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槐樹妖
魏無咎的身法一如氣血暴躁,龍行虎步,獵豹撲食,將鐵棍握在手中,一左一右夾擊鬼影,“拳頭、凡鐵傷不了這詭異,你的刀……沒一回觸碰,竟都吸收一絲,咦,莫非是傳聞中的靈器?”
鬼影暴戾地咆哮,無聲的那種,周遭依舊是安靜的只聽見風聲,可那一聲咆哮,卻將二人震退六七步,然后鬼影一陣風似的朝魏無咎攝去。
魏無咎一驚,大戟破陣,氣血附著在鐵棍之上,掄起破風之音,正中鬼影咽喉,后者仿佛遭受重創(chuàng),向后飄了一丈,虎魄刀至,一刀破入其太陽穴。
“你猜的沒錯,若非交手損失了些氣血,這鬼影不敢貿(mào)然在你我面前現(xiàn)身,濃烈的氣血對它有著一些傷害。”魏無咎武功高強,心思縝密,發(fā)現(xiàn)了鬼影的破綻,也不藏拙,立即公之于口。
陳廣側頭瞥了瞥右肩的傷口,鮮血將右半邊衣裳染紅,紅潤的面色在黑暗之中,已有幾分蒼白和虛弱,“傷害雖有,卻并不怎么管用。你全力爆發(fā)氣血,也僅僅只能將其擊退,這樣的爆發(fā),持續(xù)幾次就該萎靡了,何況你還有傷在身?!?p> “傷……拜你所賜?!蔽簾o咎道。
陳廣咋舌,“說得好像我的傷自己弄的一樣?!?p> 魏無咎問:“你有什么法子?”
陳廣思索片刻,虎魄刀迎鬼影而上,說道:“有一個道士和我說過,世間詭異,不外乎妖魔鬼怪四類,妖即妖獸,魔即魔物,鬼即眼前的東西,無形無影,精通攝魂、吞陽、操傀、蠱惑,鬼物不會憑空出現(xiàn),一般是人或者獸的魂魄怨念不散,化而為鬼,摧毀了它的載體,這鬼物不攻自破?!?p> 魏無咎皺眉,“這話有毛病啊,誰知道它的載體是個什么東西,存放在哪,就我們兩個人,還沒找到它的載體,恐怕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陳廣道:“鬼物和載體間的關系,如同肉身和魂魄,離開太遠,則會煙消云散,所以,必然是在破廟附近。它的載體,或是自身的骸骨,或是隨身物品,又或是棺槨尸甕之類之物……附近哪里陰氣最重,哪里就是藏它載體的地方,這兒我能撐片刻,你速去速回。”
這回輪到魏無咎驚訝了,這人難道不怕他跑了?
魏無咎不遲疑,催發(fā)一身氣血。
氣血和陰氣本是相互對立,所以氣血對陰氣最為敏感。
鬼影沒太多靈智,見魏無咎離開,也不尋思追擊,而是專心把陳廣當作目標。
虎魄刀法第一式,狼吞虎咽。
魏無咎疾馳至岔路口,一秒也沒猶豫,就錯過了下山的路。破廟范圍內(nèi),陰氣甚重,任何一株花草、一顆沙礫都充滿了詭異的陰氣,他都有些杯弓蛇影,看什么都像是鬼怪的載體。
“咦,這棵樹……”
說來也奇怪,廟旁的陰氣如此之重,這棵樹竟沒有半分陰氣,“事出反常必有妖?!?p> 槐樹沒什么奇怪,這種樹在大唐十分普及,莫說廟旁,就是市井之中,街頭巷尾,也沒甚稀奇的,可這百年槐樹一絲一縷陰氣都沒沾染,就很奇怪了。
嗤。
鐵棍扎入樹中,赤色鮮血一般的汁液自那枯槁般的樹皮裂縫中淌下,槐樹枝丫如同人手,左右擺動,竟在樹干上顯出一張人臉。
槐樹枝條亂舞,數(shù)十枝丫如大手揮下,魏無咎躲閃,才沒被攻擊。
魏無咎一滴血灑在枝葉上,血液瞬間消失,他摸了摸鼻子,有一個新的傷口,傷口邊沿淡淡的陰氣繚繞,“我說怎么沒有陰氣呢,原是你這樹妖將陰氣吸收了干凈,我斷定,女鬼的尸骨就埋在你的根基下,你吸收了怨氣、陰氣才修煉成妖?!?p> “廟后有一株槐樹妖,借刀一用?!?p> 窗開,刀出。
魏無咎手一接,虎魄刀狂風之勢斬斷枝丫。
槐樹成妖的時間短,只是煉骨境界,不能移動,不能行走,但力氣非常大,堪比煉血妖獸,卻不及煉脈的魏無咎。
唰唰幾刀,魏無咎就將槐樹妖的枝條斬的七零八落,一刀斷了主干,將虎魄刀當作鐵鍬,挖掘了一陣,挖出一個漆黑大甕。
打開尸甕,里面有一具腐朽的骸骨。
“找到了。”
話音剛落,那鬼影就化作青煙鉆入尸甕。
陳廣追至槐樹下,那鬼影重新化作女人模樣,然而此刻卻能看清她的臉,也能聽到她的聲音,“奴家云姬感謝二位公子仗義相助,才讓奴家脫離槐樹妖的控制,請受奴家一拜?!?p> 娉娉婷婷的身姿就那么一拜,讓陳廣頓時有些口干舌燥,那面容,那身段,算得上一絕,偌大的郡城,模樣能和這女鬼爭輝的,還真沒見到過。
魏無咎手握虎魄刀,就打算給她一刀,陳廣突然攔下,“姑娘已故去多年,尸骨也腐朽,卻不知如何成了破廟的詭異?”
云姬哭哭啼啼地說:“奴家本是青苔閣的花魁,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想一睹真容的達官貴人、富豪商賈、世家公子不計其數(shù),媽媽為了哄抬奴家身價,不管那些人如何開價,依然不能得償所愿,直到有一天,他出現(xiàn)了……”
云姬講的是一個花魁愛上了書生,然后云雨纏綿,約定廝守終生,不料書生高中,結識了高官之女,為了不想那段過往被人知曉,派人殺了云姬,并埋在槐樹下,久而久之,怨氣使她化成鬼怪,促使槐樹成妖,并貪婪地吮吸她賴以生存的陰氣的悲情故事。
“青苔閣?”陳廣思索片刻,看向魏無咎。
魏無咎哼道:“我一直生存于黑暗中,莫說玩樂場所,就是附近的的酒肆茶樓也不清楚,更沒聽說什么青苔閣。”
云姬輕笑,笑不露齒,“我成這副模樣已有四十六個寒暑,那青苔閣怕是已經(jīng)沒了吧。時過境遷,當年的人或死了,我的仇也已經(jīng)放下……”
陳廣抬抬手,“你放下與否,不重要,會否報仇,同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故事,我聽過很多個版本,除了名字不同,天橋下的說書先生一般都管主角叫銀姬、彩云……故事太老套,差評?!?p> 云姬的臉色變了,雙手作環(huán)狀,直指陳廣咽喉。
哐當。
魏無咎踹翻尸甕,云姬在凄厲慘叫聲中,骨骼被魏無咎踩成了齏粉,她也徹底煙消云散了。
“我以為你會聽信他的鬼話?!蔽簾o咎說。
陳廣道:“既然是鬼話,聽聽也無妨。”
他伸出手,索要虎魄刀。
魏無咎呵呵笑了,卻是退了一步,“你認為我拿這把刀殺了你,難道會比將刀還給你難嗎?你太容易相信別人,這樣不好?!?p> 陳廣無奈攤手,“沒辦法,你的眼睛有那么一刻,并不嗜殺,而且寫滿了故事,而是,作為軍人,我認為應該是一諾千金,言而有信,看來我是信……”
“你信對人了?!?p> 虎魄刀扔回去,魏無咎道:“九年來,你是唯一一個讓我沒了殺心的人?!?p> “那我應該很榮幸?”
“或許應該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