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意沒有多談和蛇的事兒,她不想也不會找和蛇幫忙。人類世界,對和蛇來說,太危險。
她不能因為一己之私,把和蛇置于危險之中。為了解開一個謎團,而讓另一個人置身危險,這種行為,比道德綁架更無恥。
樂意向拔殼道謝,與拔殼道別,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她走了沒多遠,腳步一緩,停了下來,轉(zhuǎn)過頭問拔殼:“昨晚上,我聽見你和人在院子里爭吵,他是誰?”
拔殼笑看著樂意,“他?”
樂意凝視著拔殼,等待拔殼的答案。
拔殼笑著回答,“是一個妖精?!?p> “來找我的?”
拔殼迎著樂意的目光,緩慢的搖搖頭,笑的有點兒神秘,“當然不是?!?p> 樂意沒有繼續(xù)追問,朝拔殼點點頭,“那我走了。”
拔殼說:“下次想找我,只要站在平房上,對著這棵松樹的方向,喊我一聲就行。不用很大聲,輕輕喊,我就能聽見。”
樂意“嗯”了一聲,擺擺手,并沒有回頭,邁開步子,急匆匆朝山下趕。
連相一直跟在樂意身邊,像是個隨從,也像是跟著閑看眼的,有種置身事外的超然感。
下到半山腰,樂意突如其來的問了連相一句,“你認識拔殼?”
連相停頓了一秒鐘,側(cè)臉看向樂意,笑著回答:“不認識,我今天第一次見到拔殼。”
樂意輕飄著聲音問:“真的?”
連相點頭,抻高眉毛,勾著嘴角,眼里帶著幾分調(diào)侃的笑意,“你在懷疑我?懷疑我以前認識拔殼?”
樂意皺眉,嘴唇張了張,似乎有話要說。話到嘴邊,她把話又咽了下去。
連相見樂意遲遲不說話,又問了一句,“你在懷疑我?”
樂意搖搖頭。
連相有些不悅的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看著樂意的背影,很肯定的說:“你在懷疑我?!?p> 樂意也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直視著連相。陽光暖洋洋灑在連相身上,本該將連相襯托的極為溫暖。可不知道為什么,盡管連相周身罩滿金光,卻沒有絲毫溫暖的感覺。他如同一塊寒冰冷玉似,就算放在熾熱的爐火里煅燒,也無法讓他產(chǎn)生絲毫的溫度。
“你?”樂意有些迷惑的看著連相,心里產(chǎn)生一種極為奇怪的感覺,有些發(fā)毛卻又有些親切,說不出的奇特滋味。她似乎在某個時候,曾有過這種感覺,只是她記不起來是在哪個時候。
連相眼神極為幽深,像是藏著濃密的海藻,要將樂意整個卷入其中,纏繞淹溺在內(nèi)。
甩甩頭,樂意將眼神撇開,不再看向連相的眼睛。她看著連相的嘴唇,疑惑的問:“你,我以前是不是,是不是?”
連相接著樂意的話,說了下去,“是,你以前認識我,和我關(guān)系非常非常之好。我之前說過,可你不信。從我們再次見面,你就一直不相信我。”
他的眼神有點兒憂傷,像是冬天深沉的海水,藏匿著沉郁的情感,里面劇烈翻騰,表面卻維持著風平浪靜。
樂意皺緊了眉頭,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卻什么都想不起來。她放棄的呼出一口氣,“我還是想不起來。我剛剛,只是有點兒熟悉的感覺,一種很奇妙的滋味。”
連相微微瞇起眼睛,“什么感覺?”
樂意指了指連相,又指了指太陽,“就像現(xiàn)在這樣,你站在那里,太陽照在你身上,可卻讓我覺得你像是,像是”樂意想著貼切的形容詞,“像是蛇一樣,怎么也沒法讓人覺得暖和。就像是,不管怎么暖,你都是冷的?!?p> “你怕我?”連相眼神更深了,隱藏著微不可見的失望。
樂意搖頭,“不怕,說不出來的感覺。覺得身上有點兒發(fā)毛,見到蛇那種渾身毛刷刷的感覺,但又覺得特別親切,像是經(jīng)??匆娔氵@個樣子似的。說不清楚,反正不怕你。”
連相笑了,不再追究這個話題,幾步走到樂意面前,親昵的彈了下樂意的額頭,略有些無奈的嘆口氣,“你呀你,我還以為你在懷疑我?!?p> 樂意扯開嘴角,笑了笑,笑容有點兒發(fā)澀,像是吃了沒有熟透的柿子似的。
連相很真摯的看著樂意,“樂意,我不會騙你?!?p> 樂意抱歉的對連相說:“可能因為我最近遇到的事兒太多了,所以神經(jīng)有點兒過敏。我向你道歉,你別介意。”
連相寬容的搖搖頭,笑著說:“我不介意,我只是有點兒傷心。我沒想到,你竟然會懷疑我?!?p> 樂意尷尬的傻笑兩聲。
連相看了看掛在半空的太陽,“我們趕緊下山吧,太陽很快要落下來了?!?p> 從山上下來之后,連相跟著樂意,來到了樂意家。
樂意委婉的暗示連相,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連相該離開了,不要像是長在她家似的,一直不走。
連相像是接觸不良的無線電似的,假裝讀不懂樂意的意思,硬是賴在樂意這兒。
“天都黑了,你該回家了,連相。”樂意把委婉丟到一邊,直通通的驅(qū)趕連相。
連相輕輕拍了兩下桌子,“我正想跟你說說杜婆婆和那個小鬼的事兒呢。剛剛,就剛才,我陡然想起來,很早之前,我在我媽嘴里聽過一個故事?!?p> 樂意聽到連相的話,立馬湊到連相面前,“是和那個小孩兒有關(guān)系的故事,是不是?你跟我說說,說給我聽聽?!?p> 連相看著門外,擺出為難的樣子,“可是,天都黑了,我該回家了。”
“才剛黑,著什么急啊?!睒芬獯叽僦B相,“你趕緊說說,我急著聽呢?!?p> 樂意這著急的模樣,就像是餓慌了著急等食吃的小老鼠似的,特別有趣兒。
連相被樂意這急切可愛的模樣逗樂了,妥協(xié)似的笑著搖搖頭,不再逗弄樂意,輕輕點了下桌子,對樂意說:“我記得,我十歲左右的時候,我媽跟我說過一件事兒。有一天,她去廟里上香的時候,見到廟里跪著一個大肚子的女人。那個女人披頭散發(fā)的跪在蒲團上,嘴里嘟嘟囔囔的,看著像個瘋子。我媽怕她真的是個瘋子,上了香之后,就匆匆離開了寺廟。她離開寺廟不遠,聽見寺廟里傳來一聲嬰兒的哭聲。我媽本來想回去看看,看看是不是那個女人把孩子生在了寺廟里。但她又怕惹事兒上身,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就沒回寺廟看。沒多久,她聽人說,在她離開后的那天傍晚,有人進去上香的時候,在廟里看見一個死嬰,剛出生就被擰斷脖子扔在了蒲團上?!?p> “那間寺廟,是我去的那間破廟?”
“嗯?!边B相點頭,“應該是。”
樂意緊接著問:“那你媽她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么?”
連相想了一會兒,有點兒不確定的對樂意說:“我隱約記得,當時他們懷疑的是樂家鎮(zhèn)一個姓苗的女人?!?p> “苗?苗?”樂意咬著下嘴唇,“姓苗的女人?鎮(zhèn)上姓苗的女人很多,有本地的,也有外地嫁過來的?!?p> 她拍了下大腿,“姓苗的,長了十一個腳趾頭,十六七年前,懷孕之后,卻沒有生下孩子的女人。誰呢,究竟是誰呢?”
還沒想明白呢,她突然直直盯向連相,“不對啊,你知道這么多,為什么不早點兒告訴我啊?怎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真的是剛剛想起來的?”
連相眨了下眼睛,擺出真摯的模樣,對樂意說:“我就剛剛才想起來。剛剛你讓我趕緊回家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你之前說過的蒲團,然后冷不丁的就記了起來。”
“真的?”樂意一眼大一眼小,歪著臉,狐疑的瞅著連相。
連相說:“真的。”緊接著,他挑高眉毛,反問樂意,“你又懷疑我?”
樂意趕緊眨眨眼睛,讓兩只眼睛恢復成一般大,正了臉色,對連相說:“當然不是,我就是隨口問一句?!?p> “是么?”連相勾起左邊嘴角,笑的有點兒邪乎。
“當然?!睒芬馔χ绷搜澹卮鸬溺H鏘有力。
連相好笑的彈了下樂意的額頭,說:“蒲團上那個被擰斷脖子的嬰兒,應該就是跟你回來的那個小鬼。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來歷,之后只需要查清楚誰是生下他的人,就能解開所有的謎團。”
“被你這么一說,這事兒變的特別簡單了?!睒芬庑睦镉悬c兒激動,總覺得下一秒鐘,就能撥開所有烏云見到晴天。
可她很快又發(fā)愁了,“可你說,杜婆婆為什么要上吊自殺呢?難道”樂意和連相對視了一眼,有些不確定的猜測著,“難道,當時是杜婆婆把他接生出來的?然后擰斷了他的脖子?”
話音剛落,她就用力搖了搖頭,“不可能,應該不是我猜的這樣。按你說的,你媽去寺廟上香的時候,里面就一個大肚子的女人,杜婆婆根本不在里面,那就不可能是杜婆婆接生的?!?p> 連相說:“明天我們查查誰是那個姓苗的女人,就自然明白杜婆婆為什么自殺?!?p> “也對,你說的對,我們明天一定得找出那個女人?!睒芬庥昧c了下腦袋。
她有點兒激動的拉住連相的手,“幸虧你想到了以前聽你媽說的這個事兒,要不然,光憑我自己,等到猴年馬月,我也查不明白?!?p> 連相反手,把樂意的手緊緊包在手心里,“我肯定是要幫你的。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我都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