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菁又接著道:“但他這一門,最是講究一個立竿見影和別人不能的他都能,因此呢,用藥什么的就沒那么講究了?!?p> 換句話說,只要能解決了眼前,什么藥都敢用,至于這藥有沒有毒,會不會留下后遺癥,對病人的將來有沒有什么影響,對不起,和咱沒關系,誰知道你怎么弄的啊。不然你就拿出證據(jù)來!拿不出來?那就是訛詐了啊。
安怡皺眉道:“那我家姨娘……”
吳菁點頭:“只怕也是虎狼之藥,就算是孩子能平安無事降生,母體也沒得什么好果子吃。這還是好的,二十年前他們昧心收了人家千金,允人一子,后來那孩子生下來卻是個畸胎,母體難產(chǎn)瀕死,幸虧你師祖帶著我從那里過,救了那產(chǎn)婦一命。那家人當時就告官拿了他師徒去,顛道人認罪伏誅,他徒兒僥幸逃過一劫。想必是記得這仇,來尋我復仇的。你們師兄妹倆小心些,莫要與他意氣,從前怎樣做,日后還怎樣做,不必去管,一切有我?!?p> 安怡點頭應下。午飯時趁空去外頭探了探,只見那醫(yī)館裝點得可比他們這個醫(yī)館大氣華麗多了,特別是今早新掛上的那塊黑底金字的匾額“得道醫(yī)館”,一瞧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也不知花了多少潤筆才求來的。雖是新開張的,但并不顯得冷清,乍乍一瞧,出入的病人竟和她們這邊的差不多。
陳知善也跟著出來看熱鬧,趁機想和安怡說兩句話,安怡沒給他機會,隨便扯了兩句就避開了去,只剩下陳知善留在后頭悵然不已。
傍晚歸家,蘭嫂來接安怡,指著新開張的得道醫(yī)館輕聲道:“姑娘,婢子問清楚了,吉姨娘就是尋這里頭的尤大夫看的病。這大夫約莫半年前就來了昌黎,初時只在鄉(xiāng)間行醫(yī),什么都治,尤其以不孕不育治得最好,名聲就漸漸響了。”
安怡皺眉道:“既然這么有名,為何我們半點不知?”不應該呀。
蘭嫂低聲和她解釋:“這種事兒,誰家愿意聲張招惹閑話呢?都是私底下打聽的,當然不會傳到明面上來?!?p> 說話間,一個三十多歲的白胖男子背著手從對面的大門里踱了出來,見著了安怡,瞇著眼睛朝她笑。
安怡本打算視而不見,想想也朝那男子微一點頭。誰知那男子竟然就朝她走了過來,笑著深施一禮,道:“安神醫(yī),久仰久仰?!?p> 安怡不卑不亢地還了一禮,道:“不敢當,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男子撫了撫頜下幾根稀稀疏疏的胡須,道:“在下尤知章?!?p> 安怡也夸張地笑:“原來是尤神醫(yī),久仰久仰?!?p> 尤知章還想再開口,蘭嫂在一旁道:“姑娘,天色不早了,老太太在家等著呢?!?p> 安怡就和他告別,尤知章格外客氣目送她走了。
待回了家,只見廚娘顧大嫂提著菜刀坐在廚房前氣哼哼地削大頭菜,安老太和薛氏等人全都不見影子。安怡不見安愉撲過來歡迎她,少不得多問一句:“安愉呢?”
安老太身邊一個叫黃鸝的小丫鬟忙答道:“太太帶著出門去了,還沒回來呢。”
安怡心知薛氏這是見不得吉利得意,安老太和安保良高興,索性躲出去。便也不問家里其他人,就問廚娘:“什么時候開飯?”
顧大嫂的臉就拉了下來,還沒開口呢,就見吉利嬌嬌怯怯地扶著腰從廚房里出來,身邊還跟著安老太新賞下來貼身伺候她的小丫鬟黃鶯。黃鶯手里托個托盤,上頭一碗粥,兩碟小菜。
吉利含羞帶怯地朝安怡一笑,道:“都怨奴,這幾日沒什么胃口,就想吃點清粥小菜,生怕顧大嫂要忙家里人的飯菜忙不過來,就自己動了手。大姑娘這是餓了吧,要是不嫌棄,鍋里頭還有奴剛才熬的小米粥,配著這幾樣小菜是極不錯的。”一邊說,一邊就裝模作樣地扶了扶腰。
這是示威、試探來了,什么沒胃口,不敢耽擱廚娘?分明是怕人動手腳害了她腹中胎兒。安怡想起吳菁之前說過的話,對吉利的不待見和不耐煩里又多了幾分可憐,便只朝她笑了笑,一言不發(fā)地越過她自進了屋,只扔了一句:“太太和小公子回來叫我?!?p> 吉利見她連臉色都懶得給自己一個,生生慪得巴心巴肝地疼。什么炫耀和試探的心思都沒了,只把個安怡恨得滴油。這幾年來,托了安怡的福,這一家子人是脫貧了,能吃飽穿暖不愁花用,還買了下人,她也再不必似從前那樣日日做苦役一樣的辛苦。
可安怡在這家里越發(fā)有威勢,替?zhèn)€薛氏把她壓得死死的,就連安保良偶爾去她房里歇一歇都還要看她的臉色,就和做賊似的。這世上哪有這樣的事兒?從來都只聽說爹管女兒的,就沒聽說過女兒管爹的!小輩再能干,掙回再多的錢也是屬于爹娘的!都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憑什么她就要這樣凄凄慘慘,無依無靠,朝不保夕地過一輩子?若不是當年安逸這個心狠手辣的東西對她下手,她也不至于蹉跎到現(xiàn)在。
想起前塵往事,吉利就恨得心里滴血,將一雙已經(jīng)又養(yǎng)得白嫩了的手死死攥成拳頭,一任尖利的指甲刺入掌心。她看了看安怡的房間,再看看安愉的房間,唇邊露出一絲微不可見的陰笑,看誰笑到最后唄,等她的兒子生下來,她便要叫薛氏和安怡看看她的手段!吉利溫柔地輕輕撫摸著肚子里的胎兒,心想,尤大夫既然說了是兒子,那就一定是兒子!
安怡坐在炕上看了一會兒醫(yī)書,薛氏才帶著安愉回來,母子倆身后跟著的奶娘和婆子手里都是大包小裹的,薛氏臉色好看了幾分,安愉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地撲到安怡懷里,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對沉香木雕琢的玉蘭花簪送到她面前獻寶:“姐姐,這是我和娘給你挑的?!庇址堑糜H手給安怡插在她頭上,安怡只好蹲下去,由胖冬瓜給她插上,抱著胖冬瓜親過哄過,打發(fā)他去給安老太送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