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熊童打電話給露薇,上來就說:葉峻要調(diào)走了,你的事情可能有轉(zhuǎn)機。
熊童說得很直接,說出的事情也非常突然。
露薇一時難以置信:真的嗎,怎么可能,調(diào)去哪里?
熊童說:真的,調(diào)去哪里不知道,好像法國還是哪里。
掛了電話,心情激動,環(huán)顧四周,周圍仿佛一下變明亮了,熟悉的風(fēng)景一下都變了感覺。
微風(fēng)吹過,花花草草都在舞動。
陽光明亮味道清新地灑落到面上皮膚上。
簡直不敢相信!
葉峻不是一直不想走嗎,他的關(guān)系,他的資歷,他的手段,他不是無所不能的嗎?
他太強大了,這怎么發(fā)生的呢?
回到辦公位,周圍同事都在安靜做事,平靜無波。
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露薇心情連續(xù)飛揚了好幾天,周圍一切都沒有變化,沒有任何人有任何響動,因為這種消息,一個人知道,很快就傳開了。
過了十幾天了,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露薇想:這可能嗎,葉峻的調(diào)動肯定是總部高層的意見,酣暢連這個都可能知道?這會不會是假的,我白歡喜一場。
兩個星期后。
忽然間,同事中開始悄悄議論起來,老葉要調(diào)走了。
每個人都還有點興奮。
露薇有些駭然了:管理崗位調(diào)動這么高級這么機密的人事信息,他們居然也知道得這么準(zhǔn)確,知道得還怎么早。
竟然AA高層里也有他們的信息來源。
簡直沒有什么是他們不能知道的。
太可怕了。
DD這兩年實在是太兇猛,老葉幾乎是被殺了個片甲不留,殺了個落花流水。
失標(biāo)加虧損,葉峻失去了他唯一的最大的資本。
葉峻終于失去了總部的歡心。
露薇自顧自呈現(xiàn)出夢幻般揚眉吐氣的感覺:真的,是真的,我竟然熬到了這一天,我竟然等到了這一天,一直在滾蛋邊緣游走的我,葉峻,你竟然要比我先滾了。
過了一會又嘆息著說:我到現(xiàn)在好像還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竟然真的發(fā)生了。
熊童卻恨恨聲地說:我早就知道會這樣。權(quán)力是一種力量,政治是一種力量,錢是力量,世俗也是力量,沒有什么是不可一世,也沒有什么是微不足道的,老葉太自負了,我早就知道他會有今天。
露薇聞聽此言頗有些吃驚。
熊童繼續(xù)說:酣暢也是,將來他一定會栽到女人身上。
露薇說:我倒覺得,即使因為多情而出事,也比只管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只顧保護好自己的無私無情之人,要有情義的多。我覺得酣暢很有趣。
午飯后,露薇沿著花池往回走,流波宴從對面走過來,示意找她有事。露薇停住,流波宴對著她很有架勢地說:肯辦近期會有大的人事變動,你早點打算吧。
露薇沒說話,淡淡地走開。
老葉你真給面子,敗家之犬,自顧不及竟還記得我的事。好像國民黨撤退之前清理政治犯一樣。
我指望這對我是個機會,而你,是要我一絲機會也沒有嗎?
心中惴惴,究竟過期作廢之前他還是有權(quán)的。
葉峻調(diào)動的事在黑人中間得知傳開比中國人晚了兩三天,黑人幾乎喜形于色,奔走相告。有人悄悄來向露薇打聽:聽說葉峻要被調(diào)走了,是不是真的?露薇說:是的,但是不知道最后會怎樣。Charlie幾乎掩飾不住地喜上眉梢說:他在這兒太久了,也該換換了。
中國人和黑人都在安靜地等著。
葉峻將要調(diào)去的地方是法國,AA在那里有一個法電總監(jiān)辦,按AA內(nèi)調(diào)動規(guī)律,是正常的流動去向。而且是升調(diào)。
露薇想:對他們這些人還真就是挪個窩的事,不是這里,就是那里,禍害這里成了爛泥潭子,還能再去另一個地方接著禍害。難道那些所謂的大領(lǐng)導(dǎo)都是瞎子聾子嗎?老葉你禍禍魚肉了我們這么多人,就讓你這么升調(diào)太便宜你了。
露薇的埋怨,上帝再一次聽到了。
過了兩個星期,熊童打電話說:老葉去法國的事好像黃了,有別人去了還是怎么的。
熊童很關(guān)注肯辦換國代的進展,幾乎比露薇還要緊張。
過了一陣子,果然消息傳來,法電總監(jiān)辦已經(jīng)正式任命了其他人。不是葉峻。葉峻的下家落空了。
葉峻的調(diào)動,被兩頭架空了。
露薇的愿望竟然再一次被實現(xiàn)了。
在這大肯尼亞,我竟然有靈力了嗎?
在這大肯尼亞,我變成了一個富有靈性的人了么?
我竟然有了心想事成的能力了嗎?
過了兩天,每個人都收到了一封流波宴發(fā)的郵件,郵件里強調(diào):人事調(diào)動屬于機密信息,任何人不得議論,以防泄露,被對手利用。
這是兩年以來肯辦內(nèi)第一封強調(diào)信息安全的群體管控郵件。
不準(zhǔn)他們議論。
葉峻竟然這么好面子。露薇吃驚地想。
所有人的自尊都已被他踐踏了個稀巴爛,所有人都被罵得顏面掃地,那么多人被整的水深火熱感覺麻木,肯辦流水般地走了那么多人,虧了那么多錢,這一切老葉都不覺得丟人,而他自己終于沒搞定,要被從這個位置挪走了,葉峻覺得這個很丟人。
原來你的面子這么重要。
而且這么脆弱。
竟至于用這種腦子進水,掩耳盜鈴的方式,暴露給所有人。此地?zé)o銀。
這大概是唯一的一次露薇看見葉峻的慌張和有所顧忌。
此時他曾一直費心盡力營建積累的所有關(guān)系都幫不了他。沒有人保得了他。
流波宴后來再沒有找過她。
葉峻大概沒心情管她了。
露薇再一次得以死里逃生。
得意洋洋并忍不住輕浮地感慨萬千:我想想我也挺不容易的了,想不到我來到肯辦的時候,竟是正值肯辦巔峰即將衰落下滑的時候,大概是個夏末水平吧,一路經(jīng)歷夏炙秋曬,慢慢變得蕭瑟,然后開始艱難嚴(yán)冬,裁員,被C等等,我這樣頑強地撐著,撐到現(xiàn)在,我撐得多少人都走掉了啊,我熬走了多少人啊,多少人都覺得我要走了,我要走了,結(jié)果比我走的還早個早,被冷凍了這么久之后,現(xiàn)在居然連國代也熬走了,那可是看起來那么強大而且根本毫無希望倒掉的葉峻啊,我真是挺不容易的。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