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面具
沈溫涼笑:“就算我有眼無珠不認識安王殿下,我這莊子里上下數(shù)百號人,總有人認識的吧?不然您這王爺也當?shù)锰顒帕它c。不過,就算您是王爺,說話也要算話?!鄙驕貨鲈捓飵еσ?,她一邊說,一邊走到桌邊給顧君亦倒了杯茶水遞到了他的手上。
顧君亦怔了一瞬,隨后唇角微揚。
竟是難得一笑的道:“自然算話?!?p> 看著顧君亦喝完茶水,沈溫涼自然而然的接過杯子道:“可還有不適?”
一邊問,沈溫涼一只冰涼的手掌就驀然貼上了顧君亦的前額。
她的手又軟又涼,顧君亦不禁隨之一怔。
冰涼的觸感自他的額上一直蔓延到了心里,他的心竟也跟著跳的快了起來。
顧君亦抬眸望去,目光中帶著些探尋。
“沒有?!鳖櫨嚅]了閉眼,整理了一下眸中溢出來的紛雜思緒。
眼前之人分明是個男子,不知道自己心里為什么總有一種男女授受不親的錯覺。
自顧君亦的額上收回手,又摸在自己的額頭上。
沈溫涼松了口氣:“還好,沒有發(fā)熱?!?p> “要再睡一會嗎?”她問。
顧君亦搖頭,他轉(zhuǎn)眸看向窗外。
夜色如墨,月光傾瀉下來,透過窗戶灑在地上。
除了偶爾的幾顆夜明珠在發(fā)著光亮,整個無念山莊都正被黑暗籠罩,偌大的莊子在這夜里顯得格外的靜謐,靜的似乎都能聽見外面院子玉蘭樹開花的聲音。
“我能,出去走走嗎?”
說完,見沈溫涼擰眉,顧君亦以為沈溫涼是有什么為難之處。
他有些貪戀的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不方便的話就算了?!?p> “你腿上有一道很嚴重的傷,不適合走動?!?p> 一提及他的傷,顧君亦眸中的光驟然的暗了下去。
“我可以…”
“不可以,大夫最討厭不聽話的病人?!?p> 房門打開的聲音響起,沈溫涼的身影自打開的縫隙處消失。
看著沈溫涼離去,床上的顧君亦盯著房門,目光復雜。
玉無念,你究竟是誰?
……
過了約摸半刻鐘的時間,房門又再次被推開。
“走吧,帶你出去看看,只不過不能出這個院子。”
看著去而復返的沈溫涼手里推著的輪椅,顧君亦一怔。
看見他臉上的神色,沈溫涼將輪椅推至床邊:“雖然這是別人坐過的,但都清洗過了,王爺不會嫌棄吧?”
顧君亦抬眼望去,目光卻正正落在了沈溫涼清亮的眸子里。雖然隔著面具,但顧君亦卻好像能感覺到那面具之下唇角掛著的笑意。
顧君亦搖了搖頭。
沈溫涼便將他從床上扶起來,穿上外衣之后,又扶著他坐到了輪椅上,最后還貼心的給他蓋上了一張薄毯。
然而,沈溫涼的手剛放上輪椅的握把,顧君亦卻轉(zhuǎn)頭就要阻止。
沈溫涼見狀迅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別廢話,你的那兩個屬下還在昏睡,而我這莊子里有宵禁,叫不來人的?!?p> “更何況你是王爺?!?p> 顧君亦自嘲的笑了一聲:“玉莊主,我現(xiàn)在是不是特別像個廢人?”
“不像?!?p> “哪里不像?”
“你的目光?!?p> …
沈溫涼推著顧君亦,兩個人慢慢的走在無念山莊院子里的路上。
當年,為了建成這個地方,沈溫涼幾乎變賣了她的母親為她留下的所有嫁妝。
后來,她將所有的錢又全部給了江遲和白煜,再加上江遲他們二人早年闖蕩江湖攢下的一些家底,才有了無念山莊的雛形。
在后來這兩年里,無念山莊也在不斷的修繕和擴張,在江遲和白煜的精心管理和山莊眾人的共同努力下,這才有了如今的樣子。
在顧君亦眼前的,是這黑白灰相間的山莊里唯一的小花園。
這里,也是白煜特地為沈溫涼修建的地方。
蜿蜒的鵝腸小路上鋪著成塊的大理石板,兩邊的花圃里規(guī)整的種著各式各樣的花。
定眼看去,花草間似乎還有一些兔子之類的小動物來回穿梭。
“這里,很漂亮?!?p> “安王府想必也不差?”
想起安王府,顧君亦眼皮微抬,眉梢綴著點點黯意:“約摸是比不上這里的,不過還是歡迎莊主隨時做客。”
“那我可不會客氣?!?p> “你救我回山莊,不怕我將這兒的秘密說出去嗎?”
“比起這個,我想世人更關(guān)心安王殿下是不是真的身受重傷吧?”
“你倒是都想好了?!?p> 沈溫涼輕笑:“不過只為安身立命罷了?!?p> 顧君亦不再說話,只沉默的被沈溫涼推著,片刻后,便到了一個三層的閣樓之上,二人站在窗前。
“這里是整個山莊中看風景最好的地方?!?p> 顧君亦抬眼,果然,這里甚至還能看到靈霧山上繚繞的霧氣。
“太子殿下的生辰宴你沒到場,皇上不會派人來尋你嗎?”
沈溫涼的聲音淡淡響起。
“已派人送了信回去,言…路上耽擱了幾日?!?p> “三日之后,你的傷應該就愈合的差不多,可以啟程回京了。”
“多謝玉莊主救命之恩。”
沈溫涼聞言繞到顧君亦的身前,垂眸看向他:“就算我不救你,你也會自己找到生路的,不是嗎?”
顧君亦笑:“那不一樣?!?p> 逆著月光,顧君亦的目光卻緩緩的聚集在了沈溫涼的耳垂之上。
那里,有著她佩戴過耳飾的印跡。
顧君亦鳳眸一瞇,隨后驀然從輪椅上起身。他這一動,本就站在窗戶旁邊的沈溫涼退無可退——
二人之間,呼吸可聞。這么近的距離,顧君亦似乎都能感受到沈溫涼玉質(zhì)的面具之上散發(fā)出的寒意。
他的長發(fā)被風吹起,而后與沈溫涼的糾纏在一處。
“王爺這是…”面具之下,沈溫涼不由得蹙著眉頭。
顧君亦不言,只垂眸看著眼前比自己低出許多的人唇角輕勾。
原來如此。
他抬手,搭上沈溫涼的發(fā)。
“頭發(fā)上,有片枯葉。”
看著顧君亦手里的那片焦黃的樹葉,沈溫涼長舒了一口氣,她還以為顧君亦發(fā)現(xiàn)什么了呢…
“謝謝?!?p> “不必?!鳖櫨嘤肿剌喴危壬蟼鱽淼耐从X告訴他沈溫涼果然沒有亂說,他腿上的傷確實很重。
只是站起來一下,就已經(jīng)讓他的額上沁出了一層薄汗。
看出顧君亦略有些不對的臉色,沈溫涼眉梢一沉:“扯著傷口了?”
顧君亦不言。
沈溫涼眸中染上嗔怒:“回去?!?p> 說完,也不等顧君亦開口說話,沈溫涼便徑自推著顧君亦又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