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不可知者＆河蟹之神

　　“你有什么想法？”

　　源聞悟問了一下灰貓，感覺它在這方面可能更有經(jīng)驗(yàn)。

　　“雖然真名很重要，但是之后也是可以修改和增加的，所以也不用太拘謹(jǐn)，但更重要的應(yīng)該是教義，和要賦予組織什么樣的行動綱領(lǐng)。像第一次那樣只靠樹立敵人，然后去消滅的方法，是沒法一直使用的?！?p>　　灰貓?jiān)谒霓k公桌上散著步，行走沒有一絲聲響，只有一圈由淡淡靈質(zhì)構(gòu)成的貓爪印子留在了桌面上。

　　“這個我明白……而且我已經(jīng)構(gòu)思的差不多了，就等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jī)公布和展示了。”

　　源聞悟?qū)τ谶@點(diǎn)很有信心。

　　“那好，接下來就是嘗試著觸碰神性界了。提前警告你，接下來的行動非常危險，但是又不得不進(jìn)行。”

　　灰貓的語氣嚴(yán)肅了起來。

　　在它的介紹下，源聞悟終于知道了為什么六階是高階神秘者的門檻。

　　一是因?yàn)橄笳髦百t者之石”和“神之果實(shí)”的六階刻印已經(jīng)具備了一絲神性，使得擁有者可以初步觸碰神性界，獲得了神性萃變的神秘者，在能力和生命形態(tài)上都將獲得質(zhì)的蛻變。

　　第二個原因，就是因?yàn)榇嬖谥鴥晌豢植赖呐f日，祂們無時無刻地注視著進(jìn)入神性界的神秘者，一旦神秘者的身上存在著某種行為，或者說是“漏洞”，便會當(dāng)場失控，晉升失敗。

　　“兩位舊日？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一共還存在著幾位？”源聞悟疑問。

　　灰貓搖搖頭道：“除了你之外具體還有幾位不清楚，但是這兩位是確切存在著的，而且是會對人類和文明造成極大危害的‘?dāng)撑f日’。無數(shù)神秘者血淋淋的教訓(xùn)證實(shí)了這一點(diǎn)。”

　　“敵舊日……”源聞悟默念著這個名字，感到一股莫大的恐懼從心底如同冰冷的潮水一般涌了上來。

　　恐懼？同樣作為舊日的我居然也會對祂們感到恐懼？

　　但是他馬上明白了過來——這是他的人性在恐懼。

　　他的人性害怕被磨滅，害怕真身在瘋狂中醒來，然后淪為“敵舊日”一般的存在。

　　“我對敵舊日也沒有太多的了解，只是知道祂們是敵人，所以這樣稱呼祂們。而且祂們似乎也沒有太多的理智，處在類似于盲目混沌的狀態(tài)之中?！?p>　　“但保守起見，還是不要在祂們的面前暴露我的身份吧?！痹绰勎蛏髦氐?。

　　“這是當(dāng)然的。其他神秘者對祂們的存在可能諱莫如深，盡可能地避免不要觸及。但是你要知道祂們、了解祂們、規(guī)避祂們……接下來我會念出祂們的真名，與此同時，祂們便也會注視過來。當(dāng)然了，在你的神國中，即便失控了也能恢復(fù)過來。接受了注視，你便能觸碰到神性界，開始擁有神性了?！?p>　　灰貓鄭重地坐直身體。

　　“準(zhǔn)備好了嗎？”

　　“準(zhǔn)備好了。”源聞悟抓緊了座椅的扶手。

　　于是灰貓便開口了，從它的口中，古奧繁重的名諱開始緩緩展現(xiàn)，仿佛在至高的虛空中，有著什么無形的龐然大物在接近一般。

　　“你是——不可知者，不可測物?！?p>　　“你是——所有越界言論的判決者?！?p>　　“你是——懸天的火焰劍，高聳的鐵王座?！?p>　　“你是——根源的抹除者！”

　　頓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氣息朝著他飆射而來。

　　那是從至高的神性界中傳來的注視。

　　祂察覺到源聞悟的存在了……

　　而源聞悟的真實(shí)位格使得他能夠抬眼向上看去，目睹終極的秘密。

　　他的系統(tǒng)封印了他真身的存在氣息，使得他在舊日的俯瞰下就是如同螻蟻的常人。

　　源聞悟看到了。

　　那是可憎的火焰之云，是爆燃的神之王座。

　　如同大海般浩蕩沸騰的融化的鐵，它們翻滾涌動著，構(gòu)成了無比高大的王座。

　　而王座之上，端坐著一個由純粹的火焰構(gòu)成的人影，祂的體表是帶著丑陋黑色斑點(diǎn)的斑駁暗橙色，旋轉(zhuǎn)的巨大火柱圍繞著祂身體的邊緣。

　　祂的手中是一柄巨大的熔巖長劍，宛如附著了“劍”的原始概念一般，銳不可視。

　　祂象征著莊嚴(yán)與戒律，就如同規(guī)則的制定者一般，令人渾身干燥，令人憤怒，但又不敢違抗。這源于祂難以揣測的氣息，沒有人能夠估計(jì)出祂的威能。

　　這讓人無比確信，一旦有不當(dāng)和越界的言論，祂便會投下手中的利劍，誅殺一切，將其從根源上抹除。

　　在那人影的面孔之上，有著一只巨大的獨(dú)眼。

　　那獨(dú)眼緩緩地轉(zhuǎn)向了源聞悟……

　　頓時有著金色的火焰在源聞悟的眼眶之中燃燒了起來，將他的雙眼灼燒成了焦炭般的圓球。

　　源聞悟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灰貓?jiān)谶@時念出了第二段名諱，它的聲音里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心虛。

　　“你是——河蟹之神，下界主宰?！?p>　　“你是——所有越界行為的審判者?！?p>　　“你是——繁衍的無必要，低俗的清除力?！?p>　　“你是——萬物的終結(jié)者！”

　　第二位敵舊日散發(fā)著壓倒般的氣息，迫近而來，宛如滾滾的悶雷。

　　穿過浩瀚的時空，向著虛弱而渺小的靈魂，祂展露出了真容——那是漂浮在星空之中，由血肉構(gòu)成的天體，它以筋骨為山脈，血液脈絡(luò)為河，肌膚皺褶為溝壑。

　　那是宛如星球般巨大的蟹狀神明！

　　而伴隨著祂的動作，星球的表面漸漸延伸展開了幾千公里長的裂痕，露出了其下蒼白的物質(zhì)——那是無數(shù)已經(jīng)僵死膿化了的生物。

　　即便如此，它們依舊纏繞著、交媾著、不斷地重復(fù)著令人作嘔的褻瀆行徑。

　　數(shù)以千萬計(jì)的扭曲生物攢聚在祂的體內(nèi)，如同無數(shù)惡臭的卵，亦或是個個腐爛的細(xì)胞。

　　而大紅班一般的陰翳也漸漸從祂的背面翻動到了正面。

　　那是眼睛，是一只眼睛！

　　源聞悟從沒有如此地，對這一行為反感惡心過。

　　而兩位敵舊日的獨(dú)眼，終于組成了一雙眼睛。

　　那巨大而又無神的雙眼對準(zhǔn)了他，冷冷地掃視，將身體和靈魂都洞穿。

　　仿佛有著一柄銳利的刀沿著脊椎向上切開，直到后腦，然后狠狠攪動。

　　難以言喻的劇痛在體內(nèi)炸開，孤零零的刻印與羸弱的權(quán)柄被瞬間捏碎。

　　忍受著恐怖感受的源聞悟捏碎了椅子的扶手，在掙扎中踢翻了辦公桌，踩碎了臺燈。

　　他的身體最終瓦解了，血液染紅紙張，肉沫滲入磚縫。

　　而他的靈魂則在印象空間之中飛速下沉，漸漸窒息。

　　幸好錨線在此刻展現(xiàn)出了作用，在大量的錨線拖曳下，他的靈魂沒有遁入混沌，而是迅速返回了原罪之獄中。

　　在交織的光影下，他的肉體則恢復(fù)了原型。

　　這就是失控的感覺？

　　源聞悟毫不懷疑，如果被注視者存在著問題，便會瞬間消失，在各種意義上被抹除。

　　這股力量，再強(qiáng)的神秘者都無法與之對抗，恐怕只有真神才能逃過一劫。

　　還沒等他慶幸，那注視再度襲來。

　　失控。

　　復(fù)原。

　　第三次失控。

　　再復(fù)原。

　　讓源聞悟無比后悔的痛苦輪回足足持續(xù)了六次，才終于結(jié)束。

　　似乎是最終沒能在他的身上找出問題，兩位敵舊日收回了目光。

　　難以承受的恐怖氣息終于漸漸散去。

　　而源聞悟也獲得了接觸神性界的資格。

　　他躺在椅子上緩緩喘息，汗水如同涓涓小溪從身上滑落。

　　幸好原罪之獄作為神國，保護(hù)住了他最后的理智，不然他可能就在剛才的痛苦之中發(fā)瘋了。

　　足足六次失控……這恐怕是史上第一人了吧。

　　源聞悟的視角看到了系統(tǒng)的一項(xiàng)數(shù)據(jù)，然后倒吸一口涼氣。

　　【印象空間深度：8000m】

　　一次失控就下沉一千米？自己居然一次性下沉了六千米。

　　雖然不知道這會有什么樣的后果，但相當(dāng)不妙就對了。

　　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一抹灰色的光芒撲入了他的懷中，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灰貓。

　　它雙爪扒住了源聞悟的衣服，將頭埋在源聞悟的胸前，柔軟的身軀顫動著。

　　“我沒事……”源聞悟撫摸著它的背，安撫著它。

　　片刻后，似乎意識到自己出糗了，灰貓“噌”地一下又跳回了桌子上。

　　“吾輩那是太害怕那兩個敵舊日了……”它訕訕道。

　　小灰，其實(shí)你偶爾坦然一點(diǎn)也沒事的……源聞悟在心中吐槽。

　　這是不想表現(xiàn)得太關(guān)心我？我又不是什么變態(tài)，會對貓感性趣……當(dāng)然了，貓娘除外。

　　“原來這兩位敵舊日是審判這兩種行為的！”源聞悟感到了陣陣后怕，若有所悟。

　　“那為什么我之前沒事？我之前在記憶里，還有和未果愛……”

　　“注視只有在接觸到神性界之后才會開始，一般的神秘者都是升到六階后才被注視，而你是從現(xiàn)在開始。”

　　“但是，為什么……為什么那個河蟹之神明明也是那樣的，但卻要審判這種行為？”

　　灰貓沒有說話，很明顯是故意沒有聽，也沒有思考。

　　果然，舊日的神秘，不可談?wù)摚豢伤伎?，不可觸犯。

　　源聞悟也識相地不再討論。

　　“那我以后豈不是不能……我靠，我連第一次都沒嘗試過呢，這不是血虧嗎？”

　　源聞悟恨恨地拍了下大腿。

　　“不然你以為為什么有些高階都選擇清心寡欲、遠(yuǎn)離世俗？這便是最大的原因。所以以后務(wù)必小心?！?p>　　“難道真就沒有辦法了嗎？”源聞悟很不滿。

　　“方法……自然也是有的，不過要你自己去探索了，如何避免和逃過那兩位的注視。拜托，我也只是神明位格而已，你才是能與之對抗的舊日?！?p>　　灰貓無奈地聳聳肩。

　　“那就好，我可以不想攻略那么多人之后只能光看著，不能上手?！痹绰勎蛩闪丝跉?。

　　至于該怎么辦……源聞悟倒是不擔(dān)心。

　　因?yàn)樗嘈?，ghs是第一生產(chǎn)力，作為LSP的他絕對有動力解決這一難題。

　　既然明面上飆車太快會翻車，那就小心地開，慢慢地開，隱蔽地開，變著法子開……

　　至于“不可知者”所審判的領(lǐng)域，只能做到心里有數(shù)了。

　　源聞悟退出了原罪之獄。

　　他在床上伸了個懶腰，然后前往衛(wèi)生間用冷水沖了個臉。

　　他剛準(zhǔn)備抬起頭欣賞自己帥氣的容顏時，突然發(fā)現(xiàn)了在鏡子上，他的身旁，出現(xiàn)了一張蒼白扭曲的人臉。

　　如同溺死者一般腫脹，沾滿了扭曲的黑色長發(fā)，那圓滾滾黑白分明的雙眼，緩緩看向了他……

　　源聞悟的動作一頓，然后繼續(xù)若無旁事地擰上了水龍頭。

　　那位溺尸妖靈見他沒有反應(yīng)，緩緩地沉到了地板之下。

　　這樣深度的妖靈，不該直接就可以看到啊……

　　等等、難道這就是印象空間過深的副作用？

　　源聞悟走回房間，然后在他的床底同樣看到了一只蜷縮著的妖靈。

　　如同一只蒼白的巨大蜘蛛，呼吸起伏著，在床底爬來爬去。

　　就連灰貓似乎也沒那么可愛了，微笑的嘴角里隱約露出了獠牙，身上的毛漸漸延長宛如絲線。

　　這相當(dāng)于無法關(guān)閉靈質(zhì)視野了？

　　源聞悟邁著有些僵硬的步伐，走向了床邊，然后拉開窗簾。

　　果然，原本繁華的新宿在他的眼里扭曲成為了墮落的妖魔窟。

　　在街上行走的人們與妖靈并肩，在店門口拉客的女子宛如夜叉修羅。

　　他眼中的東京，百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