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虛脫似的倚在門垛子上,眼淚婆娑,她好恨,恨這天為什么這么狠。人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張媽沒有等到那份幸福。老頭子二十年前就沒了。
“老頭子,你省心了,你知道我過的是啥日子啊,你知道我多少回想死啊,可是回頭看見兒子,我就有得把眼淚咽回肚子里啊。老頭子,我心都快要扒給兒子,可是他不領(lǐng)情啊。你知道嗎,他叫我老不死的啊。我怎么不當(dāng)初就跟你去了啊。老頭子,兒子就只記得你臨死時的慘,卻忘了我這個當(dāng)媽的活著的痛啊?!?p> 張媽哭的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哭著哭著張媽坐在了地上。地上的土揚起,粘在了張媽全是眼淚的臉上,顯得那樣的凄涼。
父親的眼圈紅了又紅,但他不能哭,此時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張媽坐在地上像極了潑婦一樣的嘶吼。大概,半個小時,張媽似乎是決定了什么,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進屋去了。再出來時,張媽換了一身新的衣服。
“辛子,幫幫張媽,咱們來把小面攤開業(yè)吧?!?p> “張媽,您行嗎?歇歇吧?!?p> “我不歇,我怕我歇了,就······”張媽說著又哽咽出聲。
抽了抽鼻涕,父親說道:“張媽,大山最多關(guān)15天,你想好咋辦了嗎?”
張媽沉默,沒有出一聲。是啊,她還有什么好說的,她的兒子恨她,她的老頭早早離她而去。如果是窮,她什么樣的生活都可以忍住,不吃不喝都可以,但是現(xiàn)在不是因為窮,是因為家散了。她沒有辦法,她也想不出來辦法??粗懵涞淖酪伟宓?,張媽只能默默地看著,能不能修上。
看張媽沒出聲,父親也不好說什么,幫著張媽整理完畢,就說自己要回部隊。臨走之前,囑咐了張媽要注意大門,晚上鎖好門窗,有事就馬上叫鄰居。父親從張媽家出來就去了醫(yī)院。走廊里,王怡遠遠地就看見了辛偉峰,小姑娘喊了一聲:“辛同志,你怎么來了?”
“王同志,張媽狀態(tài)很不好,我不能不回部隊,一直看著她,你看能不能拜托你,下了班去陪陪她?!?p> “行,我今天白班,下班我就過去,你放心?!蓖踱α诵ΓΥ饝?yīng)道。
父親從醫(yī)院出來就著急忙慌地往部隊趕回去?;氐讲筷牭母赣H,一頭栽倒在了床上。全身像散了架子一樣,一點力氣都沒有。這一睡,就到了晚飯前,老任回宿舍取餐盤,看見躺在床上的父親,問:“你小子回來了?。繌垕屨恿??”
“嗯·····”父親沒有要醒的意思,含糊了一聲。
這時班長進屋了,輕聲叫了一下老任:“吃飯去吧,別忘了給他拿回來點,讓他睡吧,他也累壞了?!?p> 就這樣,父親這一覺就是睡到了凌晨四點。這時候天還沒有完全亮。父親頭感覺暈暈的,穿好軍服,他想去訓(xùn)練場跑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心煩的要死。
“哎,辛子,你怎么了,昨天干叫也不醒,這才凌晨還不睡了?!崩先紊硢〉穆曇魡柕?。
“不知道,就是睡不著。腦子亂?!?p> “張媽的事情有啥難整的嗎?”
“唉”的嘆了一口氣,父親,搖了搖頭,走去宿舍,出去跑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