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寧一頭霧水跟著梁季孟和楊德祖二人來到了前堂。
梁季孟屏退仆人，和楊德祖對視一眼，這才緩緩說道：“寧兒，有件事為父早就想跟你說了，今日索性也就不瞞著你了，李知昶父子當(dāng)年弒主自立，我等前吳臣臣子忍辱負(fù)重十余年，如今時機成熟，我等將聯(lián)手推翻逆賊李氏，迎立前吳太子，重建大吳國?！?p> “什么？！”梁子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親老子原來是個深藏不露的叛賊，他被驚訝的半天沒說出話來。
梁子寧的表現(xiàn)在梁季孟預(yù)見之中，他說道：“寧兒，此番不讓你隨軍出征，便是擔(dān)心為父起兵之后，他們會對你不利，不管如何，為父是不會讓你出去的?！?p> 梁子寧這會也回過神來了，他實在難以接受此事，于是質(zhì)問道：“父親您曾教育孩兒要忠君愛國，但現(xiàn)在您卻這樣做，這算是哪門子忠君愛國？！”
“放肆！”梁季孟面色不悅，為自己辯解道：“為父自然是忠君愛國的，為父忠的君是前吳國主，不是他李氏逆賊！”
但不管怎么辯解，梁子寧始終是無法接受這個現(xiàn)實，他開口勸道：“父親，就此收手吧，國主對您信賴有加，您做出這樣的事對得起國主的信任嗎？”
“李氏逆賊殘暴不仁，何來信任之說？為父又豈會因他一些小恩小惠便被收買！”梁季孟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上弦的箭，哪會輕易聽從梁子寧的勸，就算他想收手，整個組織的其他人也不會同意的。
梁子寧還是搖頭：“父親您非要如此，那就先殺了孩兒，否則孩兒絕不會支持您?！?p> “你！”梁季孟大怒，直接想要動手打梁子寧，卻被楊德祖攔?。骸傲盒植豢桑行┦抡f明白便是，動什么手呢？”
“唉！”梁季孟長嘆一聲，說道：“也罷，還有一事今日也說與你聽吧，你可知你母親是如何死的？”
梁子寧一愣，自打記事起他就沒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長大后問過梁季孟，梁季孟只是說得了惡疾去世的，如今這關(guān)鍵時刻突然提起此事，莫非是另有隱情？！
“怎么死的？”梁子寧感覺心臟在狂跳，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當(dāng)年逆賊李知昶篡位，朝中大臣多有反對者，你外公當(dāng)時任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李賊問你外公登基吉時，你外公說‘行不忠不義之事者，無有吉！’李賊聽完當(dāng)場殺了你外公，隨后又派人到你外公家滅門，你母親當(dāng)日正好回去省親，一起被李賊所殺！”
梁子寧恍然，難怪自己不僅未見過自己的母親，也沒見過母親家的親戚，原來事情是這樣子的。
“咱們梁家與李氏逆賊有國仇家恨，為父隱忍這么多年就是為了手刃李氏逆賊！為父不奢求你助我父一臂之力，只希望你老實留在家中，待消滅李氏逆賊之后，你想干什么為父都不攔著你?！绷杭久现幌氡Ｗ×鹤訉幍男悦瑢τ诜磁阎?，他還是不希望梁子寧卷入其中。
梁子寧感覺腦袋有點混亂，今天發(fā)生的事對他打擊太大了，他現(xiàn)在也不知該幫父親還是該幫君王。
梁季孟看出了梁子寧的迷茫，于是說道：“你先去休息吧，我和你楊伯父還有些事情要商量?！?p> 梁子寧機械地點點頭，隨后木訥地離開了前堂，返回了自己的臥室。
“子寧沒事吧？”楊德祖問這話兩層意思，一是關(guān)心，二是擔(dān)心，他擔(dān)心梁子寧會不會大義滅親。
梁季孟明白楊德祖話里有話，回道：“沒事，我會派人好好照看他的?！?p> 楊德祖笑著點點頭，接著說道：“此次起兵，除了泗州、楚州、宣州三地的軍隊，還有水師吳大珩部一千八百余人，總兵力有四萬多。而李賊那邊待北軍出征以后，整個金陵城剩下不到兩萬人，優(yōu)勢在我們這一方。”
梁季孟則想的比較多：“不是兩萬，咱們還要防著楊州和潤州兩地的軍隊，李昭小兒雖然殘暴不仁，但其行事小心謹(jǐn)慎，我怕他會在北軍出征后調(diào)楊、潤二地的兵馬進(jìn)入金陵防衛(wèi)。”
楊德祖聞言，也不再像剛才那樣自信了，忙詢問道：“那以梁兄之見，該如何是好？”
梁季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在大堂內(nèi)一邊踱步一邊思考。
良久，梁季孟才再次回到楊德祖身邊說道：“為防事情發(fā)展真如我所預(yù)料，我建議讓宣州的兵馬提前行動，截住楊、潤二州兵馬進(jìn)入金陵的通道?！?p> 楊德祖則一臉擔(dān)心：“如此的話，那宣州的兵馬該以何名義離開駐地呢，總不能無故離開駐地吧，這樣不就等于不打自招了嗎？”
“這就是你我要做的事了，與其讓李昭那小子招楊、潤二州的兵馬進(jìn)京，不如咱們先出面勸他將宣州的兵馬調(diào)入金陵，這樣的話，咱們的勝算會更大！”梁季孟的計謀算得上多出彩，但角度確實挺刁鉆。
“妙！”楊德祖對這個角度刁鉆的提議也忍不住點了個贊。
“事不宜遲，咱們抓緊行動，明日朝會咱們給李昭那小子來一出欲擒故縱?！毙悦P(guān)的事情，容不得梁季孟有半分猶豫。
“好，那我先回去聯(lián)絡(luò)他們?！睏畹伦嬉彩且荒樥?，誰也不想富貴沒博到命卻沒了。
楊德祖離開了，梁季孟心事重重地返回了后院，路過梁子寧的臥室，他想了想，上前敲響了房門。
“誰??？”梁子寧的聲音明顯充滿了煩躁。
“寧兒，是我！”梁季孟心中突然有一絲慚愧，梁子寧長這么大他很少關(guān)心過，如今還要讓兒子跟自己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著實有些不地道了。
“門沒插！”梁子寧沒有拒絕見梁季孟，但語氣卻是非常不悅。
梁季孟推門進(jìn)來，隨手又插上了門。
梁子寧和衣躺在床上，背對著梁季孟，梁季孟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開口道：“寧兒，為父對不起你，但事已至此為父也難以獨身了，此番起事若是能成，為父就退隱田園，好好陪陪你和子衿，若是不成。。?！闭f到這，他突然卡了殼，沉吟良久才繼續(xù)說道：“若是不成，你就帶著子衿去北梁，你其實還有個舅舅在北梁雒陽城做個小官，你二人去找他，能護(hù)佑你們周全。”
梁季孟說完，從腰間解出一塊玉佩放到桌子上，再次開口道：“這塊玉佩是你外公當(dāng)年贈予我的，你帶著他，你舅舅自然認(rèn)得?！?p> 梁季孟說了這么多，梁子寧依舊躺在那里，一句話也沒搭，梁季孟無奈地嘆口氣，隨后獨自一人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