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朱標的心傾斜了
掌燈時分。
朱標在文華殿與戶部尚書商議好政事,這才緩步向東宮方向而去。
今日呂氏說讓朱允熥和朱允炆還有朱標一起用晚膳,朱標原本想著早早地就去陪陪他們。
誰知半路上和朱允熥說的正高興時被稟報戶部尚書求見,便將那帶回來的炭筆交給朱允熥,讓他先帶去送給朱允炆。
自己隨后才趕到。
東宮燈火通明,龍興宮的宮人和內(nèi)侍進進出出,忙著膳食安排,生怕出一點兒亂子。
呂氏聽見宮人通傳,立刻起身去迎接朱標,禮儀周全。
朱允炆立刻上前,和朱標肩膀挨著肩膀進到內(nèi)殿,呂氏則是站在另一側(cè)伴著朱標。
旁邊的朱允熥想要過去,卻又不知站在何處,便小心翼翼的對朱標見了禮后,自己站在不遠處。
呂氏道:“允熥,你怎么不過來跟你爹說說話?!?p> 朱允熥話很少,從小便沒有生母在身邊,呂氏照顧當然會偏向自己兒子朱允炆。
看到三人其樂融融,朱允熥不安分的摳著手,覺得自己很是多余,但是他也習慣了。
摸到懷里的炭筆,想起朱標讓他交給朱允炆,他卻忘了。
便走過去,拿出炭筆:“大哥,這炭筆給你,它是父……”
不等朱允熥說完,朱允炆便接過炭筆放到一旁:“熥弟,那分明就是一根竹子,哪里是筆,待會兒給你看看黃先生送我的玉筆?!?p> 朱允熥張了張嘴,看見呂氏那冷漠的眼神,他又退縮了。
“那是炭筆!”朱允熥想到朱標告訴他時說過名字,便執(zhí)拗的給朱允炆解釋起來。
可能語氣有些急,呂氏不滿的看他一眼,說道:“熥兒,你怎么能兇你大哥呢,那明明就不是破筆,你這是逗你大哥么。”
呂氏今晚顧及朱標在,說話也是很注意分寸。
朱標看到被放在一旁,臉有些黑下來,有些不滿,看著朱允炆道:“你便是這般與你弟弟講話?”
朱允炆有些愣,父親怎么了。
朱允熥也一頭霧水。
呂氏聰明,忙呵斥朱允炆:“你看你,又惹你父親生氣了,快認錯。”
隨后又拉著朱允熥坐下,笑咪咪的噓寒問暖。
朱標看著有些粗制濫造的炭筆,心痛的拿起來。命宮人找了錦盒裝好,交給朱允熥道:“爹把它送給你?!?p> 呂氏看見朱標有些不高興,忙過去讓宮人把太子喜歡的菜呈上來。
誰料到,平日里溫和的朱標今晚卻有些不買賬,呵斥道:“不必了,本宮和允熥去別處用膳?!?p> 朱允熥有些愣,他很少看見父親發(fā)火。
“來人,去文華殿?!敝鞓耸疽庵煸薀赘约弘x開龍興宮。
“殿下,你去哪里?”呂氏詢問。
“去文華殿,你們自己吃吧?!敝鞓祟^也不回的離開。
呂氏看了幾眼,又看了看身邊的朱允炆,不知道太子爺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竟然生氣了。
她的記憶中,夫妻兩人倒也和和睦睦,今晚真是奇怪。
朱允炆一時半會兒也沒明白。
父子兩到了文華殿,內(nèi)侍立刻重新傳膳。
朱標坐下,看著朱允熥。
這孩子洪武十一年生,不久后便交給呂氏撫養(yǎng)。
“熥兒,坐下吧?!敝鞓丝戳搜圩约哼@個兒子,這是和周乾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兄弟兩人一個在應天城過著百姓生活,一個在宮里討好別人。
朱標心里清楚,只是從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怎料這幾年,呂氏真是越發(fā)猖狂。
“早知如此,本宮便不該將她……”
朱允熥很少跟朱標待在一起,這會兒也不知道怎么辦,只有端起旁邊的茶水給朱標。
看到這個兒子,他心里難受。
早早地就為這孩子選了親事,卻很少給他父愛。
朱允熥沒有朱允炆乖巧,也不如朱允炆會來事,他比較木訥,也不敢去朱元璋面前晃悠。
時間久了,他就被慢慢的忽略。
朱標胡子動了動:“熥兒,今后你便不是一個人了?!?p> 只當是父親在安慰他,朱允熥點點頭:“兒臣不能為爹分憂?!?p> 朱標道:“你十分乖巧,這便已經(jīng)很好,過些日子爹帶你去看一個你想見的人?!?p> 想見的人?朱允熥不知道自己想見的人是誰,母妃早就不在人世,哥哥也不在了,自己似乎沒有很想見的人。
隨后父子兩在文華殿坐著,難得的一起說說話。
對于皇太子朱標來說,當年妻兒相繼離自己而去,原本他以為,今年他在人世間度過的最后一年。
但現(xiàn)在看來,用周乾說的法子似乎很有效果,頭疼減少了,就是治病有些緩慢,沒有藥到病除那么快。
望著朱允熥,朱標心里有很多的愧疚和虧欠,還有周乾。這兩個孩子他虧欠良多。
原本以為允炆是個好孩子,從上次抄寶鈔建議,再到這次,實在是將他慣壞了。
連朱標也沒發(fā)覺,他的心已經(jīng)慢慢傾斜。
自從洪武十年,朱元璋頒詔:“自今政事都啟奏太子處分,然后奏聞?!?p> 大明朝堂的大小瑣事基本就落在他的肩膀上。
又因為洪武十三年罷丞相一職。
中書省政事歸六部,六部直接啟稟圣裁,所以朱標的事情就特別的繁忙繁瑣。
毫不夸張的說,每日案牘如山,奏疏看都看不過來。
如今并沒有春節(jié)休假的制度,百官依舊按時上朝,過節(jié)日,朱標都是在處理各地政事。
長此以往,鐵打的身體也是快要累垮,相比朱棣,朱樉他們整日練武。
朱標的身體本就不強,兄弟之中最顯羸弱,正是身體最好的時候,卻已經(jīng)覺得力不從心。
去年按照規(guī)矩,從“正旦”夜漏未盡七刻鐘鳴,皇帝以及在京的文臣武將在奉天殿進行大朝儀,大家互相拜年問好后,又在謹身殿擺宴席,君臣同賀。
哪里有時間照顧朱允熥,只能托呂氏照看。
今年年后,朱標總覺得身體要垮。
誰想知道朱雄英找到的事,直接枯木逢春,如今也慢慢的好起來。
第二日,朱標和朱允熥從文華殿里出來,就看到過來的朱樉。
“秦王殿下到!”內(nèi)侍喊。
朱樉高大的身影直接朝著朱標撲了過來,直接跪在地上笑道:“大哥?!?p> “二弟,你怎么又跪下了,快快請坐?!?p> “二王叔。”朱允熥站在朱標身后恭敬叫到。
朱樉并沒有坐,站在朱標的面前有些激動道:“方才我去見爹,他說是大哥你救了我,大哥,無論如何,你得受我三拜啊?!?p> 朱標抬眼,朱樉要比自己壯實粗狂很多,眼眸如虎一樣,就是常年在西北之地,皮膚有些糙。
好幾次朱樉都想過來找朱標,端午節(jié)后,忙的沒有時間,再過一段時間他們諸王就要返回封地。
剛才朱樉去打聽皇帝老子對自己的處罰時,得知都是太子幫他。
朱樉有些紅眼眶,他抓著朱標的胳膊,道:“大哥,你怎么又瘦了,昨夜又是沒歇息好?”
朱允熥望去,朱標的兩鬢頭發(fā)已經(jīng)斑白,看上去比皇爺爺還要老上幾分。
“大哥,我能活命,還要多謝你幫我求情。”
“二弟,不能這么說,說到底三弟四弟也為你說過好話,最重要的還是爹的情意?!?p> 朱樉蠻橫擺手:“不,我朱樉眼睛看著呢,我這條命就是你給的,之前好幾次尋你,你都避而不見,我還罵你不顧兄弟,不念我們手足之情。
是我不對,你在陜西那么多的功勞卻都說是我的,你讓我怎么報答你的好意!”
朱標溫和一笑:“你是朱樉,我是朱標,我們是兄弟,兄弟之間如此見外?”
朱樉搖頭:“哥,你別這么說,我是秦王,你是太子儲君,是大明的未來皇帝,我是你的臣,你的忠臣?!?p> 聽到這話,朱標有些惶恐。
這話要是被有心人聽到,傳到乾清宮去,自己不就是成了狼子野心。
朱標沉默了一會兒,看著滿眼真誠的朱樉道:“你要是把我當大哥,便聽大哥一句勸?!?p> “大哥你說。”朱樉今天是真心實意過來的,自己大哥的話,肯定是要聽從的。
“王氏你不能再囚禁她,她是你的正妻,鄧愈死的早,他的女兒雖然貌美,但你不能犯渾,不然大哥也幫不了你?!?p> 聽朱標說完,朱樉一時間沉默下來,方才他的皇帝老子也提起這事。
朱樉只好點頭:“哥,我知道了?!?p> 隨后朱允熥和朱樉說了幾句,便回自己寢宮去了。
朱樉這才道:“哥,我上次和爹還有老四去看雄英了。”
“我知道,”朱標道。
“大哥。你什么時候把他接進宮里來啊,上次他做的藕粉,我府上的人不認識他,我還出銀子買他的藕粉。”
朱樉想起來上次的事情,對著朱標說道:“大哥你放心,這件事我還有老四都沒有告訴任何人?!?p> 朱標點頭,對于周乾的身份還不到時機,等時機一到,父皇自會告知他們兄弟。
“二弟你做的很好?!敝鞓朔Q贊他。
兄弟兩人又絮絮叨叨說了些兒時往事,便約朱棡,朱棣還有朱樉他們一同去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