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照舊在樹林里替獵人們收網(wǎng),見二三小畜陷于其中,旁有其母哀鳴不止不肯離去,近處仍有未發(fā)之陷阱。
我顧不得了直接用腳踩了陷阱,好疼啊,然后我坐在潮濕的樹林里忍著疼痛從陷阱里往外薅那幾只小畜,直到把它們都救了出來。
這時我想起了師父深夜送我過江時的場景。小畜身陷,母畜哀鳴,我隱于林,佛法不弘,師父的囑托如那母畜哀鳴一般入我心耳。我決定離開了。
我走出森林,來到了廣州法性寺。有位叫印宗法師的大和尚正在講《涅槃經》,這時一陣風吹過,風吹幡動。
有二僧為此爭論起來,幡是無情之物,豈可自動,甚是奇怪。一僧說幡是無情之物,不會自動,但風會動,風吹幡動,所以才動。另一僧說,那風也是無情之物,它又如何自動,看起來還是幡在動。
我上前說道,不是風動,不是幡動,是你們的心動了。
風與幡皆是物,靜與動都是相,風幡動靜都是名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梢娭嘟苑钦嫦?,佛說諸相皆非真相,真相不可思議。
因為人的認知是有局限性的,不可能認知宇宙的全部真相和本質,人只是億萬萬眾生中的一個,其視野很小只照看到世界的一角,而人與人又各有己見,所見各不相同,就更難觸及真相。
不管人所見為何,皆是他為世界所作的一番命名、定義和解釋,也就是相,為什么說所有相都不是真相,因為所有相都是人為定義的,會變化會消滅,不是自在的統(tǒng)一的永恒的本質。相由心生,你所見相不過是你心里生發(fā)的一個幻影,不是世界本來面目。
世界在本質上是什么?不知道。如何變化?不知道。我們觸達不了它的實體,只能根據(jù)它給我們的感受生發(fā)出一些相,用來解釋和安慰自己,這些從來都是人的一廂情愿,而非世界本意。
所有相都是人內心認知生發(fā),也就是相由心生,風幡動靜,也是人所起之名,所定義之狀態(tài)。
你看幡動了,不過是你內心生發(fā)出一個描述動的狀態(tài)的相,這相跟世界本來面目無關,世界本質是人所不能定義的。
這相只跟你的心有關,所以世界動沒動不知道,它不在乎我們,而我們看見幡動隨即生出動之相,是我們心動了。
印宗法師馬上把我請到上座,聊了半天越聊越投機,他很滿意。然后笑著對我說,這位行者定然不是凡人,我很早就聽說黃梅五祖衣法南渡,莫非就是行者你嗎?
我說,不敢不敢。
印宗請我出示衣缽給眾人看過,然后問道,五祖?zhèn)鞣〞r,有何指示?
我說,沒啥,只說要見性,沒講修禪定得解脫。
印宗問:為何不講修禪定得解脫?
我說,修禪定,得解脫是二法,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
印宗說,啥是佛法的不二法門,你細講講。
我說,法師講的《涅槃經》已經闡明了,佛性就是佛法的不二法門。佛性非常也非無常,非善也非不善,佛性不把事物一分為二,性本無二,無二之性就是佛性。
五蘊皆空,凡人慣于把主客觀世界作一分為二的看待,要分出一個現(xiàn)象和一個本質出來,要分出你和我,分出善和惡,分出一切可分,把我與世界對立,然后再費勁的和世界統(tǒng)一。這世界與我本來就是一體,不需分或合,我性何時曾超出世界本性?世界諸相又有哪個不是出自我性?一切本一,一就是一切,又何來二?又如何二分?何必二分?故佛性不二,見自性不二即具佛性。
印宗合掌施禮說道,我講的經如同瓦礫,您論經義猶如真金。
印宗要拜我為師,可我只是一個行者,尚未剃度,于是印宗為我剃度。
東山,菩提樹下,眾僧皆候等我說法,我持師父所傳衣缽行至菩提樹下坐定,眾僧施禮贊拜,恭迎六祖惠能大師法駕!
佛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