛到麻木,雜亂的頭發(fā)與口罩之間,那小眼睛里流露著一絲無奈,漸漸的又瞇了起來,沒有生意的時候,就靠在座椅上,看著那天空,那白云,那風;或是閉眼,跟著學校街道上雜亂的音樂搖擺。
時間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夜里,子木確定這個時間再沒有生意了,收拾了篷車,打算收攤了。
這時候,一個人影搖搖晃晃的走過來,一個不冷丁的就被路面凸起的石頭畔了一下,一個勁的就撲到了他背上。
子木感覺到了背上有人,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女學生,衣著暴露,濃妝艷抹,此刻卻是爛醉不已,迷迷糊糊。
連忙將人扶起,再一呼喚早已睡熟了去。
轉(zhuǎn)了半天也不見有一個相關(guān)的人,只好背在背上,一只手推攤子,一只手在后背兜著人,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那背上的柔軟,子木的心里蕩漾著漣漪,卻又想到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孩子,只有那么幾次手短暫的觸碰,也是一樣的柔軟,可此刻心卻彳亍了,身體麻木而又艱難的前行。
次日晨。
子木柔了柔惺忪的眼睛,從地上爬起來,目光在狹小的空間里尋找那少女的身影,卻不曾看見,愣了片刻,這才活動身體,睡地鋪的難受倒是許久沒有體會了,余光卻看見桌子上有一張紙條,上面寫道:陌生人你好,感謝你的收留,有緣再見。
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無名無姓,連道謝都有些敷衍,子木卻沒有在意。
抹了一把枯燥得像抹布的臉,就收拾東西去擺攤了。
而在子木的背后不遠的地方,一個女孩悄悄的尾隨。
麻利的擺了攤,開始準備著制作早點,此刻天才漸漸有一些光亮,路燈顯的更加昏黃,看著升騰的熱氣,子木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再有一兩天,就能籌夠買房子的錢,那一棟房子不大,也不豪華,甚至已經(jīng)住了好幾年,想買,是因為一個女孩對他說她喜歡這懂房子,雖然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走了,好久好久,可子木也喜歡上了這房子,所以就想買。
“老板,兩個肉包,一杯豆?jié){。”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甜甜的在子木耳旁響起,將他拖回現(xiàn)實,麻利的打包好遞過去,自始至終目光也沒有長時間停留在女孩身上。
“真是一個木頭?!迸⒏读隋X,轉(zhuǎn)身的瞬間嘀咕道。說完還悄悄的偷看了一眼,只見那人依舊沒有什么反應,女孩這才一臉喪意的離去。
到了九點半,基本上就沒什么生意了,不過來回也很累,所以子木一直以來都是自帶凳子,然后發(fā)揮特長,發(fā)呆。
總是不止一次的去幻想某一個時刻如果說了什么話會怎么樣,又如何如何…最后想得多了厭倦了又換一個念頭繼續(xù)想,餓了就拿賣剩下的早點應付,然后繼續(xù)。
在眼前朦朦朧朧的時候,感覺有一只手在眼前不斷晃蕩,子木這才回過神來。
看著眼前的女孩,女孩子很漂亮,大眼睛長頭發(fā),嫩綠色毛線衣配著緊身牛仔褲完美的勾勒出女孩動人心弦的身材,配合著大眼鏡的書生氣質(zhì),子木有些癡了。
“那個感謝你昨天晚上沒有讓我流落街頭?!敝皇前V呆的子木聽見女孩的感謝,子木聽到,但是沒有回應,只是麻木的一笑,便繼續(xù)發(fā)呆,目光不再女孩身上繼續(xù)留戀。
“喂,和你說話呢,聽見沒有?!弊幽鞠胍痛肆私Y(jié),女孩那里肯放過,糾纏著不放。
“你是聾子還是啞巴…”“你就不能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嗎?”子木有些厭煩了,轉(zhuǎn)了一個方向繼續(xù)發(fā)呆。
漂亮的女孩子不是沒見過,見過很多,可漂亮有什么用,漂亮的女孩子把漂亮當做資本,撒嬌,騙同情心各種手段去不勞而獲,擇偶標準更高,對一般的人只是撩一下,不是高富帥至少也得富。
見子木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女孩眼珠子一轉(zhuǎn),直接不理會子木,蹦蹦跳跳的離去,子木樂得清凈,換了個舒服姿勢繼續(xù),卻又被學生顧客的聲音喚醒,而繼續(xù)忙碌。也是他做的東西好吃,不然定是沒幾人買。
到了點,循環(huán)往復著,推著破舊的鐵皮車,回到家里,疲憊的躺在沙發(fā)上,過了許久,睜開眼睛,子木這才發(fā)現(xiàn)房間與往日有些不同,干凈整潔了許多,平日也有打掃衛(wèi)生,算不上干凈,也算不上臟,可今日確實干凈整潔了。
“咣當。”
似是廚房里傳來的聲音,循著廚房走去,只見一少女正在收撿地上的破碎的碗片,見子木走來,慌慌張張的小聲道,“我本來想給你做飯感謝你一下的,不小心…”
子木彎腰接過瓷片丟到垃圾袋里,打開電飯煲,煮好的飯正冒著熱氣,用勺子挖了一點到嘴里品嘗,然后一臉復雜的看著女孩。少女被他看得臉發(fā)燙,賭氣似的搶過勺子,品嘗了一下,俏臉通紅,夾生的。
再看菜板上那七零八亂的土豆,,又是一臉的復雜。
子木拿起菜刀,將土豆切成粒,又把生飯加水弄散,從旁邊拿過兩個砂鍋,簡單處理了一下,重新做了一鍋砂鍋飯,這是露露最喜歡的飯,做了那么多次,子木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狀況,也不知好不好吃。待關(guān)了火,揭了蓋,一股香氣撲面而來,女孩頓時食欲大振,大塊爾哚,子木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不久前,另一個女孩也是如此。
“大叔,你做飯那么好吃,我以后的伙食就交給你了!”女孩含糊不清道。
聽到女孩對自己的稱呼,有些哭笑不得,目光正好掃過鏡子,看見鏡子里面色枯黃,胡子邋遢的自己,大叔這個稱呼好像也不為過。
“大叔,你的臉該打掃了!”少女端著碗,閃動著明亮的大眼睛。找來剃須刀,推剪等工具,在少女歡聲笑語的折騰下過了半個小時,總算是把臉解救出來,面色暗黃,不帥,但是也不算丑。
許久之后,少女離去,子木呆木的臉漸漸地軟化,終于有了一絲笑容掛在臉上。
“這樣似乎也不錯?!币坏赖筒豢陕劼曇糇宰幽镜目谥袀鞒?,這是他一年多來說的一句話。
時間悄悄的溜走了半年,這半年里,子木的房子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淺灰色變得五彩繽紛,隱約有了一絲愛情的痕跡。
得益于女孩,子木做的東西越來越好吃,生意越來越好,漸漸地有了一個成功男人的穩(wěn)重。
子木有種奇妙的感覺,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回父親,的到了女孩的撒嬌,有一絲愛情的感覺,卻有感覺不算,子木也想不清楚,只是享受著這一份平靜與美好,這樣便已足夠。
只是最近,女孩來的少了,互動也少了,有過一次經(jīng)歷的子木,有了一些猜測,一個如果喜歡另一個人,和他(她)的接觸自然會增加一些,和別人的接觸會少一些,有時候會是因為一些事,子木對女孩所知不多,子木從不說話,女孩也從不說自己的往事,只是一起做有些喜歡的事,子木只知道,女孩很開朗活潑。
終于,子木在一次進貨時,見到女孩拉著一個女孩的手,很親密的樣子。
像是一個陌生人,子木靜靜的看著兩人,像是看一部愛情片,只是有點小小的失落,可兩人在一起只是志同道合,并沒有發(fā)生戀人行為,又有什么可值得悲哀。
……
子木走在大路上,下著小雨,耳朵里塞著耳機,播放著某歌手的《雨中飄蕩的回憶》,心里卻是空落落的。
他回想著前一天的畫面。同樣的雨夜里,子木等待著女孩來吃飯,可女孩遲遲沒有來,就在子木準備了雨傘,準備出門的那一剎那,子木通過窗子看到女孩就在門前舉手敲門,卻又猶豫的放下,要知道,女孩進門從來不敲門,子木在家也從來不鎖門。
子木默默地看了幾分鐘,女孩始終沒有敲門,也沒有進來,子木終于還是開門出去了。
當女孩看到了子木時,子木也第一次看到那種集不安、愧疚、矛盾、倔強于一臉的女孩,子木有些明了了。
“大叔,我…有男朋友了…”她雙手十指相扣,目光躲閃,子木點頭,只是女孩低著頭沒有看到。
子木伸手想將女孩拉進屋子里,女孩卻躲開了,子木的手一時之間僵住了,隨后便先走進屋子。躊躇了半天,女孩終于還是鼓起了勇氣,說出了一段自己曾經(jīng)不敢相信的話。
“大叔,和你相處的這一段時間我很快樂,但是,我是一個大學生,我還沒有品味青春的激情,還有大把的美好時光可以消費,我話多,我不想一輩子和一個啞巴過一輩子。
感謝你在我失戀的時候給我?guī)淼臏剀昂透袆?,但是現(xiàn)在,我有一個愛我的男朋友,他有錢,哪怕他會和我吵架,但是事后會和好,會道歉,會哄著我;我們可以一起去逛街,看電影,唱歌,我想體會別人所擁有的一切,我知道你喜歡平平淡淡的溫馨,可我喜歡驚喜和刺激…”
女孩的眼角流下了晶瑩的淚珠,可子木卻是感覺到了刺心的痛。
“我祝你幸福!”
子木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平復心情。
“你…能…說話…”
女孩一臉震驚,仿若打破了世界觀,一個從來沒有說過話的人,說話了。
門外的雨漸漸的小了,而今天,是中秋節(jié),一朵朵煙花絢麗綻放著,可子木覺得好刺耳,城市,太喧鬧了。
突然之間,他覺得有些累了,想回家了。
在女孩的注視和喋喋不休下,子木簡單的收拾好了東西,可以時刻準備出發(fā)。
聽到女孩說的最多的一句問話“你會說話,為什么一直瞞著?一直不說話?讓我像一個傻子?…”
女孩大聲咆哮,她只感覺自己被欺騙了。
“當你歡歡喜喜的許下了一個又一個諾言,卻都沒能實現(xiàn),是不是很打臉?而事實卻是:不是我做不到,而是人家不需要,呵呵。”
子木自嘲。女孩突然愣住了,直到今日她才發(fā)現(xiàn)了子木的另一面,或者說真正的子木。
“你心中有一個女孩對嗎?”
“曾經(jīng)有?!?p> “那……”
“好了,明天帶他來這里吃個飯吧!”
“你想…”
“沒什么,只是想見見他?!弊幽倦S意的躺在沙發(fā)上,隨意的道,這一刻的他,再沒有了女孩所認識的子木的一絲痕跡。
……
女孩的男朋友終于還是沒有來,不知道是女孩沒有說還是人家壓根不想來。
女孩卻是早早來了,和子木吃一大桌子的菜,兩人各吃各的,像是自己一個在家。
吃完飯的子木,靜靜的看著女孩吃完,然后收拾,最后提起了早已準備好的行李,和女孩一起走出那矗立于寒風中的房屋。
“你能不走嗎?”
女孩突然拉住子木,像是哀求。
子木回頭,可以清晰的看出她眼中即將滑落的淚,她是真心的,子木的心有些軟了,他問自己,還能回到從前嗎?也許再也不可能了!停滯的腳步再次抬起,化為堅定。
“你知道嗎?我微信里就有幾十個喜歡我的人排隊,只要我表露出想要某一件衣服的意思,就會有人爭先恐后的給我買,我都沒有跟你要過什么,就只是想要和你回到從前,有那么難嗎?別人擁有的我也想要,有錯嗎?為什么你要這么對待我?為什么?”
女孩終于崩潰了,撕心裂肺的喧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甭牭竭@話,子木終于明了,如殺人狂魔般的笑著,那表情像是極樂,又像是痛苦萬分,極度扭曲,淚流滿面?!?p> 你笑什么?你笑什么……”女孩咆哮著,她不懂,子木也不懂,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不知不覺間下起了蒙蒙細雨,霧籠罩著,子木朦朧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女孩的聲音也漸漸地消失,仿佛被迷霧所吞噬,在這世間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
回過神來,子木繼續(xù)走著,一路向西,朝著家鄉(xiāng)的方向,曾經(jīng)懷抱著一腔熱血和激情來到這個城市,本以為可以滿載而歸,風風光光的回到家鄉(xiāng),光宗耀祖,也許,早在高考失敗的時候就一敗涂地了吧。
一路之上,遇見了各種場景,卻是讓他愧疚不已,有努力掙錢養(yǎng)家的大姐,努力挖藥掙錢湊學費的小姑娘,失戀的胖子……太多太多,也許,這些才是真正的生活,柴米油鹽。
也曾遇到了小偷,騙子,手機被偷,手里錢也耗光,加上用的,子木本來就是徒步,想要感受生活,如今有些舉步維艱。
在他死死護住的相機里,與那個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相關(guān)的照片早已全部刪個干凈。
留下的,都是一些平凡的人的日常,粗糙的皮膚,黝黑的面孔……,若是在藝術(shù)家眼里,也許都是佳作。
除此之外,子木也開始感覺身體不對勁,虛弱無力,又沒錢去做檢查,終于在一個傍晚暈倒。
……
忍受著耳邊的嘈雜,子木接連度過了兩個迷茫的夜晚,大腦終于漸漸地清晰,睜開眼睛,陷入眼簾的,是一個面色瘦黃的姑娘,還有一個小姑娘,在忙忙碌碌。
“姐姐,我們自己都吃不飽了,你為什么還撿一個人回來?”小姑娘委屈巴巴的,摸著扁扁的肚子。
……
又一次睜開眼睛,感覺身體愈加的虛弱了,聽力愈加的差了,時有時無,耳朵邊也吵雜,小姑娘在哭,那姑娘在忙碌,有時也在以淚洗面。
逐漸清醒的子木雖然身體還是糟糕,但是腦子還是清醒的,他已經(jīng)漸漸地弄清楚了倆個姐妹的處境,想要幫忙,卻是真正的有心無力。
“姐姐,我們救他就已經(jīng)很對得起他了,你不能再花自己的救命錢了!嗚嗚,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小姑娘早已哭得稀里嘩啦。
“沒事的,丫丫要乖?!蹦桥影矒幔曇魠s是有氣無力。子木愈加的愧疚了。
也許是上天眷顧,也許是子木為姑娘之精神所感動,子木的身體恢復了,第一件事就是尋找食材,給兩姐妹好好的做一頓好吃的,而小丫頭總是和子木做對,就是想把他趕走,為家庭節(jié)約開支,卻只有做飯的時候是一個乖孩子。
好在子木手藝還在,重操舊業(yè)依然穩(wěn)穩(wěn)當當,就是食材欠缺了些,經(jīng)過一番折騰,賺了些小錢,這才把攤子擺了起來。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子木知道了姑娘的名字,劉芳,一個普通的名字,一個普通的女人,在子木昏迷的時候就已經(jīng)付出不少,如今條件被子木改善了一些,也依舊拼命的忙碌,病愈加的重了。
子木生意越來越好,可對劉芳的病依然沒有任何的幫助,劉芳的病需要做手術(shù),這點錢根本不夠,九牛一毛。
可終于看到了希望。其實劉芳知道自己的病沒救了,病,醫(yī)生也沒有病人自己感受深刻,她努力的賺錢,只是想在走前為丫丫這個可愛的妹妹留下生存的希望,努力一點,就多一些。
而子木,努力,只是為了這女子輕松一些,可這女子太犟,像頭牛一樣。
劉芳對子木就如同服侍丈夫一樣,子木對劉芳像對待妻子,兩人相敬如賓,只是劉芳像個傀儡一樣活著,子木勸說多次無效,于是陪著。這個家也許只有丫丫正常罷。
手術(shù)還是去做了,失敗了,劉芳彌留之際,托付丫丫給子木,子木答應了。
子木將劉芳火化,抱了個壇子回家,偷偷的找了個地方埋了??粗鴿M臉期待的丫丫,想哭,卻又不敢哭。
“丫丫啊,姐姐的手術(shù)成功了,姐姐啊正好看到了一個招工廣告,一個月五千多呢,她怕來不及就先去了,要給丫丫你掙學費?!弊幽炯t著眼睛說著。
“我不要上學,我要姐姐,我就要姐姐,她為什么不回來……”
這一夜注定是不眠夜……
十年過去,丫丫考上了大學,知道了姐姐的事,也理解這個外來的哥哥,沒有責怪他。
“子木哥,等我畢業(yè)我就嫁給你。”丫丫的聲音在耳畔縈繞,子木找了個山上咆哮著,卻哭不出來,本在十年前就該流的眼淚,早已干了,不甘,委屈,憤怒……這一切一切的情緒,早已被歲月磨平了。
子木掏出了自己留下的幾百塊錢,全部買了酒,自己一個人喝著,醉醺醺的感覺最是微妙,睜開眼睛,在迷霧里,看見了高中,看見了露露,她在表白,和子木上了同一個大學,愛情讓很多人羨慕嫉妒恨;看見了那個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她改過自新,恢復了以前歡樂的時光,做回了一個平凡的女孩;看見了劉芳,病好了,為自己而活,這個黃臉體弱的堅強女子臉上終于有了笑;看見了丫丫,帶了帥氣的男朋友回來,一家人其樂融融。
喝著喝著,子木睡著了,規(guī)律聲若有若無,漸漸地又寂滅了。
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