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熟悉
柳伯的誤會對鐘明來說,這是一個美麗的誤會,他可以借此更深一步地打探柳伯的目的。
想到這一層,鐘明眼皮微垂,做出一副不想回答的模樣。
這樣的表現(xiàn)在柳伯看來,已是承認,鐘明便是因他如此。
輕嘆一聲,柳伯無奈搖頭道:“你這孩子,要我怎么說你?”
鐘明愧疚致歉道:“抱歉柳伯,我也是……控制不住?!?p> 他是真愧疚,畢竟這樣說算是欺騙了柳伯。
當然,這欺騙絕對是善意的欺騙。
柳伯聞此,頭搖得更厲害了,苦笑道:“孩子你道什么歉?你也是關心我才這樣。真要說抱歉的話,也該是我,我隱藏的秘密……可是有可能會牽扯到你們一家的?!?p> 說到后面的時候,柳伯的臉上顯現(xiàn)出了愧色,這愧色同時具備了濃郁和隱忍兩個特色。
可以想見,柳伯暗下里承受著多大的心理壓力。
“柳伯,其實你可以告訴我們,我、大喜、阿爺阿娘都不會介意的,也許我們可以給你幫上忙,人多力量大,不是嗎?”鐘明心疼地建議道。
“不,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不能讓你們牽扯更深?!绷畧詻Q拒絕。
“柳伯,你要知道,你不是孤單的一個人?!辩娒髦蓝嗾f無益,用力地強調道。
“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不然的話,我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沒有任何感情?!绷袊@至深地說。
“柳伯……”鐘明輕聲呼喚著,很是心疼面前這個外貌比實際年齡更顯蒼老的長輩。
可以確定的是,柳伯承載著太多,他的過往必然是不幸、慘痛的,他現(xiàn)在的眼神,讓鐘明感覺到了熟悉。
是的,熟悉。
前世的他,正是有著類似的經(jīng)歷。
鐘明不知柳伯經(jīng)歷和背負的是否比他還要悲慘沉重,不,這是不能比較的,無分大小輕重,不過他肯定有資格言稱感同身受。
可是他已經(jīng)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有希望改變自己的命運,柳伯呢?
前世的柳伯被當作酒鬼溺水而死,這一世即便在鐘明的影響下活了下來,還解決了自己隱藏的秘密,達到了目的,他的過去依然無法改變,讓他傷痛的事實已然發(fā)生。
當然,這種看法太過悲觀,不可取。
鐘明仍然要努力拯救柳伯,并且打開他的心結。
在這一瞬間,鐘明的思緒快速閃過這些,也在此時,面前的柳伯忽然發(fā)出“嘶”的一聲響,接著便見柳伯以極其怪異的表情撫須注視著他。
“柳伯,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鐘明面上疑惑,心中可是門兒清,他剛才怕是不小心露出了自己身為成年鐘明的眼神神態(tài),而以柳伯身為武者的敏銳再加上這么近的距離沒有絲毫察覺是不可能的。
不過即便暴露了,也沒什么,因為對方是柳伯,也因為重活一世這事太過玄乎,即便柳伯腦洞再大也不會想到這方面。
“你剛才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是看到自己一般。”柳伯組織了一下語言,微微皺著眉頭說道。
“難不成柳伯是說我像年輕時的你?”鐘明明白這句話真正蘊藏的含義,但他不會說出來,只打趣反問了一句,此番也是為調和氣氛,因為剛才的話題著實有些沉重了。
“哈哈……明郎你太會說笑了,我可沒你這么好的皮相,我說的是眼神?!绷笮Φ馈?p> “眼神?大家的眼睛不都是黑白兩色嗎?這也能看出區(qū)別來?”鐘明不解地反問。
“當然,人的雙眼是心靈的窗戶,從中能看出許多事情,甚至你藏在心中最深處的秘密,即使沒有任何交談,即便是從未有過任何交集的陌生人?!绷c了點頭,神神秘秘對鐘明說。
“那柳伯你剛才看出什么了?”鐘明好奇地問道。
“我可沒這個本事,只有大致的感覺?!绷畵u頭道。
“柳伯你又在唬我了,能有這般本領的人這世上一定不存在?!辩娒髀柤绲馈?p> 有著這番對話的柳伯和鐘明倒像是輕松了下來。
而鐘明也下意識地不相信柳伯所言,但在柳伯接下來的話說出之時,他又猶如當頭一棒。
只見柳伯攤手,也沒打算讓鐘明就此認可地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明郎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p> 是啊,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連自己重生這事都發(fā)生了,存在這種奇人倒也不慎稀奇。
不過如果真的存在,這種人大概也已超脫了“人”的范疇。
“柳伯您見過?”鐘明態(tài)度恭謹?shù)貑枴?p> “沒,我也是聽人胡咧咧的?!绷Φ?。
“柳伯你還是在拿我尋開心?!辩娒魍瑯有Φ?。
“阿明……阿明……”就在這時,一道急切的呼喊響在門外。
“阿娘……”鐘明立時開口回應。
“大娘子?!绷餐狡鹕?,讓開了位置,恭謹?shù)睾傲寺暋?p> 兩人望向門口處的視野中很快出現(xiàn)一位面帶擔憂之色的中年婦人,正是霍喜的娘親,墨海酒肆的老板娘,班先蘭。
鐘明雖非其親生,也如霍喜一般喚她阿娘。
在鐘明的心中,她就是他的親娘。
“阿明,你有不舒服的地方嗎?我已經(jīng)派人去請郎中來了,你忍著些?!奔辈阶叩界娒鞔策?,班先蘭便擔心地說。
“不用的,阿娘,我沒什么事,就是做了個噩夢,不信你問柳伯?!辩娒鲹u頭道。
“明郎說的沒錯,確無大礙。”柳伯倒是很配合,在班先蘭投來視線之時便低頭答道。
“老柳都這般說了,定是無礙,先蘭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剛才就與你說,別這般大驚小怪的,阿明也不是小孩子了,不會那么容易出事的?!卑嘞忍m還未說話,門外先響起一道渾厚的男聲。
“我大驚小怪?方才也不知是誰慌得崴了腳?!卑嘞忍m呵呵一笑反問道。
說話之時,門口再次出現(xiàn)一個人影,身形相較魁梧,短須白面,整個人修整地很干凈。
他面容鎮(zhèn)定,步履平穩(wěn),甚至有些緩慢,與方才焦急的班先蘭相比,著實是兩個極端。
不過也正如班先蘭所說,他的姿勢有些怪異,像是在隱藏著什么。
想必崴腳的人,便是他。
而他正是班先蘭的丈夫,霍大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