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姐妹重逢
江門素有“琴島”之稱,解放前流落到荷蘭的中國人,在國外辛苦勞作一輩子,暮年回國時不僅把自己一生的積蓄帶回來,還帶回了國外的文化,有位愛國華僑還設立了“鋼琴博物館”,所以生活在這里的人們對音樂的鑒賞很高。
這所房屋的主人長期生活在國外,但從裝修風格就能看出,他的生活品味很高,且情趣高雅,不然不會在客廳里擺一臺那么昂貴的鋼琴。鋼琴的音色很準,說明它不是為了撐面子放在這里,倍受主人呵護。
這樣一臺高檔鋼琴,它的主人一定不想讓它僅僅成為一個擺設,安吉是懷著這樣一種心理坐在鋼琴前的。
初到這里,誰也不認識,一個人出去玩也沒意思,無聊的安吉手指不自覺的在琴鍵上劃過,那一串流暢的音符忽然就鉆進她的心里。她想也沒想的坐下來,閉上眼,手指在琴鍵上自然的跳動,《命運交響曲》就這樣從她的指尖復活。
那天,她彈了一個下午,整個人感覺通體舒服,非常輕松。從那以后,安吉每天都要讓自己彈上一、二個小時,只有這樣才覺得這一天過的才完整。
午后的陽光正好,暖暖的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洗完澡的顧北生帶著洗浴后的芳香,慢慢走下樓梯,生怕驚走了滿屋子的琴聲。
放眼看去,安吉坐在鋼琴前,優(yōu)雅的彈奏。陽光透過落地窗折射進屋內,落在她身上,披散的黑發(fā)在陽光中鑲上一層金邊,令她窈窕的倩影美的像個仙子。
顧北生走過去,靜靜地站在鋼琴旁邊,像在欣賞琴聲,又像是在欣賞她,或者二者都有。在外演出忙到精疲力盡時,他曾在心里發(fā)誓,回到家一定碰都不碰鋼琴一下。此時,在安吉琴聲的纏繞下,終于一時技癢沒忍住,把誓言拋到九霄云外,坐下來和她一同四手聯(lián)彈。演奏風格立刻大變,音色更加的飽滿、立體。
樓梯口,賤賤看著兩人背影,表情復雜,若有所思。
兩人的彈奏非常合拍,有時是安吉彈,顧北生在旁邊看,有時是顧北生彈,安吉在旁邊看,穿插的還會相互點評,這樣發(fā)展下去要說是舉案齊眉也不過如此。
但,如果不美好呢?
安吉失憶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萬一結局不朝著預想的方向發(fā)展,對于顧北生將是致命的。這個愛情里的傻豬,從一開始就獻出了整顆心,這從安吉上次失蹤和被邁克傷害就看得出來,為了安吉他可以放下所有的事情,這才是最可怕的。
二個小時一晃就過去,和顧北生共同彈琴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他對音樂的理解和詮釋有些跟她不一致,相互交流后會產生新的火花,兩人都感覺很有收獲。
春日的陽光和暖,微風輕揚,安吉放下手里的點心提議,“天氣這么好,我們出去走走吧?!?p> 什么天氣好,借口,她就是點心吃多了想出去消食。
顧北生回到家就是休息,只要跟安吉在一起,怎么休息都愿意,所以提議當然無異議通過。
他甚至沒問去哪里就回房間換衣服,再出來時白色衛(wèi)衣配牛仔褲,一雙白色旅游鞋,簡單隨意的裝束襯的他身姿英挺,更有幾分鄰哥大哥的感覺。
在客廳等了幾分鐘,安吉歡快的下來,白色衛(wèi)衣配牛仔裙,腳穿一雙小白鞋,頭發(fā)高高扎成馬尾,一副青春靚麗的模樣。
這個身影像是涂了膠水,牢牢粘住顧北生的視線,眼中充滿笑意,不期然胳膊就被挽住:“傻愣著干嘛...我知道去哪里了,去海邊怎么樣?我早就想去了,就是一個人沒意思...”
“好?!鳖櫛鄙淇斓拇饝?,看著安吉的眼神里滿是柔情。
唉,站在樓上窗前打電話的賤賤把這一幕盡收眼底,默默嘆口氣,身穿團隊服裝一起出行,這是團隊作業(yè)?為什么連個招呼都不跟他打,這是有多嫌棄他礙眼。
說好的走走,一出門看到路邊供游客騎行的自行車,顧北生立刻來了興致,對于這種交通工具他簡直有癮。
兩人找了一輛雙人自行車,沿著海邊公路騎行,無比愜意。
有全幅武裝的自行車愛好者迎面過來,飛快的速度令技術不過關的兩人膽顫,便提前在路邊停下讓行。出于感謝車隊經過時,歡呼著與他們擊掌,安吉也大叫著回應。
像一陣風呼嘯著過去,遠遠的有聲音傳來,“美女,你好漂亮!”
“謝謝,”安吉一點也不客氣的大叫,“但我確實很漂亮。”
說完不可自制的放聲大笑。
騎累了的兩人干脆將自行車放到路邊到海邊漫步,這座城市就是這點好,四季不分明,那怕是冬季也不會太冷,雖說是春季的海風,吹到人身上也不會讓人有寒冷的感覺。
海灘上很熱鬧,乘著下午的暖陽,有不少年輕夫妻帶著孩子在這里玩耍。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皮球滾到他們腳邊,安吉彎腰撿起,逗弄著來拿球的小孩。小孩拿回球抱著她的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后,搖搖晃晃的跑開。
顧北生微笑著看著這溫馨畫面,輕咬下唇,心里泛起點點酸意,這小家伙太直接了,一言不合就親親的行為,真讓人羨慕。
被親的安吉心情尤其舒敞,轉頭看過來,眉眼帶著笑:“很可愛,對不對?”
“對,”顧北生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什么時候都很可愛,也很漂亮...哎,干嘛打我?”
“討厭!”
安吉嗔怪地又打過去,手被顧北生順勢握住,“冷不冷?”
安吉搖頭,想抽回手,但某人手下加了力,只能任由那只溫暖的大手牽著。
海浪陣陣,海風輕搖,兩人靜靜的走著,誰也沒有說話,連空氣似乎都多了一絲甜蜜的氣息。
手機響起,破壞了幸福寧靜的氣氛。
顧北生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皺了一下,眼神暗沉了幾分,稍稍猶豫接通電話。
安吉離的近,電話里似乎是個女孩的聲音,看他掛斷電話乘機取笑,“聽著像是美女請你吃飯,這么勉強?”
顧北生苦笑,至從那晚送安然回家,她借機向他表白,他就打定主意以后少跟她見面,免的讓她生成不必要的希望。
今天剛回家,又接到她打來的電話,聲稱感謝那晚送她回家,一定要請他吃飯。推辭不過的顧北生只能答應,心里盤算著怎么以最小的傷害拒絕她對自己的愛慕。
安吉調侃的態(tài)度讓顧北生心生不滿,有異性向自己示好,她就這么不在乎?顧北生睨眼看她,剛剛還輕松自在的臉上,慢慢嚴肅起來,漆黑的眸子里帶了幾分不快。
他不說話,悶頭自顧自地走在前頭,“哎,你等等我...不高興就不去,干嘛說變臉就變臉,我惹你了?”安吉身高在女性里面不算矮,無奈顧北生腿長,幾步就被甩在后面。
你當然招惹我了,讓我眼里心里都是你,你還沒心沒肺的問我。
顧北生心里悶悶地想,靈光乍現(xiàn)一個念頭忽然蹦出,這個主意讓他忍不住唇角上揚,但還是佯裝嚴肅地回頭,寒著臉說,“晚上吃飯你跟我一起?!?p> “???這不好吧...人家請的是你一個人...我去...不合適...”隨即對上顧北生仿佛淬了冰的眼,馬上改口,“去,一定去,我是你超級無敵的小助理,什么事都難不倒我。”
說完示威似的抬高下巴,看到顧北生的臉色緩和下來,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有安吉陪著,安然大概就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顧北生不動聲色,心里暗暗夸自己,真是個天才!
晚餐訂在一家高檔西餐廳,顧北生特意沒有回去換衣服,直接拉著安吉赴約。
到了餐廳看光彩照人的安然已經坐在位置上,顧北生上前致歉,“不好意思,我們下午在海邊游玩,接到你的電話就直接過來了,你不會生氣吧?”
看到顧北生這身裝扮,安然確實有些意外,客氣地回應,看到他把跟在身后的人拉到身旁更加不明所以,遂聽到顧北生解釋,“我?guī)Я藗€朋友來,你不介意吧?”
“怎么會?”安然笑意盈然的同安吉握手,心里卻是一沉,猶如被投進了一塊巨石,壓得她呼吸不暢。
這世上她最想見和最不想見的人,就這么同時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先前對顧北生爽快赴約的期盼和忐忑一掃而光,暗暗思忖如何應對這突發(fā)情況。
安然不想讓安吉和顧北生坐一起,但第一次一塊吃飯不好把安吉拉著坐到自己旁邊,只好眼睜睜的看他們并排坐。
等餐的時間三人閑聊,無非是顧北生出去演出的趣聞,坐在安吉對面的安然頻頻看過來,看視無意的眼神里滿是探究。
對面的女孩有些面熟,似乎有些印象,安吉努力回憶在哪里見過。同時為她悲哀,顧北生的用意很明顯,故意讓對方誤會他們的關系。
身為小助理的安吉,只能無奈配合,但也只想做個透明人,不搭話,不找存在感,只想默默地吃完。
“安吉小姐不記得我了嗎?”侍應生把幾份牛排端上來,安然優(yōu)雅地邊切邊問。
“?。俊卑布獎傁肽玫恫?,被冷不防的提問打斷,只好重新把手放到腿上,“不好意思,是有些面熟,但想不起來了?!卑布蠈嵒卮?。
“這也難怪,”安然把切好的一小塊牛排,放進涂的鮮艷的紅唇里,慢慢的咀嚼。
對面的安吉看在眼中,心中暗想,“不知道男人看到這樣漂亮的紅唇,是想吃牛排,還是想親吻。”想著悄悄瞥了一眼旁邊的顧北生,他垂著眼眸專心把盤中的牛排切成小塊,頭也沒抬。
唉,什么男人,秀色可餐也不懂,不知道對方為了赴約,精心打扮了多久。
“我們在SA大的校慶上見過。”安然提醒。
“噢...”安吉恍然大悟,終于想起那個彈鋼琴的漂亮女孩,彈奏自創(chuàng)的曲子自己還莫名熟悉。
“想起來了?瞧你笨的,不提醒你就想不起來。”久未說話的顧北生邊說,邊把切好的牛排推到安吉跟前,把她的那份拿過來。
“哎呀,”安吉嬌憨地埋怨,“人家頭受過傷,記憶不好你知道的,干嘛笑人家?!?p> “好好好,我錯了...別光顧著說話,一會兒涼了?!鳖櫛鄙闷獾匦χ?,聲音中充滿寵膩。
“嗯。”安吉乖巧點頭。
這么暖心、細致的裝紳士,不是顧北生一貫的刻薄風格,明顯演戲。安吉心領神會,一秒入戲。
對面的安然看在眼中,眉頭微蹙,放在桌下的手握緊,指甲掐的掌心生疼。
再開口時表情自然,好聽地聲音柔柔地說,“想不到你對助理這么溫柔。”
吃著牛排的安吉頓了一下,本以為憑演技自己可以獲奧斯卡小金人了,怎么這么容易就看穿了?這是對方目光如矩,還是自己演技如泥?
不對,也有可能是顧北生演技太爛。
那個爛人...呃不,顧北生聽完抬頭一笑,也不解釋,接著低頭切牛排。
但凡有點名氣的人,感情都是撲塑迷離,何必解釋的那么清楚,越解釋越讓人生疑。
“還記得上次我說安吉小姐很像我的一位親人嗎?”安然端起紅酒杯抿了一口,“今天近距離一看,除了性格有些不同,身高長相真是越看越像,要不是她已經不在了,我?guī)缀跻J錯了?!?p> “是嗎?有哪么像?好可惜,要不然認個姐妹也不錯?!卑布行┻z憾,一點不耽誤吃牛排,熟嫩度剛好,不吃太浪費。
“哦?”顧北生揚眉,“你的那位親人叫什么名字?”
“楚緋,我一同長大的表姐。”
安吉、顧北生同時愣住,相視而望。
不會這么巧吧。
兩人的表情讓安然生疑,目光在他們臉上來回巡視。
“那個...”安吉單手扶額,有些尷尬地說:“我好像也叫楚緋,只是失憶讓我忘記了原來的名字,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安然驚呼,荑荑纖手忙掩上紅唇,眼中震驚不言而語,半晌才不確定地拉住安吉手,“真是你嗎楚緋?我以為你不在了,哭了好幾次...”說著眼圈泛紅,眼中淚水盈盈。
“對不起,都怪我...”楚緋動情,“安吉麗娜是我隨便給自己起的名字,沒想到誤導你了,不然上次你就能認出我來?!?p> “沒關系,”安然拍著安吉的手,“回來就好...對了,上次你回家看爸媽,我剛好工作忙沒在家,不然也不會有今天的誤會?!?p> 本來想當透明人的安吉,就這樣反轉成了主角,與安然頭挨頭的湊在一塊竊竊私語,反倒是主角的顧北生淪為布景板,一個人無聊地劃著手機。
“我和表妹分明關系很好,表哥還說我和他關系更好,騙人。”回去的路上,安吉快樂的和顧北生絮叨。
說實話,此刻顧北生的心情有些復雜。
難得賤賤晚上沒有出去鬼混,顧北生和他坐到餐廳的吧臺邊。明亮的射燈從上方照下,顧北生輕搖酒杯醒酒,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紅酒的映照下,更是冰肌玉骨的白晰。
“什么情況?”顧北生輕易不喝酒,喝酒就是有心事,跟他同處幾年的賤賤當然知道這特性。
顧北生把晚上的情況細細講了一遍。
“嘖嘖嘖,”賤賤搖頭,一臉同情。
同學聚會那晚安然的表現(xiàn),所有人都看出來她對顧北生有意思。無奈妾有情,郞無意,本來保持距離就能輕易解決,現(xiàn)在安然成了安吉表妹,也就是顧北生未來的小姨子,這距離怎么把握?
太冷漠肯定安吉有意見,太熱情又怕安然誤會,這個519.99度還真是不好掌握,搞不好就成了520,那就不是0.01的差別,而是一個質的差別了。
“哥們給你出個主意,”一個安吉就夠賤賤頭疼了,又來了一個表妹,他都替顧北生為難,為了減少這個千年老樹的緋聞,他只能硬生生逼自己想辦法。
“不管怎樣,不要單獨和安然見面,所有的見面都必須有安吉在場,這樣就算是再如何熱情,也是在安吉的視線之內,不會讓安然有不必要的誤會,你覺得呢?”
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顧北生默默喝光杯中酒,腦闊疼。
安吉的舅舅對安吉不回家住一直耿耿于懷,為了讓他放心,安然答應替他去看看安吉的居住環(huán)境。
“哇,兩個人住這么大的房子,你不害怕嗎...前邊的小院好漂亮...這個歐式沙發(fā)我好喜歡...還有這里...”安然在一樓轉悠,驚嘆的聲音不時響起。
“之前的房主長期住在國外,只偶爾回來一趟,我也是臨時住。”顧北生隔著安吉解釋。
“裝修這么好,租金很貴吧?”安然四處張望,眼睛盯著上二樓的樓梯。
“不貴。”
聽到顧北生這么說,安吉撇嘴,一個月幾萬的租金還不貴?幸虧她什么費用也不用承擔,不然只讓她出三分之一的房租,她也會心疼的吐血。憑著助理的身份,一切費用全免,這個便宜占的還是很劃算的。
“你想看看我房間嗎?走,我?guī)闳ァ!笨吹桨踩活┑蕉堑难凵?,安吉立即識趣地拉她上樓。
安吉的房間在二樓靠近樓梯口的位置,房間寬敞明亮,里面除了床、化妝臺,還擺放了一個大沙發(fā)。
看到這個足有單人床大小的沙發(fā),安吉心里有點犯嘀咕,臥室是私密的地方,放這么大個沙發(fā)做什么?
讓安吉真正酸的是臥房里的另外兩個房間,一個衛(wèi)生間,一個衣帽間。
雖說她家住的也是二層樓的別墅,比起普通人家已經是不錯了,但那樓是老樓,房間設計的哪有這么合理?一層樓只有一個衛(wèi)生間,高越強又有早晨上廁所的習慣,雖然廁所已改造的干濕區(qū)分開,但他一進去,外面刷牙的人還站的住嗎?早熏暈了。
那樓她早就住夠了,一直希望有這么一間帶獨立衛(wèi)生間和衣帽間的臥室,可惜沒結婚又不能搬出去住,只能這么委屈著。
沒想到當初睡地下室的人,先她一步住進這樣的房間,安然一邊參觀一邊忍不住的嫉妒安吉。
在門口看了一眼顧北生的臥室,和這間差不多,真想進去坐坐,想像他躺床上的樣子...
安然到樓上的目的,是想確定顧北生和安吉是否是同居關系,看完心里踏實,但還是止不住的泛酸水。
和這樣一個英俊多金、優(yōu)秀儒雅的男人同住一個屋檐下,你配嗎?你就只配在地下室,與老鼠為伍。
安然咬著牙,恨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