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主任？不可能！
最終李多多還是沒聽白展的，去找計財處。
原因很簡單——她不相信白展能辦到。
不過白展仍然霸占了她的紙筆，又搶回了自己的辦公室，李多多無奈，只好先回車間了。
辦公室出來，順著墻走幾十米，就是車間正門。
紅磚墻上刷著巨大的白色標語“安全生產(chǎn)、責任到人”，離墻一米多，有一排可以坐人的花池，花池里種著灌木。
那些灌木是五年前，李多多進廠的那年，廠里種下的，她一直很喜歡。
每年一到季節(jié)，她就會拿著個大剪子，自己跑去修建十七車間外的這些灌木。
“一眨眼，五年過去了啊……”她嘆了口氣，“我十八歲進廠，現(xiàn)在都二十三歲了……”
“都成了老姑娘了。”
一想到自己的年齡，李多多就又嘆了口氣。
她，李多多，人如其名，家里弟妹眾多，李多多是老大。
在重男輕女的家庭里當大姐，絕對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女人的作用就是盡快嫁人?！边@是父母總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可李多多不想那么快嫁人，她想證明自己，不比男人差！所以她一直想靠自己努力，當上車間主任，甚至更高的職位，來證明自己。
她甚至都和家里人達成共識了——只要她當上車間主任，家里人就不再催促她的婚事。
終于，第三年，她當了班組長；第五年，她當了車間主任……副的。
因為白展冒出來了。
一想到白展，李多多就氣的牙癢癢。
本來，十六、十七兩個車間，都是新成立的車間，車間里都是沒什么經(jīng)驗的年輕女工，以李多多的經(jīng)驗和資質(zhì)，拼個車間主任是很有希望的事。
結(jié)果沒想到，這么一個偏僻冷門衙門的官兒，居然也有人買！
沒辦法，誰讓人家老爹，是廠里的退休老主任呢。
只是，這樣一來，李多多恐怕就得嫁人了……
李多多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兩條長袖子。
走到車間門口，她往車間里望了一眼。
沒有生產(chǎn)任務(wù)，女工們都坐在自己的縫紉機前，互相聊著天。
有的人在吹口琴，還有的在打毛衣。
死氣沉沉。
李多多心里冒出這幾個字，她搖搖頭，在車間門口的臺階上坐下，看著電線上的麻雀。
要是我能像麻雀一樣自由多好啊……
“抽一根兒？”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李多多回過神，扭頭看了一眼。
身邊是個短頭發(fā)姑娘，她的頭發(fā)只比寸頭稍微長一點點，眉毛筆直鋒利，眼神明亮。
見李多多看她，這短頭發(fā)姑娘把煙盒遞過去：“來一根兒？念筱姐那兒拿的。”
“魏步靜，你怎么也學(xué)著金念筱抽起煙了？”李多多搖搖頭，拒絕了她。
“這不是心煩么！”這個叫魏步靜的短發(fā)姑娘，取出一根煙，塞嘴里點燃。
她咳嗽了幾聲，又抽了一口：“我心煩??！咱車間太倒霉啦！廠里拖欠好幾個月，白主任那傻子還把補發(fā)工資的機會讓出去！”
“車間里又沒生產(chǎn)任務(wù)，大家心里都憋著火。剛剛，有兩個組的姐妹差點打起來，就是周婉的組和柳冬梅那組?！?p> “就剛才我還聽到有人在吵架，不過我去找念筱姐要煙了，就沒聽到是誰和誰在吵架。”
“哎多多姐你不是說你去設(shè)計褲子，要帶咱們生產(chǎn)脫貧嘛，怎么坐在這發(fā)呆了？”
魏步靜一開口，就是連珠炮似得一大堆話，李多多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打斷了她：“停停停！”
“你這一下子說一大堆，我都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了……魏步靜，你這說話得改改了?！?p> “改不了啦，誰讓我是魏‘不’靜呢？”魏不靜自己吐槽了自己一句，她抽煙的時候，三根指頭捏著煙，歪著頭，瞇著眼，她看了李多多一眼，“白主任把咱們車間的姐妹們坑死了……多多姐，這批褲子如果賣不掉，咱車間就要垮了吧？”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李多多搖搖頭，“聽計財處的溫主任那意思，恐怕最近幾個月都沒有錢能收回來。”
“那你是不是就只能回去嫁人了？”魏步靜問道。
“……可能是吧?！崩疃喽嘁幌肫鸶改笧榱硕噘嵅识Y錢，給她介紹的那些大齡男子，她心里就一陣煩躁。
“柳冬梅她們從白主任家回來，白主任說保證幫咱們解決問題……”李多多搖搖頭，把腦海中的負面情緒驅(qū)逐出去，對魏步靜說：“然后，剛才的時候，他來廠里了。白主任說，他要幫咱們設(shè)計那款褲子……你說，他有沒有可能真的把那褲子設(shè)計出來？”
噗嗤。
魏步靜一下子笑出了聲：“多多姐，你是不是和白主任吃了同款假藥啊？他能設(shè)計出褲子？”
“你就說萬一嘛?！?p> “沒有萬一，任何人都有可能，但他，白主任，沒可能?！?p> “那萬一呢？萬一他真設(shè)計出很好的褲子呢？”李多多對這件事，還抱著最低希望。
“別鬧了，他要是能設(shè)計出……那我就……”魏步靜思索了一下。
“你就怎么？”李多多問道。
“老娘就陪他去賓館，他想對老娘做什么都行?！蔽翰届o瞇著眼，嗤笑了一下，“多多姐，你自己來吧，指望白主任？沒可能的。”
“我其實也知道沒可能，我就是想想?！崩疃喽鄧@了口氣，“唉，真難啊。”
兩人一起安靜了下來。
李多多看著麻雀，魏步靜吐著煙圈。
安靜了幾秒后，魏步靜開口了：“邊小雨、周婉、侯曉琳、金念筱……”
她念了一串名字后，小聲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啊?！?p> “你說什么？”李多多沒聽清她的話。
“沒什么?！蔽翰届o站起身，踩滅煙頭，轉(zhuǎn)身朝車間里走去，指了指從遠處走過來的白展，“白主任找你來了哦?！?p> “對了?！蔽翰届o走了兩步，扭頭對李多多道，“甭管是你設(shè)計的，還是白主任設(shè)計的，等開工后，我會多做幾件的。”
魏步靜走后，李多多站起了身，看著走過來的白展：“什么事？”
“褲子設(shè)計出來了，我現(xiàn)在要去趟計財處。”白展瞇著丹鳳眼，回答道。
“……啊？這么快？”
聽到白展說褲子設(shè)計好了，李多多瞪圓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