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姐趕到的時候,我和劉一手剛好賭完第二局,小輸一萬多。
她站在身后捏了捏我的肩膀,寒聲問劉一手:“是馬老板讓你來的?”
“你還沒長那么大的臉?!眲⒁皇滞鲁隹跓煟袄献邮莵斫o外甥出氣的?!?p> 紅姐看看馬頭魚,“也就是說,這只是你的私事?!?p> 劉一手淡笑:“紅姐這話有殺氣?。≌Φ?,我們爺兒倆今晚是鐵定走不了嘍?”
紅姐不置可否:“今年縣里財政吃緊,紅綠燈壞了好幾個都沒錢修?!?p> “是嘛!別擔心,前兩天我還聽我們老板說要捐一筆錢給縣里呢。老板發(fā)家不忘本,經(jīng)?;仞佮l(xiāng)親,可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紅姐口氣變得憤怒:“堂堂市里的江湖前輩,跑來欺負一個孩子,你們可真有臉!”
劉一手攤開手:“我給過他機會了,是他不要。誰讓他設(shè)局坑人呢?”
“那是你們出千在先!”
“我不承認,你能咋地?”
紅姐沉默,但從她越來越用力的手指上,我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怒火。
于是我仰起頭往上看:“姐,你胸擋我眼了?!?p> 噗嗤一聲,宛若春暖花開。
紅姐退后半步,俯身在我額頭一吻,又拍了下我的腦門,嗔道:“臭小子,為什么不等我來?”
我沖她笑:“記得你跟我說過,年紀輕就是最大的資本,我輸?shù)闷稹!?p> 紅姐嘆息,眼眸如水:“真這么有信心?”
我斬釘截鐵:“只要姐對我有信心?!?p> 紅姐又重重捏了我一下,然后看著劉一手咬牙道:“好!今晚姐要開葷,親手剁下他的手指頭!”
賭局重新開始,我和劉一手分別丟出一千的底碼,示意光頭張發(fā)牌。
光頭張是我賭場的常客,做服裝批發(fā)生意的,長相很兇,膽子卻不大,見誰都呵呵笑,滑溜的像條泥鰍,典型的小個體戶老板。
我跟劉一手鑒于彼此都是老千,為避免誰發(fā)牌誰就贏的尷尬場面,公平起見,沒有用賭場的荷官,而是從圍觀賭客里挑了他出來洗牌發(fā)牌。
一開始的時候,光頭張還很緊張,但幾輪過去,他明顯鎮(zhèn)定不少,手法越發(fā)熟練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到了后半夜,我跟劉一手依舊各有輸贏,不分上下。
期間我出千換過牌,劉一手也同樣,但我們都很默契的沒有揭穿對方,只是選擇棄牌。
原本就不是正經(jīng)賭錢,而是比拼,就看誰賭術(shù)更高明了。
不過不知怎的,隨著時間推移,我的腦袋開始發(fā)沉,微微眩暈。
起初,我還以為是睡眠不足太疲憊,忍著苦喝下好幾杯咖啡,甚至找紅姐要了根煙抽。
可隨著我哈欠越打越多,視線都開始出現(xiàn)重影,最終在犯下一次低級錯誤輸了十來萬后才猛然醒覺。
不對勁!
我回頭看向紅姐,紅姐立馬附耳過來。
“姐,我好像被人下藥了?!?p> 紅姐氣勢陡變,仿佛炸了毛的母獅子。
“怎么回事?”
一張漂亮的臉蛋浮現(xiàn)在眼前,我抬起左手。果然,襯衫袖口上有一點干掉的血跡,手腕背部也有個極小的凝固血點。
“通知我賭場出事的,是個叫露露的小姐。”
紅姐立刻回身問經(jīng)理吳騰,片刻后,細長的丹鳳眼中就溢滿了寒光,吳騰也匆匆離去。
“這里從來都沒有過叫露露的小姐。一定是他們安排的,卑鄙!你感覺怎么樣?我這就送你去醫(yī)院?!?p> 我看看對面的劉一手,苦笑:“他們既然這么做了,就鐵定不會放我走……”
話沒說完,我的胃部忽然一陣痙攣,趕忙推開紅姐沖進附近的衛(wèi)生間,哇哇大口嘔吐起來。
紅姐跟進來扶住我,聲音中充滿了我從沒聽過的緊張與驚惶。
“不行,你必須去醫(yī)院。其它你不用操心,這里是我的地盤,大不了老娘宰了他們!”
吐完之后,雖然大腦更暈了,但我身體好受了一點,便對鏡子里的她笑了笑。
“不行的,姐,你應(yīng)該知道,這樣一來就等于徹底得罪了馬疤子?!?p> “你覺得姐會怕嗎?”
我心中感動,自然更不會同意她為我豁出一切,于是便轉(zhuǎn)過身,拉住她的手,誠懇地說:“事情是我惹的,理應(yīng)由我來承擔。
況且,他們的目的是剁我的手泄憤,沒必要給我下毒藥,所以我應(yīng)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姐,別忘了你不止一次夸我是天才,相信我,好不好?”
紅姐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掏出手帕為我擦汗,口氣溫柔無比:“明明是個小家伙,倒是挺會耍帥。
若是你再大兩歲,姐可能真會忍不住不要臉吃了你這根嫩草。”
“要臉干啥?又不能當飯吃。姐你千萬別跟我客氣?!?p> 紅姐終于笑了,捧住我的臉:“好吧,反正姐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比你更可心意的男人,再過一段時間,等我徹底站穩(wěn)腳跟了,要是你還沒討厭姐,姐就跟你。”
“一言為定,耍賴是小狗!”我趕緊敲定根腳。
“嗯,一言為定?!?p> 回到賭桌前,劉一手似乎對于我的精神抖擻很意外,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道:“我以為你們會沖出來憤怒地咒罵我卑鄙?!?p> 什么叫囂張?這就是。
同時也讓我更加深刻的明白什么才是江湖規(guī)矩。
只要你足夠強,哪怕把黑的說成白的,太陽打西邊出來,都是規(guī)矩!
“有什么意義呢?”
我又點燃一根煙深吸一口,用對肺部的刺激來壓制越來越強烈的心悸。
“反正你都會回答:我不承認,你能咋地。
另外,下藥都不放心,還要專門用話術(shù)來擾亂我心神,作為成名多年的高手,你是有多害怕我這個小孩子?。俊?p> 劉一手神色凝固,冷哼一聲,丟出一千塊籌碼,示意光頭張發(fā)牌。
“等等?!?p> 我攔住光頭張,道:“我身體不舒服,不想再浪費時間了,咱們就一把定輸贏吧?!?p> 劉一手皺眉:“你要在發(fā)牌之前就全押?”
“對,敢不敢?”
“我要是不同意呢?”
“那我后面每一把都會全押,你不跟就棄牌,棄到?jīng)]錢可押為止?!?p> 劉一手沉默思索良久,直到半根煙下去才罵了聲“操”,一把將籌碼推倒在桌面上。
我沖他咧嘴一笑,也把籌碼推出去,然后看向光頭張。
“開始吧,一局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