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場即酣暢。
張雪域側手虛抬,一綹綹如珠簾水線結環(huán),盤旋匯聚手心,隨即腳踩‘八步趕蟬’身法。
轉體間攜卷萬水之勢,如飛蝗般激射而來,潮上生潮。
安翊桃花眸眨動,他怎會不聞大名鼎鼎的‘弱水柔易九轉功,此內功陰闊天因,運氣玄關九轉疊如洪潮之勢,乃是張雪域的招牌手段。
精髓若過于“天下莫柔弱於不,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無不知,莫能行?!?p> 人人皆知《道德經》其妙理,卻唯武當派張掌門獨修大成。
見此水勢如洪,安翊兩側風暴掠移身前,安翊手勢交錯施無畏印,凌空單立于劍身,低喝一聲:“去!”
風暴如屏,對面洪水悍如天公怒吼,急驟漫天。
風水激蕩四野,一場傾盆暴雨落于人間。
安翊對峙面前身前洪水分流,上為跌蕩巨潮,下為瀑布傾泄,透過朦朧水簾,一老一少眼神匯聚。
張雪域負手豪邁一笑,腳下錦靴掠影而至,腳踏水花,落入浪潮之頭,身體載浮載沉。
在無數道目光注視,張掌門悠悠閑閑熱起身來,松腰重臀,沉肩墜肘,一套太極拳法形神兼?zhèn)洌嬲谷缇d,連而不斷。
安翊不急于起手,觀看武當掌門賣弄,見看不出玄奧,安翊方才心念一起,腳下輕輕抬起微控飛劍,瞬間沖鋒如流星趕月,扶搖直上,居于更高空。
五指勾于胯旁,微微擰轉,喚起五柄袖珍飛劍,攢蹙繞臂如梁,下一刻朝著張雪域一同斬下。
“小子,踩在老夫頭上可不尊老?。 ?p> 張雪域忽忽如意展袖,又收袖,功夫行云無數拳影流水蕩出,迎上五劍殺伐。
熱身畢,張雪域腳踩潮頭。
消失,瞬移。
穩(wěn)穩(wěn)高于安翊一頭。
安翊抬頭無語,卻年輕氣盛,不甘示弱。
再起一頭。
“八卦五行?”張雪域觀察身前五行劍變化,傲然一笑:“論陣道功力,你小子可是少吃三十多年的飯!”
“哦,是嗎!”安翊聲音透著無窮自信。
五行劍乃是安翊精練的心血之劍,論經驗不如張雪域,但這套五行劍前無古人,獨他所創(chuàng),自有別出心裁之意,臨身分化合擊,攻伐如上陣伐兵,堅不可催。
既然前鋒,護盾,亦有影子,后勤,炮火。
張雪域略微皺眉,精臻似簪的五行劍接踵而至,頓感壓力,再看年輕人氣壯鋒芒,招式變化間亂中有序,生生不息,一氣間周而復始。
張雪域身似飛魚游走,手中切斫點拿,裔生相生,不斷逼退五行劍,當下感嘆道:“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這套小劍陣微中見細,頗為不凡!”
“前輩多譽了!”
安翊爽朗的聲音從頭頂遙遙傳下。
他倒不是非要高一頭,但這個角度,近距離觀察之下見微顯著,可見張掌門的武學英華。
“十段錦,綿掌,太摔碑手,破金鎚,金絲纏,掌心雷,蛇鶴式,回龍伏虎!”
安翊喋喋不休,分出一部分心神記憶腦海。
秘藉之上妙理深藏不露,難以琢磨。
而張雪域五十多年來的武學底蘊,返璞歸真,真正達到‘大象無形’之境,意化無意,不曾刻意,卻兼容百態(tài)。
其中轉瞬即逝的自然痕跡,方是無數武者最為夢寐以求的感悟,取之不易。
就是為此,安翊才特意大老遠跑來武當派。
如今他境界足夠,心境穩(wěn)定,后臺牢靠,又怎會再出現(xiàn)當年拜見許劍圣的渺小處境?
“小子看夠沒?”張雪域不愧是老一輩的頂尖宗師,出手愈如游刃有余,武學體系運行成環(huán),再次藏拙。
這下子,那些玄妙痕跡再次無影無蹤。
不過看安翊那感悟頗深的姿態(tài),張雪域不由郁悶,真是便宜這小子了。
安翊滿意一笑,卻依舊欲求不滿,單單拳腳功夫僅能是前菜,他想要的劍法,才是此次硬菜!
壓制瓶頸的勃發(fā),安翊深吸一口氣,雙手一展,竟從指尖伸出一道劍芒光劍,握入手心凝而不散。
“前輩,六脈神劍,請賜教!”
張雪域瞪大雙目,六脈神劍還能這么玩?
想法可以有,但要有超高的悟性,單單這一手足見青年對劍道天資高絕。
這等好苗子怎么沒來我武當派?
錯過了,錯過了!
安翊雙手各持一柄三尺多長的光劍,一紫一青,交錯在身前一架一刷,發(fā)出如細蛇吐信‘嘶嘶’聲,這是純粹劍罡之形,威能莫測。
安翊氣意風發(fā)看向張雪域,眼神仿佛再說,前輩,你的劍呢?
張雪域萬般無奈,卻不敢小覷這一手凝劍之術,當即聲音從天空之上傳下,滾滾如浪:“劍來!”
名劍‘白龍’宛如一卷‘浪里白條’蜿蜒而來,被張雪域握住手心。
哪怕安翊已為人父,依舊好斗,見張雪域撥劍頓時興奮,低低傲呼一聲,熱血徹底燒開,身形暴起疊疊殘影,瞬間殺至張雪域跟前。
鋒芒對抗,勢如奔雷卻穩(wěn)如泰山,張雪域慣已外柔內剛見長,但也有個界限,這劍芒光劍罡氣盎然,何況青年一身金剛體魄加持,這般悍撞頓時逼退十丈。
回過神,青年已經再次貼身而來,張雪域迅速適應,真正全力以赴,一時間二人你來我往,轉瞬間便比拼數十個回合,縱然安翊境界不如張雪域,但短時間斗得旗鼓相當。
在空中,這是安翊的領域!
下方山峰密密麻麻匯聚無數弟子長老,江湖俠女異彩連連,歡呼不止,少年郎們握拳掐肉,不自覺連續(xù)擊空,身臨其境般仿佛是自己在戰(zhàn)斗。
這江湖上,金剛境高手戰(zhàn)斗最沒技術可言,但拳拳到肉更為痛快淋漓,次之便是刀劍對抗,兼得招式近戰(zhàn)精髓,一樣險向環(huán)生,驚險奪目。
剛才又是風暴,又是洪水,但感覺卻沒有現(xiàn)下這般精彩。
安翊越戰(zhàn)越勇猛,上竄下踏手腳力氣無窮,手中光劍劃出一道道劍弧,斬劈勢大力沉,空氣中盡是漣痕四散。
這一戰(zhàn)便是一個時辰,張雪域生出拳怕少壯的難堪感覺,微微喘息,他六十歲的老人,還這么拼值得嗎?
他雖是一品,但御空之能如何能于安翊這等‘老天爺賞飯吃’的比?
但若落地,青年腳下狂瀾劍騰出空間,更難對付。
張雪域一招太極推手,將青年逼退,連忙打住,吹胡子瞪眼:“還打!我手下功夫被你小子偷師光了,再打下去信不信老夫放大招!”
安翊正要御劍沖劍,聞言微頓,看著武當掌門,他是應該謝謝老人的手下留情,還是抱怨不夠過癮?
大招來唄,當他會怕?
但安翊有些猶豫,武當派與蒼云山關系極為友好,距離甚近屬于親鄰,所以也沒有必要拼個你死我活,爭得輸贏。
此回抽時間拜訪各大門派,接下來他準備沿著東北路線,繞個弧圓,最后至西南方,拜謁一些門派,最后返回蒼云山。
想來不會缺對手,其中不乏敵對勢力,屆時便可以放開手腳,不用顧忌太多。
安翊抿了抿嘴,有些沒盡興,這也太突兀,只能不甘心道:“那,前輩我們停手?”
張掌門認真點了點頭。
安翊無奈,雙手光劍忽明忽暗,不斷降格,最后聚攏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