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心各異
隨著時間推移，開始出現(xiàn)其他身影。
趙雁一直等在花園門口，沒有踏進一步，而且還阻攔眾人擅自闖入。
那位漢子帶著婆娘和孩子，等在一邊，冷得跳腳。
他細聲問道：“這位小哥，可否讓小的幾個先進去，好給大爺搭把手？”
趙雁搖頭拒絕。
“不行，老爺沒同意，誰都不能進。”
漢子滿臉笑容：“那勞煩小哥通傳一聲，告知老爺。”
趙雁心想自己都不能進，還通傳個屁：“不行！”
漢子仍然笑容可掬，可他孩子卻不答應，張嘴罵不絕口。
“直娘賊！你娘的×，該死殺才，豈敢攔爺……”
連漢子的喝止都不聽。
趙雁也是街溜子，嘴上功夫一流，哪肯吃虧，罵著罵著，就要上前干一架，想著打不過如娘，還打不過這個小雜碎？
那孩子看著個子很瘦，應該和毛丫一般營養(yǎng)不良，估摸著十來歲。
他年齡不大，但脾氣不小，抓起石塊，要和趙雁練練拳腳。
漢子只能竭盡全力攔截自家孩子，開始怒罵。他婆娘唯唯諾諾，滿眼焦急。
另一邊上來兩人，一左一右拉住趙雁，好心勸慰。
“那孩子向來頑劣，周遭都曉得，小哥何必跟他計較……”
“如此打打殺殺，教趙老爺撞見，短你吃食，那悔之晚矣啊……”
聽這樣一說，趙雁終于罷手，但嘴上仍不肯認輸，說了不少場面話。
除了上來的兩人，現(xiàn)場還有一位老者和一個小伙。
那位老者是附近一位里老。
明朝基層實行里甲制度，可以保障黃冊核查登記，更好地掌握土地人口。一般一百一十戶為一里，里老就是那一里的德高望重之人。
他的職責是導民善和平爭訟。
前者是教育百姓向善，倡導鄉(xiāng)鄰和睦相處。
后者是解決鄉(xiāng)民的糾紛，維護公平正義。
如果鄉(xiāng)民之間出現(xiàn)糾紛，必須先報請里老決斷，解決不了才轉到縣衙，所以里老算得上附近頭面人物。
趙雁當然不會陌生。
“小哥，還望前去通傳一聲，老朽是橋南陳河，想找老爺商談要事?！?p> “陳老，小的不敢半分隱瞞，小的屬實不敢進去?！?p> 陳里老沒有懷疑，反倒幫忙勸慰眾人。
隔著很遠，花園那邊的情形隱約可見，稍頃，遠處傳來一陣陣飯香，讓大家心里泛起漣漪。
那個小孩首先按捺不住，瞅準一個空檔，從趙雁身邊闖了進去，跑得飛快。
趙雁瞬間炸毛，高喊小雜碎，想讓孩子停住，卻無可奈何。
這時候，樹叢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扯住胳膊，猛地將孩子提了起來，任由他雙腳在空中亂踢。
漢子和婆娘也立刻趕過來。
馬上求情：“郭校尉，千萬別臟了您的手，讓小的來教訓?！?p> 他婆娘淚眼婆娑，只知道不停作揖，說不出話。
“任大，你這孩子該管教一下，好不曉事?！?p> “郭校尉，小的每日都要打斷一截竹條，卻渾得像茅石?！?p> “趙老爺溫文爾雅，倒不會計較，咱黃巡司可不好相與?！?p> “省得，省得，小的決不讓他沖撞老爺們，請校尉放心?！?p> 看樣子，任大不認識趙吏目，但對黃晃不陌生。
此時，另外兩個人正好走了上來，一陣寒暄，他們和郭大武早就熟識。
原來兩人都是司獄，一位王保，一位李深井。
幸運地從清軍刀下逃得性命。
昨天被搶不反抗，倒不是慫，對方人多勢眾，州衙還有團伙盤踞，就暫避鋒芒。
后來遇見趙知來，等于找到主事官員，現(xiàn)在他們就是投奔而來。
而在路上，兩人正好碰到陳里老，對方求援，就將他帶到了房府。
郭大武就和陳里老見了一下禮。
“陳老來見趙老爺，可有何事相求？”
“郭校尉，恕老朽愚鈍，不知趙老爺是哪位大人，望請告知一二?！?p> “趙老爺原是儒學學正，如今乃是咱們吏目老爺。”
“郭校尉一說，老朽方才省得……”
隨后陳里老就將此行目的一一告知，原來橋南已經(jīng)遭到清軍洗劫，家家戶戶披麻戴孝，偷藏些許糧食也所剩無幾。
他上州衙想請老爺發(fā)糧賑災，否則橋南百姓十不存一。
郭大武面露難色：“安州糧倉都被燒了，恐怕……”
陳里老將事情說得很嚴重。
沒有辦法，郭大武只好暫時離崗，進了花園，將此事詳細稟明趙知來。
其余人都老實地待在花園門口，沒有首肯，不得隨意進入。
只是那燜飯的香味愈發(fā)濃郁，周圍響起吞咽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
那個毛孩子又開始作怪，左右掙扎得不帶消停。
任大吼了幾聲，但那孩子不怕罵，又抗揍，效果不太理想，他只好使出全力，和婆娘一人抓手，一人抓腳，死死摁住。
王保和李深井撇了一眼，就不搭理，搓搓手、跺跺腳，化解寒意。
而偶爾墊腳起來張望，則出賣了兩人的心思，想必已經(jīng)饑餓難耐了。
身處亂世，對食物充滿渴望能夠理解。
那位小伙子同樣如此，他的雙眼也流露出渴望的神采，只是渾身輕飄飄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最近餓得不輕。
只有陳里老尚能正襟危坐，但身體太過骨瘦如柴，不知道還能撐上多久。
或許是一股信念在激勵著他。
趙雁羨慕陳里老的鎮(zhèn)定，也故作矜持，更何況他是老爺?shù)娜?，身為州衙一員，他對守門滿懷驕傲。
盡管心里對食物欲罷不能，但還是要維持州衙的形象。
趙雁只能一本正經(jīng)，目不斜視。
只是他完全忘記了開頭的事，差點和那個毛孩子上演全武行。
沒有誰知道趙雁的想法。
大家都各懷心思，盯著花園，望眼欲穿。
就在眾人喪失耐心之時，郭大武終于出現(xiàn)在視野里，結果沒讓大家失望。
“諸位，趙老爺邀請大家進園，請隨在下前往?！?p> 眾人熱情地答應下來。
郭大武又專門轉過頭，交代一聲：“任大，務必看好你小子，可別再搗蛋?！?p> 任大拍著胸口：“郭校尉，您放心，絕對不給您添亂?！?p> 輪到趙雁進去的時候，卻被郭大武攔了下來。
“老爺讓你守著門，一會過來換你?！?p> 面對絕對武力，趙雁不敢扎刺，但還是嘟囔一句：“怕不是假傳話吧?！?p> 只是郭大武已經(jīng)走遠，沒有聽見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