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午時的日頭,越來越大。
林姣抬手遮在額頂,緩緩跟著裴贄上車,不過短短幾步距離,鼻尖就沁出了汗。
“去鷺浮灣?”裴贄醇厚的嗓音傳來時,一張紙巾亦印入眼簾。
林姣搖頭,接過那張紙。
她擦拭著鼻尖,打開導(dǎo)航遞給曲紹:“顧權(quán)定了餐廳,我要先跟他見一面?!?p> “嗯?!迸豳椛袂槟?。
他倚靠著后排椅背,修長的手隨意搭在膝間:“需要我等你么?”
“不用了。”林姣不想耽擱他的時間:“你回家好好休息吧,改天我請你吃飯?!?p> “我明天就有空?!?p> “?。俊?p> “不是說請我吃飯?”裴贄問得認(rèn)真,眼底的笑意不曾掩飾。
林姣頓了一下:“對。”她看著他的側(cè)顏:“你想吃什么?中餐還是西餐?”
“都可以?!?p> “那等我看好了,再給你發(fā)信息?”
裴贄爽快地應(yīng)下。
察覺到他的心情不錯,坐在駕駛位上的曲紹,刻意放慢了車輛行駛的速度。
他透過后視鏡,時而看裴贄一眼,等了半天沒等到他們對話,只好不停地打手勢。
從林姣的視角看去,就是曲紹不停地往旁邊擺手,就跟抽抽了一樣,令人擔(dān)憂。
她往前一探,關(guān)切地問:“曲哥,你的手抽筋了?”
曲紹:“……”
接收到一記死亡凝視的他,活動著腕骨:“嗯,最近有點缺鈣。”
“看醫(yī)生了嗎?”
“看了,問題不大?!?p> “那就好?!绷宙€真怕他一不小心導(dǎo)致車禍:“你回去燉點大骨湯,多補補吧?!?p> 曲紹摸了摸鼻尖:“行?!?p> 他心無旁騖地往前開,磨蹭了十來分鐘,終于在餐廳外踩下剎車。
“小叔,我先走了?!绷宙咽謾C放進(jìn)包里,打開車門。
裴贄頷首:“記得吃藥。”
“好?!绷宙冻鲂σ猓骸懊魈煲?。”陽光灑在她的睫羽上,于下眼瞼投下一層漣漪。
清風(fēng)拂動她的裙擺,周遭的一切仿佛淪為她的背景板。
分明是一個尋常的艷陽天,卻在他心中留下唯美的畫面,久久無法忘記。
“老板。”曲紹見他魂兒都丟了,無奈嘖聲:“您要不進(jìn)去吃個飯?又能偶遇了。”
裴贄斜了他一眼:“開車?!?p> “往哪兒開?”
“公司?!?p> “今天周六啊?!彼幌爰影?。
“所以呢?”
曲紹攥著方向盤,采用迂回戰(zhàn)術(shù):“您都答應(yīng)林小姐回家休息了,總不能騙她吧?”
裴贄的神情有所緩和。
他點燃一根煙:“那先回家?!辈坏葘Ψ叫Τ雎?,又道:“你去公司幫我拿文件?!?p> “啥文件???沒有電子版嗎?”
“沒有?!?p> “……”他認(rèn)了。
曲紹一腳踩下油門。
尾氣噴出的水蒸汽,帶著他的悲傷一起,被風(fēng)無情地吹散。
*
宛轉(zhuǎn)悠揚地樂曲,飄蕩在餐廳內(nèi)。
獨自坐一桌的林姣,抿了兩口侍者端來的檸檬茶,靜待那道身影出現(xiàn)。
她等了將近半個小時,陸續(xù)給顧權(quán)撥了幾通電話,但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tài)。
若在以前,她還會為他找借口,譬如路上堵車、公司有事,或者手機調(diào)了靜音等等。
但現(xiàn)在……她卻開始懷疑,他是否跟那個’她’在一起。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哪怕是對方的一個小舉動,都能想象出上百種,不太美妙的畫面。
從而,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
“林姣。”一道吊兒郎當(dāng)?shù)哪新晜鱽?,讓林姣的思緒回籠。
她一抬頭,就對上了何祺含笑地眼:“怎么是你?顧權(quán)呢?”
“他來不了了?!?p>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焙戊骼_對面的椅凳:“這家餐廳我還沒吃過,看著不錯啊?!?p> 林姣手握成拳:“他在哪?”
“機場接人。”
“接誰?”
“蘇恬。”何祺翻看著菜單,風(fēng)輕云淡道:“你不是知道了嗎?”
他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林姣的心跌進(jìn)谷底,摔入一片荊棘。
她抿緊唇瓣,雙手止不住地顫抖:“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
“戀人?”
“那我呢?”
“你啊?!焙戊髀N起二郎腿,饒有興致地點了兩個菜:“你頂多算他生活中的調(diào)劑品唄。”
林姣咬破下唇,濃郁的血腥味在下一秒彌漫開來,直泛惡心。
她斂著通紅的眸,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襲上每一寸神經(jīng),那身衣裙亦被攥出了幾道褶皺。
見她沉默,何祺的笑意更甚:“你知道權(quán)哥為什么跟你在一起嗎?”
他解鎖手機,發(fā)了一張照片給她。
語氣越發(fā)輕蔑:“他們都說你跟蘇恬長得像,但我覺得,你連她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上?!?p> 微信框顯示的紅點,格外刺目。
林姣遲疑良久,帶著最后一絲不甘,點開了那張合照。
照片背景正是機場,穿著一件白裙,與她風(fēng)格相同的女人,側(cè)對著鏡頭,一只手環(huán)著顧權(quán)的腰,嘴角掛著羞澀的笑,像是在撒嬌。
林姣移開目光,盯著顧權(quán)深情款款的模樣,好似置身于凜冬,周身的毛孔都散發(fā)著寒意。
血淋淋地事實擺在面前,兩年的感情變成一場笑話,饒是她做好了準(zhǔn)備,也難以不怨。
“林姣?!焙戊髑福昧饲米烂妫骸澳愀鷻?quán)哥不可能了,你最好別對他抱有任何妄想?!?p> 林姣譏笑一聲,眼底的光芒熄滅,卻沒落下一滴眼淚:“他有什么值得我妄想?”
“值不值得,你不是最清楚嗎?反正我警告你,不管你跟權(quán)哥怎么鬧,都不要牽連蘇恬?!?p> 他在提及蘇恬時,無意流露出的情愫,讓林姣品出了一絲怪異。
她想起曾在顧權(quán)臥室看到的三人照,仿佛找到了他對她抱有惡意的源頭。
“怎么?你喜歡她?”
何祺臉色一變:“林姣,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不用我教你吧?”
“還急了?”
“我哪兒急了?”
林姣眉梢一挑:“何祺,暗戀的滋味不好受吧?只能看著她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說來你也挺可憐的?!?p> “我可憐?”何祺指著自己,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似得。
他諷刺道:“我再怎么著也比你好,被人當(dāng)作替代品,還以為自己找到真愛了,不覺得可笑嗎?”
“起碼我擁有過,你呢?”林姣挑眉:“你連跟她共處的機會都沒有,到底誰更可笑?”
被戳中痛處的何祺,惱羞成怒:“你一個玩物,還跟我談?chuàng)碛校磕闩鋯???p> “嘩——”
杯中的檸檬茶,被那只纖細(xì)的手潑了出去,攜著一絲燙意,襲向何祺黑沉的臉。
難赴星河
劇透:明晚分手。(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