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哀莫大于心死
而此時的義州城外卻已經變成一片焦土，地面仿佛被犁過一番，往日里這里河邊有一片樹林，乃是前任地方官植下，夏日時多有行人借此納涼，如今整片樹林幾乎都已消失不見，只剩下零星幾顆也是要么已經折斷，要么樹身焦黑，仿佛被雷劈過一般。而旁邊的河水也在不斷沸騰，許多魚蝦翻著白肚在河水中起伏。地上也不時冒著火光，已經橫七豎八躺著不少尸體，俱是隨程璧云前來的弟子。而剩下的人都已經被緊緊地圍住。
“都是多年的同門，”程璧云手持一柄玉如意，聲音嘶啞又痛苦?！澳銈兙苟ㄏ逻@等毒計，一點情面都不講，想要將我等盡數(shù)葬在此地，真是好狠的心。”
在程璧云身旁只剩下兩三名弟子，而張本希在其中呆呆地站著看著地上躺下的師弟們，目光呆滯，兩行清淚不斷順著眼眶流下。
“程師兄，”出聲之人竟然是之前去閣皂宗交涉的張鼎一，只見他嘆息道。“程師兄，你還是束手就擒吧！今夜死的人已經夠多了，你現(xiàn)在認輸還能保下你的弟子。這都是清微派的好苗子，何必折損在這里?！?p> “哈哈哈哈哈哈！”程璧云仰天長笑，笑著笑著，眼淚流了出來?！笆碌饺缃瘢銈冞€如此假惺惺的做派，實在是讓人作嘔?！?p> 說著，他朝著弟子們問道?！霸趺礃?？你們也聽到這些雜碎說的話了，你們怎么說？”
“呸！”一名弟子不屑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都到如今這個地步，殺我同門手足，還一副假惺惺的模樣，今日，唯死而已！”
“不錯，”另一名弟子大笑說道?！八乐袄献右惨赖裟銈円豢谘??！?p> 聽到弟子的回答，程璧云心頭大慰，可看著地上躺著的弟子，又心中大悲，臉上的熱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是師父對不住你們，將你們帶入死局，你們且等等，為師等下就來隨你們一同上路?！?p> “唉！”看到眼前的景象，張鼎一忍不住嘆息。
程璧云譏諷道，“你少在那里裝模作樣，長志剛才就死在你的五雷咒下，辰機也被我那宋師侄一劍穿心，這些弟子可都是在你眼皮底下長起來的，你也下得去手，現(xiàn)在又裝什么裝?！?p> 張鼎一聞言低下頭，沉默不語。
“為什么要這樣？”這時，一直不言不語的張本希木然地問道，他的臉上只有悲痛，眼神卻平靜而呆滯向諸人掃過?！按蠹叶际乔逦⒌茏?，從小在一起學道，師叔們如同父母長輩，師兄弟如同親生手足。為何要這樣做？”
聽到他這樣問，在場眾人都是默然不語，低下頭避開他的眼神。
“當然是因為不破不立，清微派需要這么一次肅清流毒，涅槃再生?！?p> 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張本希機械地抬頭，原來是陸云，此時的陸云中氣十足，哪有一點白日見到的頹廢模樣。
“我等是流毒？”程璧云譏諷地說道?！澳悄銈冇质鞘裁?？連手足都下得去手，你們不都是邪魔嗎？”
陸云站出來，先向程璧云行了一禮，“程師叔，如今的天下已經變了?！?p> 陸云正想繼續(xù)往下說，張本希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想聽什么狗屁倒灶的理由，我問的是為何你們能下得去手，如今我已經知道了，原來你們從來不曾真正將我等看成同門手足，反而是必須肅清的流毒。那我再問你，是誰出的主意？”
“張師兄！”陸云低聲說道?！叭缃襁€重要嗎？”
“是誰？”張本希盯著陸云低吼，聲音沉悶。
“是我，”張鼎一見狀，直接出聲說道?！安挥迷賳柫?，是我?！?p> 可聽到他這么說，張本希卻呆滯的臉上機械的笑了，不，這根本不算笑，只是嘴角機械的出現(xiàn)兩個弧度，他用奇怪的語氣說道?！皬垘熓?，這可不是你能想出來的主意。雖然你修為不錯，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實際上并不聰明，也沒什么大的魄力，平日里也只是陸九元的應聲蟲，是他們陸家養(yǎng)的一條老狗?！?p> “這么狠的主意，敢這么做也能這么做的想必也只有老真人一個人了吧！真不愧是清微派的定海神針。”
說到最后，張本希的語氣不知是怨恨還是嘲諷。
“本希?！睆埗σ粐@息道?！叭缃竦木謩菔瞧炔坏靡?，所以?！?p> “我的師弟都死了！”張本希忽然打斷他的話。“他們就躺在地上，身死道消，神魂俱滅，想必之后連孤魂野鬼都做不了?！?p> 說著，他的聲音又低下去，“清微派，呵呵，清微派?！?p> “真好??！”張本希忽然仰起頭，“以后就沒有四派合一的玄門大教，只有從里到外寫著陸字的清微派了吧！”
“本希！”
“大師兄！”
程璧云和剩下的兩名弟子擔心的看著張本希叫道。
張本?；剡^頭，面無表情地看著程璧云，一字一句地說道?！皫煾福业男暮锰郯?！”
聽到他這句話，程璧云和兩名弟子都默默地流下淚來。
“胡師弟，他前幾日才欣喜地告訴我雷法有了長進，我還送了他一張自己煉制的五雷符。趙師弟，上個月還那么高興地跟我說材料湊齊了，要煉一把飛劍?！睆埍鞠｀卣f。“還有吳師弟，他本來不想來的，是我非拉著他下山來走一遭，都是我，都是我！”
“師父，我的心好疼??！”
在場眾人都默然不語，張本希緩緩開始走動，他走到每一具尸體前面機械地將自己的師弟抱起來，將他們放到一處，口中不停地說道，師兄錯了，師兄對不起你們。
“不好！”張鼎一忽然大叫一聲，“本希道心碎了，他入魔了?？旄乙黄鹬谱∷！?p> 說完，抬手一張符咒向著張本希飛過去，其余眾人也大吃一驚，紛紛施展手段，想先把張本?？刂谱??？墒悄切┓溥€未碰到張本希就紛紛化為飛灰。張本希依然腳步不停，一直整理諸位師弟的尸體。
而程璧云見到張鼎一等動手，怒氣沖沖地叫道?！靶笊哺胰绱?！”手一抬，玉如意化作磨盤大小，向著張鼎一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