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絕處不逢生
回到錦州布行,林棠看著后院發(fā)呆。
此刻后院布廠的機器聲比之前小了許多,只有原本的機器在持續(xù)加工著,而巡撫下?lián)艿哪切C器已經(jīng)停下了。
這些機器剛來的時候,錦榮特意將它們都安排在了最好的房間里,如今那房屋緊閉,從做完樣衣的布料之后,那些機器便再也沒有開工過。
林棠伸手摸了摸頭上的簪子。
“價值連城……若是找一個靠譜的當(dāng)鋪,要一個高昂的價格,把錢投進來,前期賠錢和別家打價格,會不會還有一線生機……”
林棠喃喃自語,最后還是將手放下,長長談了一口氣,“哎……陸大人若是知道我又把簪子當(dāng)了,會不會生氣……呵,這怎么會惹他生氣,這事情做砸了才會惹他生氣吧?!?p> 已經(jīng)是半夜時分,陸辰看著密信仿佛一個木頭人,許久都沒有動。
“大人,您喝口蓮子羹吧,養(yǎng)心安神,清熱降火……”
“擱這吧?!标懗綌[擺手。
“大人。”景歷將蓮子羹放在案桌上卻并沒有離開,而是有些倔強地又輕輕向前推了推。
陸辰自然是看到了,抬眼看了看景歷,“我喝就是了?!?p> 等景歷盯著陸辰喝下了半碗粥之后,這才松了口氣。
“大人,夜已經(jīng)深了,不如明日再另作他法?”景歷問道,伸手將還余下一半的粥碗收起。
陸辰被這清甜的蓮子羹剛壓下去的煩悶一時間又涌了上來。
他很是心煩地將手里的密信合上,卻沒有著急燒掉,而是打開一個帶鎖的精美匣子,將密信放了進去。
“事到如今,本官又有什么法子,就算是明日,也找不出什么他法了……”
不能和任何人商議的事情,壓得陸辰透不過氣。
“大人,不如找個信得過的師爺來參謀參謀?”景歷小聲說道。
“衙門里的幾個師爺,哪個不是老油條了?一人能有十個心眼,都是從之前的知府熬下來的?!标懗綋u頭。
他來這淮州還沒有培植出自己的領(lǐng)導(dǎo)班子,一切幾乎都在延續(xù)老知府留下的,他雖然有意尋找提拔合適的人,但衙門里的人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從中找心腹顯然不是可靠之舉。
而他作為一個被過繼的孩子,曾被養(yǎng)在府外,自然是沒有信任的兄弟。讀書的時候他為了能退考取功名、達到自己的目的,更是刻苦上進,雙耳不聞窗外事,哪有什么可信任可交心的朋友。
加上事務(wù)實在繁忙,陸辰時常感慨自己當(dāng)真是個孤家寡人。
“那……”景歷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提醒道,“林姑娘……算是大人您一手提拔的,可以算半個自己人……”
“正如你所說,她只算是半個自己人,這種私密的事情若是傳出去,本官的官路便都捏在她的手里了?!?p> “大人,我看林姑娘不是那樣的人,她很信任大人您……”
“信任?”陸辰輕笑一聲,他手里的筆也被他丟到了筆架上,連帶著旁邊兩只毛筆也跟著東倒西歪,而林棠那句形容狗官的“下三濫”又一次在陸辰耳邊想起。
“她如果知道她辛苦操持的織布機器,只不過是本官用來幫巡撫牟利斂財?shù)墓ぞ?,信任?談何信任。?p> 景歷焦慮地撓了撓頭,他雖然是陸辰的心腹,也知道陸辰頭痛的事情,可他也只能將陸辰吩咐的事情做得細致幾乎滴水不漏,但他的見識不足以讓他為陸辰出謀劃策。
如今看著毫無頭緒的陸辰,他雖然著急,可卻使不上勁。
“大人,您歇息吧,明日再……”景歷準(zhǔn)備開啟日常苦口婆心,每到忙起來的時候,景歷總覺得陸辰的覺是給自己睡的一樣。
“好?!睕]想到陸辰這次竟然爽利地直接同意了。
“大人我這就給您備熱水!”景歷喜出望外就往外跑。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未穿官服的陸辰乘一座簡單的轎子,并沒有走去衙門的路。
天氣清冷,林棠一路小跑去四方客棧點了卯,便趕去了錦州布行。
氣候突變,風(fēng)比前幾日冷了許多,涼颼颼的小風(fēng)似乎偏愛人的骨頭縫兒,吹她的只覺得由內(nèi)而外無一處不寒。
雖然她在衣裳里面加了一件內(nèi)襯,但畢竟這衣服不過是件單衣,根本就不御寒。
可除了不需要去見商家的時候她可以穿那幾件自己的衣裳替換,剩下的時候她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昨晚臨走的時候,她已經(jīng)和錦榮說好,要一份壓縮各方面成本后的最低價格,錦榮也答應(yīng)她今日一早就給她,定然不會耽誤她今天再去拜訪淮南制衣廠。
所以今天哪怕她一起床看著外面陰陰的天和被風(fēng)吹得左右搖晃的樹枝,知道已經(jīng)變天降溫,但也只能穿這身華貴但單薄的衣裳。
“林姑娘,早啊,這時辰還早呢?!卞\榮一臉倦意地伸了懶腰。
林棠一驚,再看了一眼旁邊也是一臉菜色的掌柜,回身問錦榮:“錦公子,這是……昨晚沒睡?”
“睡了。”錦榮說道,“我猜你今天一定會一早就來,所以便早起了來店里等你,現(xiàn)在走嗎?”
“我先看價格和核算方式,想想等見了面怎么說。你這樣見制衣廠的人也不合適,快回去休息吧。”林棠道。
雖然林棠這樣說,但錦榮一再堅持,林棠也不好再推脫,便讓他俯在桌子上休息,而自己則快速查看。
可到了最后,林棠看著最終計算出來的價格,忽然感覺自己一直吊著的那口氣散了。
還是比臨城的價格高了兩成,這是沒有任何勝算、白去一趟的價格。
旁邊的八仙椅上,錦榮已經(jīng)睡著了,他是個向來注重儀表的人,顯然為了自己手里這個并不滿意的價格,他也已經(jīng)盡心盡力和家里的管事、賬房等人研究了很久,才會在自己面前失禮昏睡過去。
所以這個項目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自己能為衙門做事已經(jīng)明里暗里見識了很多人的不服和惡意揣測,四方客棧算是自己有個不錯的交代,可這好事還沒有過去多久,難道布行織布機的事情就要砸在自己手里了嗎?
她起身走到后院,機器都沒有啟動,一些包食宿的工人剛起床不久,準(zhǔn)備吃早飯上工,正是蓬勃的早上。
她轉(zhuǎn)頭看向西殿,那是巡撫下?lián)苄滦涂棽紮C安放的房間,此刻自然是靜悄悄的。
還要這樣靜默多久啊……透冷的風(fēng)毫不留情,林棠縮了縮脖子,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去了。
“林姑娘?林姑娘等等!”有人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