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化沒有讓她放松警惕,反而又精神了幾分,女鬼不知道何時不見了蹤影,房內(nèi)靜悄悄的,只有她一個人略顯沉重的呼吸。
門,吱呀一聲開了,她緩緩瞥過頭去,一身青衫如柔韌水草,飄飄裊裊地向她的方向移了過來。
此時的她,雙眼間早已矇眬看不清事物,腦袋更是沒有再多一分的力氣抬頭去看,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就無力的向后倒了過去。
一雙修長卻顯得骨節(jié)分明有力的手,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她的身體,輕柔地將她橫抱了起來。
懷里的人兒,似乎比從前更單薄了些,這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把她輕輕地放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然后坐了下來。
窩在被子里的莫子七不知道,她此刻的臉,白的近乎透明,這大概是她第二次經(jīng)歷這樣的疼痛,而第一次,是在幾乎要被她遺忘掉的童年。
那個蟬聲不停的夏天,她剛滿五歲,卻被送進了冷血無情堪比人間地獄的訓練營,開始了她的殺手生涯。
手,輕輕地為她撩開額前的碎發(fā),停留在她蒼白的臉頰上,再也舍不得離開。
他從沒有這般認真而仔細地看過這張臉,此時終于認真的看了,卻發(fā)現(xiàn),原來平日里那樣冷酷的一個人,也可以安靜而恬淡地睡在這里,盡管蠱蟲使她痛苦地皺著眉頭不肯放松,盡管她剛剛才拒絕了別人想要為她伸出的援助之手。
“公子?!敝俑鑿拈T外走了進來,輕聲地喚了一聲。
“嗯?!?p> “官小姐她……”
“無礙?!彼恼Z調(diào)輕柔,帶著一絲旁人無法理解的通曉。
“那個叫巴克的,似乎對我們起了疑心,一直在附近轉悠。”仲歌看了一眼昏睡過去的赫連希。
“收拾一下,午時一刻我們就離開?!睘樗春帽唤牵难垌廊豢粗且粡埑了哪?。
“那官小姐怎么辦?她好像……要插手我們的事?!彪m然知道自己這么問有點逾矩,他卻不得不開口,只因他看出來了公子這些日子以來的變化。
“隨她去吧?!?p> “那……”
“他們的下一站是哪兒?”
“赤星國最邊緣的小鎮(zhèn),清溪鎮(zhèn),赤星國的圣女已經(jīng)在那兒候著了。”
“那個叫巴克的,現(xiàn)在在哪兒?!彼鹕恚庾呷?。
仲歌為他打開了房門,一邊走一邊說道:“在前廳,我讓掌柜的攔住了他?!?p> “過去看看?!?p> “是?!?p> 二人來到前廳的時候,巴克正與掌柜的吵得火熱,巴克鬧著要走,掌柜的卻一個勁兒的拽著他不讓他離開,眼看就要掐起架來了。
仲歌咳嗽一聲,“掌柜的,鳳回客棧的規(guī)矩,都成擺設了么?”
掌柜的見到來人,雙眼頓時亮出了光,訕笑著放開巴克,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好,“小的不敢?!?p> 巴克原本一肚子火,聽到掌柜的回答,腦袋一下子轉不過彎來,“你剛剛說什么?”他全然忘了剛才掌柜的百般刁難。
掌柜的看了一眼巴克,沒有說話。
掌柜的不說話,巴克也奈何不了他,抬眼瞥見仲歌,忽然覺得好像有些眼熟,不禁讓他疑惑不已,“你,你不是這客棧的小二嗎?”
仲歌微微一笑,朝他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你!”巴克后知后覺地瞪著仲歌,“你不是客棧的小二!”他驚訝不已,為自己的一時疏忽。
仲歌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你,你們!”對于這樣的回答,巴克幾乎要氣得噴火,他指著仲歌,朝后退了一步,“你們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边@句話,卻是立在仲歌旁邊,一身黑衣,臉覆青銅面具的南宮卓說的。
南宮卓的話,成功的吸引了巴克的注意力,巴克原本是注意到了他的,雖然臉上的青銅面具很是嚇人,但是他并沒有感覺到南宮卓對他的要挾,所以反而是仲歌的面熟讓他起了疑惑。
如今南宮卓一說話,他立馬就接收到了來自對方身上的涼意,仿佛一下子從盛夏走到了涼秋,心里的怒火霎時間煙消云散沒了蹤影,只余留滿心的寒涼。
他閉緊了嘴巴,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兩步,眼眸里盡是藏不住的驚懼。
“你……”他如果沒記錯,傳說中神秘的青冥島的島主,便是常年青銅面具遮臉的。
“看好你家主子,那個女人要是出了任何差錯……”他的聲音很是低沉,如霜如冰,每一個字都帶著凌厲的鋒刃。
“什,什么那個女人……”他想問那個女人是誰,和青冥島又有什么關系,為什么青冥島的會出來維護她。
青銅面具下,那雙如同來自地獄幽冥的雙眼,就這么一直看著他。
仿佛靈魂也被膠著,巴克看著那雙眼,一動不動,“知,知道了……”
青冥島,傳說是一個終年被青霧環(huán)繞周邊的孤島,除了島中的人,沒有人知道那神秘的島座落在哪里,傳說島上的人,不僅個個武功高強,身懷絕技,島主更是十二鬼梟的擁有者。
巴克身為赫連希身邊的屬下,所見所聞都是十分廣闊的,自然知道青冥島的厲害,如今傳說中的青冥島的島主就立在他的面前,他如何能不害怕。
遲鈍的腦子將最近遇見過的女人都搜羅了一遍,這才恍然大悟,他說的不正是主子身邊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嗎?
那個女人,到底什么來歷,居然有青冥島的島主為她撐腰!
直覺事情并不簡單的巴克,心臟跳得撲騰撲騰地快。
當巴克收回自己亂糟糟的心神時,眼前早已沒有人了,只有柜臺后面掌柜的算珠聲,他忽然腳下使力,飛快地跑向自己主子的住房。
當他啪地一聲撞開房門的時候,這才暗悔自己的魯莽。
房間內(nèi)靜悄悄地,他的主子手里握著酒壺,趴在桌上睡得正香,里間的臥房里,睡著主子帶著的那個女人,他走近前看了看,除了睡得不安穩(wěn)的皺眉,似乎并無不妥。
他悄悄地從房里退了出去,輕輕地將門帶上,然后在門前的石階上坐了下來,無聲地嘆息著。