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茶味
盛纮正想著以點卯的理由離開,王若弗也在思索待會兒如何對付林噙霜,葉提一開口,兩人注意力瞬間轉(zhuǎn)移到他與盛長楓身上。
誰都明白,話到此刻,最是關(guān)鍵。
眾人注意聚焦所在之一,盛長楓精神一抖,抬眼看向葉提。
果然,一如小娘所料。
真地問到這件事!
剛被猛烈地沖擊了波,他強打精神,收斂表情,心里細(xì)細(xì)斟酌幾句,拱手道,“哥哥請說?!?p> 拖延,或想后發(fā)制人,或有后手。
葉提眼神微變,這個徒有其表的小表弟竟能穩(wěn)住心神,緩住局勢,倒讓人高看一眼。
“好。”他點點頭,踱了兩步,道,“楓哥兒,大姐姐聘宴那天,你我二人在前院側(cè)門,約莫見于巳時四刻,我只待了一刻半,因身體不適,先行離開,之后又向舅舅、舅母請告,是也不是?”
他問得詳細(xì),卻不奔主題,盛長楓并沒立刻作答,反沉默作思考狀。
王若弗倒搶答道,“對對對,我記著呢,是開席前,我還和你舅舅說,提哥兒是個沒口福的?!?p> 她面帶笑容,說著還想拉盛纮一齊作證,卻被盛纮瞥了一眼,熄了火。
人家兩人分說,你激動個什么?
小一會兒,盛長楓知道不能拖太久,雖摸不透葉提的思路,心里發(fā)怵,還是硬著頭皮道,“是在前院側(cè)門,具體時間我記不清,至于哥哥何時離開,我也不清楚?!?p> 有點小聰明。
對于這種含糊其辭的行為,葉提不好說什么。
“好,楓哥兒,繼續(xù)聽,那日,打你我二人見面,到我先行離開,你先開的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哥哥好’,我只應(yīng)了聲,并未開口;看了一會袁家進(jìn)聘禮,我講的第一句話,是同你說‘楓哥兒,你繼續(xù)看禮,我不太舒服’,其實那時我已感不適,只是不重;你卻拉著我的手,說‘哥哥,難得見一次世面,留下多看一會罷’,這是你的第二句話;我想著平日里難得與你親近,便忍著不適留下,袁家進(jìn)聘后,諸多客人便熱鬧起來,有些互相引薦聊閑,有些端著酒盞祝賀,有幾人想更熱鬧些,便組織起投壺,我瞧著他們拿來一干用品物件,便說‘楓哥兒,塾里都說你擅投壺’,這是我的第二句話;你并未搭話,只投入地望著那些人比試,見狀,我便去了后院與舅舅、舅母請告?!?p> “如此經(jīng)過,可對?”
這話,葉提說要好一會,實質(zhì)內(nèi)容就兩人的各兩句話。
“提兒,你不知道楓哥兒與誰比的?”王若弗驚訝問道。
可話一問出口,自己就得出答案。
是了,是了,提哥兒先來請告,之后才有奴婢來傳長楓與人比賽投壺的事。
同樣的,盛纮心里滿滿懊悔。
誤會,誤會,竟冤枉了外甥。
他眼底露出愧疚之色,目光閃爍地看向葉提,竟不敢直直地瞧。
至于盛長楓,早就瞳孔亂顫。
少年郎,太沉不住氣。
縱然有所準(zhǔn)備,也需足夠沉穩(wěn)吶。
葉提轉(zhuǎn)身,正對盛纮和王若弗,舉手行叉手禮,道,“舅舅、舅母明鑒,外甥尚且不知那與楓哥兒比賽的人是誰,如何攛掇楓哥兒與那人比試?舅舅、舅母于我恩重如山,大姐姐待我如親弟弟般,大姐姐的聘宴,我為何攪和?我怎敢攪和?更不提致使盛家丟臉!適才舅母質(zhì)問,外甥聽得身心震駭,這莫須有的波天罪名,怎地落到外甥頭上?”
一番話,說得聲淚俱下,悲慟難耐,嗓子竟都沙啞,剛病愈的瘦削身子都在微微打著擺子。
只聽得盛纮那是羞愧難當(dāng)。
王若弗像是深感其受,忙道,“快快,快扶提哥兒坐下,好孩子,是舅母誤會你了?!?p> 她眼眶微紅,手里攥著帕子,連連抹淚。
這倒是個驚喜,不成想大娘子如此配合。
由女使攙扶著,走到椅子旁的葉提,撥開女使的手,朝王若弗拱手道,“舅母必是遭小人蒙蔽,不必如此?!?p> 王若弗見他站穩(wěn)有些困難,連忙道,“快坐,快坐,好孩子,先緩一緩,順順氣?!?p> 葉提拜謝坐下。
如此,眾人的注意只集中一人。
葉提的解釋已經(jīng)夠明確的,倒看盛長楓如何辯解?
盛纮雙眼噴火,瞧得盛長楓腿直發(fā)軟。
他真真后悔。
只聽了下人的話,都不去仔細(xì)甄別,生出這等荒唐之事,叫外甥蒙受無故冤屈。
“混賬,你還有何話說?”
一聲怒喝,聽得盛長楓渾身一顫,寒風(fēng)冷天,后背出了一層大汗。
辯解是不好再辯解的。
他強行按下心里的慌張,彎腰拱手,道,“父親,孩兒年幼,未經(jīng)世事,懵懂無知,適才心慌,未聽全表哥的話,只一味應(yīng)答,此刻細(xì)想,何曾同意表哥攛掇我與顧二比試投壺的說法?不知何人胡說,竟如此誣陷表哥,請父親告知,我必與他說道說道?!?p> 話落,中堂又一次陷入安靜。
葉提眉梢挑了下。
這一番話,透露著些許茶味,聽著該是后手,那個叫茗兒的估計要頂缸。
盛纮直直望著盛長楓。
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何時能說出這番話?
怕是早早便謀劃好了吧?
至于謀劃者是誰,他再清楚不過。
王若弗則氣急。
眼瞅著要循著錯處,捉住林噙霜的痛處,這庶子竟眾目睽睽下耍無賴,將錯責(zé)推給一下人,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再有,聽這話,必定是林噙霜那賤人提前編排好的。
賤人!
奴婢般的貨色,竟敢戲耍于她?
怒不可遏,火上眉梢的她正要開口時,厚實的門簾子被人撥開,劉家的引著林噙霜進(jìn)來。
葉提瞧了眼。
端是一派好姿色,就是那眼神,那姿態(tài),茶味未免重了些。
他想了想,還是起身。
林噙霜是妾,可卻是寵妾,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起個身,給便宜舅舅一個面子吧。
想想,局面到這般地步,波在他身上的污水已洗凈,可要追究幕后人,憑著手頭的證據(jù),怕是不夠。
更別說林噙霜估計早就安排妥當(dāng)。
“見過主君,大娘子?!?p> 林噙霜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禮。
隨即,兔子般的目光帶著哀求,暗暗送向盛纮,直直戳在盛纮心尖上。
葉提一瞧便宜舅舅那反應(yīng),當(dāng)即徹底拋棄繼續(xù)追究的想法。
這個家,主君到底還是盛纮。
王若弗卻不饒人。
“林噙霜,當(dāng)初是你領(lǐng)著那叫茗兒的小廝告訴主君和我,說楓哥兒與顧二比試投壺是提哥兒攛掇的,如今提哥兒與楓哥兒分說清楚,根本沒有這回事,你怎么說?”
葉提心里一嘆。
這等急沖沖的火爆性子,總敗給林噙霜也不是沒有原因。
一咕嚕把所有話全倒了出來。
豈不知別人正等著你這話呢。
林噙霜必是多番準(zhǔn)備,怎么說都有應(yīng)對的話,該是讓她露怯才對。
“???竟有這事?”林噙霜一臉驚愕道。
這不,來了嗎?
那語氣表情,真似不知道一般。
葉提偷摸往后挪了半步。
味兒太濃,辣眼傷耳。
光是裝傻還不夠,林噙霜急得泫泫欲淚,慌張道,“主君,大娘子容稟,我也是聽小廝茗兒那么說,請主君提小廝茗兒來,將話說清楚,若他果真誣陷提哥兒,蒙蔽主君、大娘子,我必不與他干休?!?p> 嗯,這話聽著熟悉。
盛纮看了眼站著的葉提,又看向林噙霜,眼神復(fù)雜,卻不開口。
這番姿態(tài),看似在等林噙霜的回應(yīng),實際葉提知道,這是在等他的態(tài)度。
驟風(fēng)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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