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瑜頗不認(rèn)可這番話，氣難平的說道：“那我和小妹都出嫁了，緣何母親獨獨的偏袒她？不都一樣是出嫁的女兒嗎？為何她現(xiàn)在是你們的掌中寶，我就是那潑出去的水？”
王氏冷笑著說道：“小姑出門時的嫁妝不足你的半數(shù)，你看她可曾抱怨過母親？她如今生活如意，你看她可曾輕視過自己的家人？要說這些你可都做過呢！所以說你不是潑出去的水，你是潑出去還能濺人一身的污水。”
王氏一向銘記家中大姑娘當(dāng)年家中落魄時，回娘家作威作福、目中無人的模樣。那會兒她對自己這個嫂子可是半分尊重都是沒有的。
所以她這會兒說出自己的肺腑之言，簡直就是最痛快的反擊。
吳瑜聽著嫂子的這番話氣得臉色都青了，她轉(zhuǎn)臉指望老太太幫她說句話撐腰時。
她身邊的女兒-蔣思思卻是滿臉無辜，眼眸中盛滿了委屈，搶先一步的走向老太太，嬌聲說道：“母親說錯話惹外祖母生氣了，思思愿意代母親受罰，還請外祖母原諒母親這一回。”
說著話，眼眶中溢滿的淚欲落不落，淚盈于睫，誰人不憐惜幾分？
老太太瞬間軟了心腸，睨了一眼吳瑜，拽著蔣思思的手說道：“你母親的事與你無關(guān)，思思莫要難過。”
蔣思思用手中的帕子，輕輕的擦拭著眼角的淚滴，話語中帶著幾分求情的說道：“母親現(xiàn)在日子艱難，父親的生意也不景氣，家中的幾個姨娘還不時的給母親添堵。她也是心里不順暢，說話才這般口不擇言的，還望舅母和姨母體諒?！?p> 老太太剛緩和下來的眉眼冷了幾分，她松開蔣思思的手，挑著眉說道：“人一輩子都是這么過來的，會有得意之時，也有失意之時，忍一忍，抗一抗也就過去了，不值當(dāng)什么?！?p> 蔣思思楚楚可憐的賣慘，倒是真比吳瑜手段高明，老太太這樣精明了大半輩子的人還能看不出來？
蔣思思看外祖母一瞬間疏離下來的態(tài)度，那準(zhǔn)備了一上午請她幫襯一把的腹稿都沒法言說了。
她到底年紀(jì)小，這般一打亂節(jié)奏，她便有些傻眼的看向自己的母親，不知如何作為了。
吳瑜看自己的女兒失手了，只好對著母親厚顏說道：“母親，你這般幫襯妹妹，也稍微幫我一些唄！我也不要多，就今日給妹妹的賀儀份額就……”
老太太卻是毫不留情的當(dāng)著幾個小輩的面，打斷了她的厚顏無恥：“你嫂子說的還真是，你就是那潑出去還能濺我一身的污水。當(dāng)年你嫁到蔣家去，家中實在困難的那一年，我讓你幫幫你哥哥，你是怎么回我話的？”
吳瑜干巴巴的假笑了兩聲，面色難看的說道：“母親，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還提它做什么？那會兒我就算想幫，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倸w現(xiàn)在家中食有魚出有車的，比我的日子不知道強了多少！”
老太太看著她的臉，滿是諷刺的挖苦道：“你當(dāng)年告訴我，要在人前顯貴，就得人后遭罪。你哥哥就是苦還沒捱夠，所以富貴不了。我那會兒被親閨女嫌棄，才算是徹底感受了一回世態(tài)炎涼，人情淡薄啊！”
老太太古井無波的雙眼，這會兒卻是激蕩起一圈圈的譏笑。
王氏在老太太的身側(cè)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母親，當(dāng)年有些人落井下石的無情我記她一輩子，有些人傾其所有的恩情我也記她一輩子。有道是一娘生九等，大姑娘這般薄情，二姑娘當(dāng)年可是雪中送炭人！”
老太太轉(zhuǎn)臉看著另一邊的小女兒，滿臉寵愛的說道：“今日小輩們都在，我就把當(dāng)年的事一并說道說道，也叫所有人都知道，何為一家人，何為外人心……”
當(dāng)年兩個女兒相繼出嫁，家中一下子捉襟見肘的拮據(jù)了不少。吳煥心急著改善家中的境況，急功近利之下難免失策，導(dǎo)致生意上經(jīng)營不善，令家中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
那一段時間，他無比頹喪，老太太眼見著兒子日漸沉淪，自然也是心急不已。在兒子面前，她樂觀的鼓勵他振作起來，去努力的東山再起。
可是背地里卻也知道，沒有錢財支撐，想要東山再起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自己的小女兒也才剛嫁入謝家，因為商人之女的卑賤地位，只怕日子也不好過。
好在大女兒吳瑜家中生活富裕，大女婿生意上的人脈也廣。只要自己的女兒能叫女婿幫扶一二，老太太就不愁自己的兒子不能重振旗鼓。
于是老太太去找了大女兒，不想她卻說‘要在人前顯貴，就要人后遭罪’，因為自己的哥哥吃的苦頭還不夠，所以還不能發(fā)家致富。
老太太在面對親朋好友的一句‘救急不救窮’的話語時，風(fēng)輕云淡，一點都不在乎。因為走過半生，早已見慣了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壓根沒指望過家中的親朋能在這時候幫扶自己。
救急不救窮嘛，人之常態(tài)。
可是如今見自己的女兒竟也這般無動于衷的作壁上觀，老太太心里五味雜陳，甚至連眼窩都止不住的發(fā)熱。她疼愛了這么多年的女兒，這時候是唯恐被娘家拖累?。?p> 她來前對女兒的期盼，簡直就是最大的諷刺。所以她從女兒家離開時只感覺被人甩了兩個巴掌一般狼狽不已。
回家后，她無比沮喪，難過的連飯都吃不下。面對兒媳時，亦是覺得面上無光，丟人的很，只苦笑著說了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指望不上了?！?p> 不想轉(zhuǎn)天，小女兒—吳璟回娘家來了，將嫁妝里的店鋪地契和田產(chǎn)，還有身上的幾百兩的銀票盡數(shù)交給了母親。
老太太對她這么大手筆的貼補娘家驚訝不已，待反應(yīng)過來時，卻是眼淚不住的往下落。
風(fēng)雨故人來，患難見真情。
她的小女兒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實心眼，看著眼前的地契和銀票，差不多已經(jīng)是她嫁妝的七八成了，剩下的只怕也就一些首飾和家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