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yī)院出來,天已經(jīng)黑了。所幸二人都沒有什么大礙。
“呼……”站在醫(yī)院外面的臺階上,王文珊看著身邊人來人往,步履匆匆,不由得呼出了一口濁氣。感覺心里也舒坦了很多。
“珊珊,沒事了,一切都會好的”左兵抓著王文珊的手放在了自己大衣的兜里,讓王文珊冰一般的手,感覺到了一絲溫暖。轉(zhuǎn)過頭看著身邊這個高大的男人,心里也覺得踏實了很多。
“你也該回去了,我這邊基本上沒事了,請這么久的假,也不太好吧”
“沒事,我辭職了”
“你瘋了嗎?!那么好的工作說辭職就辭職了?!”
“你別激動,工作嘛再找就是了,我們先回家,回家我再跟你解釋,好不好?”
“隨便你!”說著,王文珊就甩開了左兵的手,徑自向路邊停車的地方走去。
左兵看著連背影都在生氣的王文珊,眼底是瘋狂壓抑的笑意,原來她一點都沒變,她還是她!
“那這個車你就先開著吧,反正你也不用著急回去了”王文珊看著車窗外面,硬邦邦的說著。
“遵命,我的公主殿下!”
“少在這貧嘴!一點心都不長!”
“我以后就留在冰城了,陪著你”
“你確定考慮好了嗎?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你還是不要太沖動!”
“你就說你養(yǎng)不養(yǎng)我吧,我現(xiàn)在就是無業(yè)游民!”
“哼!狗吃啥你吃啥!”
“汪!汪!”
王文珊翻了一個白眼給左兵,眼角里都是藏不住的溫柔與笑意。
回到了老家,親戚們都圍上來噓寒問暖,關(guān)心的樣子也不像有假。
耳邊都是大家七嘴八舌的聲音。王文珊心里有些惱火。什么親兄弟親姐妹,算起賬來的時候不講親情,這人死了也沒見得有多么悲傷,反而可以讓他們更加肆無忌憚的討論這個死去人的所作所為。
放肆評論這個人的過錯,偶爾來幾句哀婉的嘆息,好像這樣的悲傷還挺感人肺腑的。用別人的故事磨自己的牙!
王文珊一向應(yīng)付不來這樣的親戚朋友,最好的方式就是沉默,好在左兵圓滑,和大家很快就打成一片,畢竟這么多年他是王文珊唯一帶回家的,過了明路的男朋友,甚至于家里叔叔伯伯嬸子大娘們都不知道他們曾經(jīng)分手了。
“小左啊,你真是個好孩子??!我們家珊珊命苦啊,好在還有你這個好孩子,真行啊,你不錯!”大爺向來軟弱無能,年紀大了也開始話多起來。
“大爺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左兵謙虛禮貌。
“你姐和你丈母娘她倆沒事吧?誰在醫(yī)院照看呢?”
“沒事了,就住院觀察一天就行了,珊珊媽已經(jīng)醒了,就留下和我大姐夫在那照顧雙姐呢,讓我倆回來忙乎忙乎,也不能讓叔叔嬸子們太累了”
“這孩子說的,一家人哪能說兩家話!”三嬸哭著說,王文珊就坐在三嬸旁邊,她知道三嬸是真心實意的哭的。畢竟她從小都是在三嬸家長大的,沒少受三嬸的照顧。安慰的拍拍三嬸的手臂,王文珊眼眶通紅。
“這小震也是的,唉,好在孩子都大了,珊珊今年也畢業(yè)了,就是你說說這你爸走了也沒給你們娘仨留下點,全都禍害沒了!”大姑在一旁過著嘴癮!
“可不咋的!當初就不看好那姓徐的,那是個啥玩意??!一瞅就不是正經(jīng)過日子人!”四叔一副長舌婦的做派,在旁邊附和著。
“說到這個珊珊你可得感謝你二姑,要不是你二姑把你家房產(chǎn)證藏起來,你爸還要賣房子呢!”大姑話里有話的說著。
“那房子得虧沒賣啊!這要賣了你爸這臨了啊,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大娘也跟著點頭。
“可不唄!還得是人家小麗啊,都不是老叔說你啊,你說你那時候要聽你大哥的話,讓你媽回來跟你爸過日子,還能有那姓徐的啥事兒!”
……
王文珊聽著大家你來我往的爭吵,唏噓,突然覺得挺好笑的,想當初他們可是上趕著參加人家的婚禮啊,還在婚禮上各種囑咐,告誡她不要鬧事!正話反話都是他們說了,她能說什么?!只能選擇嗤笑一聲。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這些年也多虧了各位叔叔嬸嬸了!”左兵又適時插了一句話。
“哎,說那些沒用的干嘛!趕緊做飯去!”四嬸推著四叔往廚房走。
“就是都是一家人!說那些沒用的干啥!老姑娘今天上大娘家吃吧!”
“哎呀還上你家干啥!這席上還剩不少菜呢,咱們兄弟姐妹兒今天都在這吃點得了,這爹媽,二哥都走了,就剩下咱們幾個了!嗚嗚嗚!?。 彼氖逭f著說著就哭了起來,惹的大家又是一陣傷懷!
“老四!你瞅瞅你!多大歲數(shù)人了,還哭哭啼啼的!跟個娘們兒似的!”
“你忘了大姐!老四外號不就是四姑娘嗎!快別哭了??!別在這整不痛快!”三叔挺著個大肚子,嘻嘻哈哈的說著,只是那泛紅的眼眶出賣了他的強顏歡笑。
是啊三叔是和爸爸關(guān)系最好的,聽大姐說,去年爸那么沒錢的情況下,還給三叔家蓋了兩間大瓦房,大姐說當時她是反對的,但是架不住爸爸執(zhí)拗,說著都是親兄弟!能幫就得幫!
就這樣帶著自己工程隊的人,都是那些從開始創(chuàng)業(yè)初期就跟著爸爸的朋友,在大哥王宏偉的帶領(lǐng)下,給三叔家熱火朝天的蓋房子,那時候的王文珊正是掙到錢的時候,給王秋雙轉(zhuǎn)了五萬塊錢,讓她再拿給王震,倆父女就這樣別扭著,又互相在乎著。
房子蓋好了,三嬸哭了好幾天,搬進去的那天,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掃的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王震常說,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坑自己,唯獨自己的兄弟姐妹不能坑自己。他一開始就明白他們那些小心思,斤斤計較的幾斤米,幾個雞蛋,讓人心寒,但是他常常和王文珊講他們兄弟小時候的事情。
她記得父親跟她說過,當他們還是十六七歲的少年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上課喝酒,放學(xué)打架!十里八村的沒有不怕他們的。
他總說三叔膽子小,但是下手黑,要是他這個三弟發(fā)起火來他都會害怕。但是他三弟就聽他的,兩個人年紀差的不大,只差了兩歲。所以從小到大幾乎是形影不離。
一起打架,一起偷村長家的雞吃,干了好多“缺德事”!所以幾乎是沒有人家敢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但是架不住他有魅力?。『枚嗯忌馅s著要和他搞對象,但是他只喜歡小佳,因為小佳是最漂亮的,男人嘛都有攀比心理,要娶媳婦就得取個最漂亮的!讓那些亂嚼舌根的人看看!他王震就是這么厲害!只是沒想到不過一年光景,美好生活就如夢幻泡影,破碎消散!
王文珊坐在東屋的炕上,左兵在和其他人聊天寒暄,王文珊看著這熟悉的陳設(shè),突然就想起來了奶奶,那時候她回來上初中,無意間在炕上的窗臺上發(fā)現(xiàn)了一張煙盒里的錫紙,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人老了難??!人老了都不如狗啊!”
再想到父親最后這兩年自己一個人,日子過得冷冰冰的,她的內(nèi)心深處充滿了愧疚,可是這世界上沒有后悔藥吃。
如果早知道,她覺得父親應(yīng)該也不會家暴了吧!可是想到母親因為父親的離開能悲傷到住院的地步,她又不明白他們之間的感情了?;蛟S真是應(yīng)了那句,最先愛的人往往受傷害最多!
誰先愛了誰就輸了。姐姐也是這樣,曾經(jīng)當牛做馬的六年多的婚姻,換來的是一身傷痛。如今又為了所謂的家庭,不顧自己身體去生三胎,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這三年來她從沒有歇過,因為一旦停歇她就會想這些事情,然后想起那年的婚禮和生日,想起那一年對她惡語相向,對她歇斯底里的父親,心里像是被一只手死死地攥著,讓她透不過氣,她害怕將來她的婚姻也是這樣,她又一次想在自己的感情里當逃兵。
心里的難過,王文珊總是習(xí)慣憋著,不會訴說,長這么大她也習(xí)慣了。面對著這些,她只能告訴自己不能低頭!不能像命運屈服!冷靜了一會兒,王文珊告訴自己多想無益,就在炕上的吊柜里把被子枕頭抱出來,鋪好了被褥,就窩在被窩里了。像個鴕鳥一樣!
“珊珊!起來吃點飯再睡!要不胃該疼了,快點!”四嬸在炕邊上叫她。雖然心里不想吃也不想起來,但是還是不能違逆長輩,畢竟他們也是為了她好。
“好”
吃過晚飯,王文珊就和兩個妹妹一起在東屋的炕上睡覺,一個是三叔家的一個是四叔家的,她是老三,三叔家的是老四,四叔家的是最小的老五,可如今也都是大姑娘了!老五都已經(jīng)大三了,老四沒有上大學(xué)現(xiàn)在在一家蛋糕店當學(xué)徒,胖胖的樣子和蛋糕很配。
看著兩個妹妹,王文珊心里溫暖了好多,都是從小到大的情分,她們也知道王文珊心里難受,就還是像以前一樣,只要王文珊在家她們姐兒三個都會住在一起。
“珊珊姐,二姐說她得哄孩子睡覺,等孩子睡著了再過來”
“行,那你們倆都想睡哪?誰睡炕頭?誰睡炕稍?”
“還是我睡炕頭我不怕熱!”小五聲音甜美。
“那我睡炕稍吧,姐你睡中間”小四慢吞吞的說著。
“王娜!你咋干啥都慢呢!說話也慢!”
“小五你咋說話呢!姐都不叫了”
“珊珊姐,我娜娜姐太磨嘰了!我著急啊”
“她從小就這樣,你倆在一起就沒個消停!”說著王文珊點了點王玉瑩,也就是小五的頭。
“姐,你今年就要畢業(yè)了吧?”小四王美娜語調(diào)綿軟。
“嗯,快了,六月份就畢業(yè)了!”
“姐,我本來也想考研的,但是我實在不行,學(xué)習(xí)太難了!我不考了你可別罵我!”小五提前打著預(yù)防針!
……
不多會兒,二姐來了,姐妹們又聊了一會,互相說著體己話,就沉沉睡去了,這一夜是王文珊睡得最好的一夜,可就是苦了左兵了!幾乎又是一整夜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