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叔開了很長時間的車，把楚鴿送回了柳城。
在此之前，漁叔告訴了白蘊醉他今天會送楚鴿回來。漁叔想著，有白蘊醉陪在他身邊，楚鴿心里總歸會好受一些。
“楚鴿，到了?！睗O叔提醒他。
“嗯?！背澋穆曇艉茌p。
“鴿子，我來接你回家了?！卑滋N醉朝著他們走來。
楚鴿見到白蘊醉，心里的苦澀沒有減輕，反而翻了一倍。
“快和你姐姐回去吧。記住我說的話，不要辜負賴溪。”漁叔說完，與白蘊醉點頭致意，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柳城。
漁叔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在這場離別里，漁叔也好受不到哪去?？杉热贿@是賴溪的選擇，又讓人有什么辦法呢？
“鴿子，我聽漁叔說你受了傷，現(xiàn)在恢復得怎么樣？”白蘊醉走到楚鴿的身邊，打量著他。
“沒事?！背澴兊贸聊撕芏唷?p> 白蘊醉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只是看到網(wǎng)上鋪天蓋地關(guān)于女殺手的新聞和賴溪的名字。
“鴿子，你是在害怕嗎？”白蘊醉問。
“怕什么？”楚鴿低著頭，看著路上的小水坑，仿佛水坑里都有賴溪的影子。
“因為賴溪出事了……所以，漁叔讓你回來避風頭吧？你別怕，我會保護你的?！卑滋N醉主動握住了楚鴿的手，她想讓楚鴿知道，她會像小時候一樣保護著他。
“我不怕。沒事啊。”楚鴿的手沒有用力，松松垮垮的，像個玩偶。
每一次都是別人保護他，賴溪用性命交換他的自由，白蘊醉又像小時候一樣安慰著他。楚鴿想，他又能保護誰呢？
“我知道你很難過，你很喜歡那個女孩，對吧？鴿子，難過就哭出來吧?！卑滋N醉配合著楚鴿走路的速度，走得越來越慢。
“我并不喜歡她，只是我欠她的太多了?！背澼p聲說。
“情債嗎？”
“還有命債?！?p> 白蘊醉看著楚鴿，卻始終不知道他和賴溪之間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事情。自從白旗被她砸傷住院之后，因為種種歉意，白蘊醉還是搬了出來，租了一個很舊的小房子。
白蘊醉用鑰匙打開門，陽光泄入門口，能清晰看見空氣中浮游著的灰塵。
她知道楚鴿現(xiàn)在迫切需要一個安靜的環(huán)境自愈。
白蘊醉泡了一壺茶，清洗了茶具，給楚鴿遞去一杯。
白蘊醉還沒有交代茶水滾燙，楚鴿就已經(jīng)一口喝了下去。
“鴿子，談一談吧。你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全部說出來，情緒能憋死人。”白蘊醉看著楚鴿這副頹廢的樣子，無助又揪心。
楚鴿抬眼，白蘊醉和奶奶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如今他在夢中都想見到的白蘊醉就坐在他的身前，那么溫柔，陽光也恰好。他們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時光中，那時青春酸澀，卻沒有跨不過去的傷痕。
“好，我們來談一談。把我們這么多年來隱瞞著彼此的……全部說出來。”楚鴿太累了，他再編不出合適的謊言了。那些黑暗，她遲早都會發(fā)現(xiàn)。而謊言就是謊言，在任何立場里都是謊言，他不能再騙她了。
“好?！卑滋N醉眼中是期盼的光芒。她無數(shù)次想象過這一刻，忐忑著，也憧憬著。
楚鴿說出了這幾年里他執(zhí)行的任務，說了青谷，說了賴溪，說了他長時間的噩夢，說了那場殘忍的選拔……
楚鴿眼里沒有淚光，反而是白蘊醉流淚了。
她心中如同風箏般冉冉升起的鴿子，并沒有得到她認為的更好的資源和機會，而是一直被困在黑暗之中，一直忍受著恐懼，被迫踐踏著人性的底線。
楚鴿伸手擦了擦白蘊醉的眼淚，他說起這些過往來，心里像是有一個漏風的大窟窿，一陣陣風掃過，尖銳恐怖的聲音在他的心間徘徊不散。
“對不起，鴿子……”白蘊醉說，她無法原諒自己。對于楚鴿這幾年做的事情，她抗拒著……可是，又能如何？
“蘊醉姐姐，不要說對不起，這是我的選擇，也是我注定的人生?！背澯檬直圯p輕擁抱了她。
他問：“你這幾年的故事呢？”
如此坦白，真好。
他們就算在彼此面前再不堪，也不算丟人吧？
白蘊醉說了黎城，說了學校，說了那些夾在燈紅酒綠中的欲望與茫然，還有左凜……那些她深深隱藏的傷口……
楚鴿一只手握緊她的手，一只手握緊了拳頭。
說完左凜，白蘊醉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但因為楚鴿掌心里的溫度，她找到了繼續(xù)說下去的力量。
她說：“之后，我剪短了頭發(fā)，逃回了最熟悉的柳城，傷害少了很多，牽掛的人也多了一個?！?p> “誰？”楚鴿問。
“鴿子，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是我不知道長相的筆友。他和我很有緣，叫白云醉，云舒云卷的云。他一直堅持給我寫信，說自己的生命不會太長了……信中的文字很溫暖，后來，我越來越期盼他的文字，迷戀著他的信件?？墒亲罱?lián)了……”說到這里，白蘊醉的眼神黯淡了些。
楚鴿的瞳孔卻微微一震，他問：“你對他是什么感情？”
“鴿子，我喜歡他，真的?！卑滋N醉認真地說。
“你都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子，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經(jīng)歷……”楚鴿喃喃地說。
“可我還是……很喜歡他?！卑滋N醉微笑。
楚鴿看著白蘊醉，心中的大窟窿被風席卷而過，發(fā)出嘶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