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當(dāng)中,媽媽不斷詢問我們預(yù)計留到何時,而總算不再交叉雙腿、挺直脊背的勞倫這時終于開口營救我,輪到她回答媽媽上千個連珠炮似得問題中的其中幾個。
我利用這個空余時間,把行李扛到樓上去。就在我爬上樓梯的瞬間,媽媽叫住我,說她已經(jīng)為勞倫準(zhǔn)備好了客房,并為我的床鋪好了全套嶄新的床單,然后她又加了一句,說不定那張床對現(xiàn)在的我而言會太小。我邊笑邊登上最后一級臺階。
天氣很好,媽媽提議我們在她準(zhǔn)備晚餐時,出外透透氣。我?guī)е鴦趥愄剿鬟@座童年的城市,不過也沒有什么東西可以介紹給她。
我們沿著我從前走過無數(shù)次的道路走下去,一切都沒變,走過一棵梧桐樹,想起我曾經(jīng)在某個憂郁的清晨,用小刀在樹皮上刻字。疤痕已愈合,而我當(dāng)年驕傲題下的句子,已經(jīng)被埋入深深的樹木紋理中:“維多利亞好丑。”
勞倫要我聊聊童年,她是在城市里長大的孩子,想到要向她坦承我們星期六的活動就是去超市,這念頭實在是讓我高興不起來。當(dāng)她問到童年每天的活動,我推開一間蛋糕店的門,向她說:“進來,我讓你見識見識。”
伍德的媽媽坐在柜臺后方,一看到我,她滑下高腳凳、繞過了收銀臺,沖進我的懷里。
是啊,我長高了?這是當(dāng)然的啊,也該是長高的時候了。我氣色不好?大概是因為兩頰的胡子沒有刮干凈吧。沒錯,我真的變瘦了。大城市啊,住在那里對健康不好。想想看,要是醫(yī)學(xué)院的學(xué)生都病倒了,誰去照顧病人呢?不過我之前去過一次BJ,那是一個適合我的城市,只不過那里的人很不友好,著實配不上“BJ”這兩個字。
伍德媽媽高興極了,拿了一大堆她認(rèn)為我們可能會想吃的甜點給我們。然后她停止說話看著勞倫,向我拋來一個了然于心的微笑,一副勞倫很美,我很幸運的神情。
我問她伍德的近況。我的老友正在樓上睡覺,蛋糕學(xué)徒的時間與醫(yī)學(xué)院學(xué)生的時間同樣少得可憐。她請我們在她去叫醒伍德時幫她看店?!澳銘?yīng)該還知道怎樣接待客人!”她說,然后向我使了一個眼色,消失在了門后。
“我們究竟該做什么?”勞倫問。
我走到收銀臺后方:“你要不要吃咸奶油口味的慕斯蛋糕?”
伍德到了,頭發(fā)亂的和打過仗一樣。他媽媽應(yīng)該什么都沒有和他說,因為他正在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我看出他比我老得多,同樣氣色不好,大概是因為臉頰上沾到的奶油。
從我離開后,我們就再也沒有相見,而這長遠(yuǎn)的距離此刻橫亙在我們之間,兩個人都在尋找適當(dāng)?shù)淖盅?、任何適合在這個場合的句子。距離已經(jīng)產(chǎn)生,必須得有人先跨出第一步,即使我們都同樣靦腆。我向他伸出手,可是接下來他的反應(yīng)讓我意料不到。他一把拍開了我的手,伸開雙臂擁向了我。
“混蛋,你這么久都在哪里混???在我做出一個又一個巧克力堅果蛋糕時,你搞死了多少個病人?。俊?p> 伍德脫下圍裙,這下他爸爸可得獨自去應(yīng)付那一大堆蛋糕了。我們在勞倫的陪伴下慢慢散步。毫無所覺地,我們竟然默默走上當(dāng)年友誼開始滋生的路途,在那里,我們的友誼曾經(jīng)怒放、繁美如夏花。學(xué)校鐵柵欄門前,操場靜靜佇立。一株高大的梧桐樹樹影下,我依稀瞥見一個笨拙的小男孩在清掃落葉,老舊的長椅上坐著一個警衛(wèi),只不過他并不是伊萊??墒俏胰耘f希望自己可以走進去,一路直直地走向器械室去。
我將童年拋在這里,梧桐樹默默見證著,我曾使盡全力逃離童年??墒侨缃裎覅s想要回到那個周六,那個初次與伊萊相遇的周六。即便那次的清掃落葉是一項處罰,不過現(xiàn)在想起來,心中卻有些懷念。果然...人是一個不容易知足的動物。我不知為何在這個午后,我如此想念伊萊。
“我們曾在此做過許多荒唐的事情啊,”伍德用刻意開玩笑的口吻說,“你還記得我們有多好笑吧?”
“也沒有每一天都是這樣吧?”我回他。
“是啊,是沒有每一天都是這樣,但還是...”
勞倫輕咳,倒不是因為她不想再陪我們兩個,而是想趁著太陽下山前的余暉,到花園走走的念頭誘惑著她。她很確定能找得到路,反正只要直走就對了,而且,她也想趁機陪陪我媽媽,臨走前,她如是說。
伍德等她走遠(yuǎn)了,才吹了一聲口哨:“你不無聊嘛,混蛋,我多希望自己能和你一樣,可以念書,還能和醫(yī)學(xué)院的女生們同床共枕?!彼f著,嘆了一口氣。
“嘿!醫(yī)學(xué)院可不是游樂場。”
“現(xiàn)實生活也不是啊,你知道的??傊?,我們兩個工作時都穿白袍,也算是有共同點吧?!?p> “你快樂嗎?”我問他。
“我跟我爸一起工作,每天都這樣也不容易,我學(xué)了一技之長,開始賺了一點錢,還幫忙照顧我的小妹,她長得可真快。蛋糕店的時間蠻辛苦的,但我也沒有什么好抱怨的了。是吧,我想我是很快樂的?!?p> 然而,昔日你眼中熠熠閃耀的光芒卻仿佛快要熄滅。我感到你似乎在責(zé)怪我離開,怪我就此拋下你。
“我們一起過一夜,如何?”我提議。
“你媽媽已經(jīng)好久沒有看到你了,還有你的女朋友,你要把她晾在哪里?你們倆交往很久了嗎?”
“我不知道。”我回答伍德。
“你不知道你從何時開始跟她約會?”
“勞倫和我的感情就像是朋友一樣?!蔽亦鼗卮鸬?。
事實上,我真的沒辦法回溯我們第一次接吻應(yīng)該算是什么時候。某天晚上,我值完班去跟她道別時,我們的嘴唇就這么滑過彼此,但我得記著問問她,是否她也認(rèn)為這就是我倆的初吻,還有一次是我們在酒吧小覷時,我請了她一杯白俄羅斯,當(dāng)我用手指為她拭去唇畔的奶油時,她吻了我?;蛟S我倆的友誼就是從那天開始脫軌的。不過,記得第一次真的有這么重要嗎?
“你想跟她共筑未來嗎?”伍德問。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