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掌門私第華庭,七人也不敢小瞧安翊,單是掌門弟子的身份,也足以讓他們重視。
紛紛行施君禮,相約閑暇之余上門拜訪。
眼下只是準定名份,但成為正傳卻基本是板上定釘。
一入內門,便是門派中流砥柱,正傳弟子可承繼門中上乘心法與精妙武學,賜華居女仆,靈丹神兵,日后修行自是一路順遂。
到了這一步,方是蒼云派入室弟子,與庶役身份有了本質區(qū)別。
安翊態(tài)度溫良從善,聲音如清玉交擊,任誰都聽出語氣中愉快感:“諸位,師弟先行一步,在此告辭?!?p> 與幾位世家弟子分開,安翊跟隨一位俏麗婢女,離開華庭,在青苑峰景內行走。
安翊好奇,不禁和顏悅色,拱手道:“淑女,請問此行往哪。”
聲線中盡是溫柔,讓少女指尖輕顫,不禁美目低垂,輕聲回道:“自然是公子的新住處?!?p> 安翊微微頜首,雙手交疊置于身后,初來乍到,還是聽之任之為好,沒了面見掌門長老的緊張氛圍,不由放松幾分,打量著少女。
心下思索,門閥貴族都豢養(yǎng)仆人婢女的習慣,不但能近身服侍,也能代勞處事,而蒼云派與梁國貴族存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自然不例外。
此前的他,便是這般身份,甚至更加不如,只是如今自己卻成為掌門門徒,卻不知此名是貨真價實,還是虛有其表?
跟隨少女走在青苑峰中,四周巡覽間,安翊不禁嘆為觀止,對比自己原來所處的庶役堂,簡直天差地別。
據(jù)說青苑峰地脈溫和、冬暖夏涼,是六峰中唯一可堪‘洞天福地’之所,此間有三十六美景,木草逢盎,四季有名花丹樹鑒賞。
跟隨少女走過華玉美居,宮宇樓閣,可謂處處奢侈精美,各有特色,亭臺水榭隨處可聞,奇花異草香味撲鼻。
有師兄長老經過,彼此見禮,態(tài)度和諧。
來青苑峰上一處精心修葺的華美玉閣,三層高,占地一畝,煢煢孑立,四無鄰客。
左植青竹、蒼翠欲滴,右倚玉樹,丹果集結,橙紅相映。
一條碧源青溪,波光粼粼。
“因公子初入門,尚未妥當布置,公子若有要求大得提出?!鄙倥碜宋⑶瑴仨樇兞迹骸傲硗?,公子的舊物行囊,已經托人去取?!?p> 少女言畢,見安翊一雙桃花眼迷離失神,不過奈何人俊顏盛,不禁拈起蘭花指,抿唇輕笑,道:“公子可有不滿意。”
安翊有些傻乎乎的,語氣莫名:“并無?!?p> 少女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她們生來雖被調教服待中的內家修行者,久居華亭,眼界頗高,自無從曉得安翊從低層攀上來的艱難滋味。
踏上閣前三層玉階,進入玉閣,層層雅致,安翊觸手摸了摸一方玉質內壁,材質正是青玉巖,溫潤如明玉,好感頗佳。
他現(xiàn)在還猶新記得當年搬此巖登山,那份尚未打磨拋光的粗糲感,
也對肩上沉重疲憊記憶猶新。
這一刻,安翊還有些迷惘,自語著:“我何德何能?”
語氣低不可聞,猶帶自慚。
壓制內心感慨,安翊走上階梯,第一層布置金石器物,諸類擺設,二樓書房雅居,布置精美,看得出平日雖無人居,卻有人打掃。
第三層私人內閣,雖顯空蕩,但桌椅床榻等一應俱全,件件精雕細琢,一眼便知出師名匠之手,而華榻位置,其上一方星空頂,迎霞觀星,盡收眼底。
安翊一身勁裝,有些簡陋,因為武林大會一番纏斗之故,有些破損,看了看干凈整潔的環(huán)境,默默坐在一張?zhí)茨疽翁?,有些手足無措。
鼻間嗅到絲絲縷縷的幽香,乃是墻上掛墜香囊散發(fā)。
左側隔著云錦帷障,正有婢女準備洗浴熱水,清露花灑,準備為安翊除垢凈洗。
“公子,請入浴?!?p> 片刻間,安翊得到傳喚,連忙“哎”了一聲,回過神頓時俊臉微紅。
有失體統(tǒng),像個土包子??!
無需勞煩伺候,安翊走入浴間,脫去勁裝,赤身裸體進入銅質浴桶之中,溫暖流水寸寸蔓延周身,緩緩沉坐。
這是山中冷泉所沒有的滋味。
洗漱后,安翊換上一旁的潔凈褻衣,又有婢女入內,巧手托案,上置玄冠華袍,腰帶佩飾,
他不明豪門服飾要求,也沒有蠢到照貓畫虎的想法,全由婢女為他整理衣容發(fā)髻。
一身象牙玉白袍服,頭戴玉冠,腰束華帶,一個俊美照神,眉眼若仙的美男子漸漸出現(xiàn)在幾位婢女面前。
少女手中動作未停,卻微紅了耳,只因面前這具男人體魄雄健,長年修行外功,外表不顯,卻內中堅實,一張風仙清華的俊美臉龐,更不似凡人。
穿上華服,氣質頓生。
見著鏡子中自己,安翊閃過一絲失神,卻漸漸不以為然。
他出生、根骨俱是平平,也就是這身皮囊可表一言,但也僅此,若是可以,安翊甚至可以愿意損折容貌,換一具先天絕資的修行體質。
暮色時,不等安翊感慨萬千,便有友人來拜訪,正是劉誠。
青苑峰之上,非經許可,普通弟子不得隨意來去。
劉誠來訪,安翊步履生風,正要親自來迎,卻想什么,倒退幾步,略帶生澀吩咐婢女去準備一桌菜肴,用來款待劉誠。
當劉誠坐于安翊對面,有些拘束,不自在,看著對面少年,氛圍略顯沉悶。
“你我二人相識于微末之時,若無師兄提攜,我無今日?!卑柴辞蹇〉哪樌市Φ?,為劉誠倒了一杯清酒,雙手以敬。
“哥,還是當年那月鎮(zhèn)上的小攤時,你我二人最自在,你若不來,小弟更不知如何是好,眼前陣仗,讓我心頭萬語,不知如何道來?!?p> 劉誠看著脫胎換骨的少年,感嘆萬千。
喝過美酒,入口溫淡,卻別有滋味,但這酒卻是沒有烈酒來痛快,不過劉誠也不好說什么。
只是道:“卻沒想到竟然是你小子后來居上,倒是來得太過意外?!?p> 安翊眉眼閃爍,摩挲手中酒具,人生變幻反復,順境逆境,不走這一步,誰能知曉呢?
……
見少年態(tài)度如故,劉誠也漸漸放松,品嘗菜肴,其樂濃濃,直至酒意微熏,安翊不經意情緒上涌,吐露這些年委屈。
“哥,你知道突破化勁有多痛嗎,我怕死啊,更害怕沒人為我收尸……”
“哥,不怕你笑話,再來一次,我肯定再也不敢嘗試?!?p> “但不嘗試,我這一生就完了……這輩子也抬不起頭了?!?p> “你說那張賣命契,怎么這么可笑,就一張破紙,憑什么約束我的命運,就憑勢大?你說……憑什么!”
“張師傅想勸我留在煉器軒,予我名額,授我鑄鐵,但,我對不起他,我不能停下,絕不能……”
“哥理解你?!眲⒄\輕聲輕語,但眼中卻難掩一抹失落。
安翊后仰倒在椅背上,抬頭望著屋頂,眸中清明與混沌交織,酒不醉人人自醉,三分清醒三分睡,難得糊涂……
月華星幕下,少年酣然入夢,夢中似有星辰大海環(huán)抱,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