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會尿床,這點(diǎn)繼承了我的壞毛病,我小時候也會尿床,記得媽媽還參照偏方給我煮豬的膀胱吃。
這件難以啟齒的事情一晃已經(jīng)過去了幾十年,如今再說起我已不會臉紅,兒子卻很在意他的臉面,千叮萬囑的讓我們不要和他的好朋友說他會尿床的事情。
閨女奶聲奶氣的說:“哥哥是尿床大王,不要他和我睡!”于是,我和兒子挪在小床上睡。甚至有時候回家晚了,他已經(jīng)和媽媽在大床睡著,也要抱過來小床。
我又有了一個新的“床伴?!?p> 媽媽哄我睡覺的情形已經(jīng)不記得,關(guān)于睡覺,最早的記憶是媽媽在房間里用木馬給我和弟弟搭的小床:兩只三角木馬作架,幾塊木板作板,鋪上上好的稻谷草編成的草席,上面再鋪一層破舊衣服打碎了壓成的墊子,最后鋪床單,上面是厚厚的棉被,我和弟弟的溫暖窩應(yīng)該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除了我尿床的時候。
小的時候不知道什么是發(fā)燒,有一次覺得有無數(shù)的巨石不斷的砸向腦中,感覺世界是由一根細(xì)細(xì)的隨時可能斷掉的火柴棒支著一樣。媽媽干活還沒有回家,我自己爬上床,蓋好被子,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一身透汗已經(jīng)把被子打濕。感覺整個世界像蒲公英一樣輕盈,腦中空空如也,眼睛明亮如炬。
妹妹長大,這個溫暖窩讓給了她,我和弟弟挪到了另一個房間,木匠爺爺給我們做了一張杉樹的木床。我們在床四周綁上竹子的框架,用硬紙板把四周圍起來,只留下一個出入口,我們小小的世界中的世界,家中的家就形成了,一直陪伴著我們到初中。
媽媽是個極其愛干凈的人,雖然條件簡陋,但是幾乎每兩個星期都要翻曬一遍所有的被褥。夜晚,陽光的溫暖夾雜著稻草的植物香味彌漫包圍,是世界上最好的香氛都難以企及的溫暖浪漫。
初中住校,弟弟小我一級,他也到初中以后,為了免于多帶一套被褥,并且可以相互照顧,經(jīng)申請同意后弟弟和我睡一起,應(yīng)該是全校唯一睡在一起的親兄弟了。學(xué)校里上下層的鐵床比較窄,我們各睡一頭,在陰冷擁擠的宿舍里聞著對方熱乎的腳臭味度過了初中的時光。
高中,一起睡了十幾年的弟弟沒有跟來,加上學(xué)校是單人床位,人生第一次一個人睡一張床。但也只是短暫的過度,一段時間后大家都熟悉了,每當(dāng)熄燈以后,特別是陰冷的冬天,被窩里抱過的兄弟不在少數(shù),青春期的荷爾蒙是冬天夜里最好的加熱器。有一年冬天膝蓋受傷,行動極其不便,為了免于上下之苦,整個冬天都是和下鋪的兄弟一起睡的。
大學(xué),雖然還是幾個人在一個房間,但逐漸習(xí)慣了一個人睡,,床作為私人領(lǐng)地的屬性和心理要求越來越強(qiáng)。
后來去了寒冷遙遠(yuǎn)的北方,遇到另一半,。北京城中村的平房里,房東阿姨留下的電暖片徹夜開著,窗戶上水汽氤氳,屋外天寒地凍,屋內(nèi)春意流動,被窩柔和而溫暖,全然讓人忘記了清晨五點(diǎn)鐘就要起床趕車的痛苦。
最美的愛情,總是在被窩里發(fā)生,在床上長大。特別是兩個來自天南地北的人在陌生城市的相遇,總是帶著使人忘記現(xiàn)實(shí),相信姻緣注定的特質(zhì)。
回到南方,終于有了自己的大床,大人和小孩擠在一起,擠成一個家的模樣。
將來孩子長大,他們終于要找屬于他們的床,我也會回到我的地方,不論如何,都很慶幸,過去的這些年一直都有人陪我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